编织出充满童真的美梦,让这些孩子愿意沉醉在这一种梦境之中,这是第一步。
不同的孩子对于梦的需求是不同的,越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对于梦本身的奢求就更加难以实现,如果是某些贵族——曾经的贵族的孩子,他们就会希望梦到家族的复兴,梦到王朝的复辟,这种梦就难以实现。
如果是某些冒险家的孩子,那应该会梦到一次宏伟的冒险,如果阅读过那些冒险家的著作,那对于所谓冒险的奢求就更加不贴近现实,他们会幻想坐着某一种铁皮包裹的船到海底来一场大冒险,乘坐被一堆气球拴住的房子飞到天空,或者来到什么地底世界亦或者什么龙与魔法的世界……
不同的孩子总会有不同的梦想。
但能够确定是,越是‘幸福’的孩子,拥有的梦就越不现实,正因为在现实生活之中的渴求已经得到了满足,孩子们才会去幻想那些不现实的部分,而这不现实的部分,想要编织出来那就太过于‘困难’了,而在现实之中编织那部分梦,那更是难以做到的事情。
那么反过来呢?
如果是在现实之中并不‘幸福’的孩子,被现实本身折磨的孩子,他们会做什么样的梦?
——并不会。buhe.org 非凡小说网
他们并不会做梦,梦对于他们来说太过于奢侈了,正因如此,拉拢然后控制这些孩子才如此容易,太容易了,即便是让一位普通人来,也十分容易,只需要一点点的付出,就能够让这些孩子们心甘情愿献出一切。
他们并不知道需要面对什么。
门票,是一份材料,对于它来说,门票就是一份材料,这是仪式之中最重要的部分,至少是它这一个仪式之中最重要的部分。
构想其三,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构想,脱离现实的构想,无视掉约束的构想,踏上了觐见天使的道路,自然是要接触那些常人无法做到的一切,这是它的仪式,从‘构想’向前一步的仪式,当仪式成功之后,它才能够步入新的层级。
“我所信仰的天使啊,名为‘贲薨’的天使啊。”它虔诚地垂下头,“我很抱歉,我弄丢了门票,他们从我的手中夺去了我拥有的一切,我本可以聆听您的教诲,窥探您的一角,哪怕只是从那遥不可及的天堂渗透出来的一滴雨,于我而言也是最为尊贵的佳酿。”
它的声音又在变化。
说实话,它确实有一点点的后悔,为了‘稳定’和‘简单’所选择的孩童,在此时成为了约束它的最大问题,那些孩童的思维和想法已经影响到了它的本质,它需要的是沉醉于童真美梦之中的那一部分幸福感,幸福感……对,就是幸福感,可这种幸福感带来的枷锁实在是太沉重了。
这都是约束。
——‘构想’出充满童真的美梦,让这些孩子愿意沉醉在这一种梦境之中,让梦中的幸福成为养料,在孩童们最为幸福的瞬间,手持那一张门票,便能够短暂进入到天堂之中,并非是进入到真正的天堂,只是进入其中的一角,肉体、灵魂和精神沐浴在那景色之中。
这全部都是约束。
规则,规则,由天使制定下来的规则,那些没有被文字记录下来的规则,在这个时候成为了它最大的阻碍,它必须遵守这一份规则,它塑造出来的‘梦’都是属于孩童的梦,孩童的梦是不需要太多的逻辑的,相比起现实本身……但它正好选择了偏向于现实的构造,选择了偏向于现实的梦。
对于孩童而言,这一个梦之中的小小缺陷并不是问题,但如果是成年人,如果是一个思维成熟的成年人,仅仅只是这样子的梦是无法让人感受到幸福的,成年人的世界观已经完善,他们的思想已经极为成熟,他们并不会沉醉在这一份梦境之中。
“……不能杀了他们。”它说。
它不能够杀死那些人。
它不能够让那些成年人的思维闯入到自己编织出来的梦境之中,这是他不能够接受的,他绝对不能够让那些成年人的思维污染自己的仪式……但是,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人?
他将接触过‘孩童’的人带入到这里,但是,接触过孩童的人数应该是‘二’,而并不是‘四’,至少在它知晓的那些孩童的记忆之中,他们接触到的人数应该是‘二’,但是此时,在仪式之中,有四个人的存在。
它知道这里有四个人,但是那四个人具体在哪里?
第一位女性,那位使用锁链的女性,最多也只是守序其二的水平,她似乎并不知道门票的存在,她真的不知道吗?它无法确定,它不能去打断孩子们的美梦,不能够将那些孩童从美梦之中惊醒,再如一个恶棍一样追问着它想要的答案。
约束。
还是约束,还是因为约束。
“孩子,孩子,别害怕,这都是真的……是的,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的家庭生活幸福,你的父亲也没有殴打你,那都是假象,你一直都生活在这一个美好的家庭之中。”
它不得不去盯紧每一个美梦。
但是它的时间不多了。
人的可能性和生命本就是有极限的,而停滞在构想其三这个层级太久,这两者对于它而言已经到了尽头,如果无法踏入到下一步,迎接它的也只有一个结果,这是孤注一掷的仪式,这是它仅有的可能性。
“门票在哪里?”它重复着这个问题。
那些色彩在仪式的范围之中不断蔓延,属于它的恩泽,那一份天使的馈赠,正将一切的美梦整合起来,这一份幸福感不断填充着它的本质,可若是在到达充盈之前它仍然没有拿到那一张门票,没有打开门扉的门票,它只会被自己的仪式吞没。
找。
找到它。
色彩在建筑物之上穿行,又如潮水一般褪去,那些色彩在不同的地方蔓延,它们在寻找,寻找它们需要的东西。
它编织出来的梦是一颗小珠子,不同的梦,是不同的珠子,那些珠子散落在地上,在这一场仪式之中,它们不会被大多数人看见。
而这一场仪式,存在于一颗珠子之中。
——拉芙兰,布里墨克。
那一颗浑浊的珠子就这么落在地上,在巷子之中,最不被人窥探到的地方,这一颗珠子就是它的仪式场地,为了避开存在于现实之中的那些人,这一场仪式只能够在最渺小的地方进行,最不起眼的,最阴暗的角落之中。
色彩从珠子之中渗透了一点出来,化为了一只手,然后是手臂,躯壳,四肢,头部,他从珠子之中走出,喘着气,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应该说非常不好,衰老的痕迹已经布满了他的面庞,他那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躯,都在昭告着他为数不多的生命。
在布里墨克的这一条巷子之中,这一条没有人到来的巷子之中,他倚靠着墙壁,闭着眼,他的呼吸很沉重,用力吸气,用力呼气,他仿佛要把自己肺部的所有气体全部挤压出来,似乎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够让维持生命的空气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该死的……”他试着弯下腰,试着从地面拾起那一颗珠子,“‘它们’应该快要发现我了,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第一次并没有成功,他的身躯实在是太过于孱弱,就连弯腰这个动作对他来说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他只能够跪在地上,双手撑住地面,让自己的头部稍微靠近那一颗珠子,从这一颗珠子的上端窥探着珠子的内部。
他在寻找那些‘人’。
接触过孩童的人,不知为什么原因进入到这一颗珠子之中的人,四个人,现在他已经找到了两个,还剩下两个,还剩下两个会在什么地方?他死死盯着珠子,却无法用自己的肉眼看见剩下那两个人所在的地方。
“在哪里……在哪里?”
构想其三,他已经不能够说自己是一位‘构想其三’的存在了,他的身体,他的力量,就连这一份恩泽都已经到达了末端,如果失去了这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没有成功,那么,构想也不过是一种空想。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的足够隐秘了,就连仪式的场景,他都放在这一颗珠子之中,避开了守烛人,避开了白旗帜,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样?
“我要听见祂的声音。”他猛地从口中呕吐出一堆色彩,一堆浑浊的色彩,他用自己干枯的手臂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我要窥见祂的尊荣。”
他把自己的手按在珠子上,他再一次被珠子吞没,身躯被解构,被色彩覆盖,他从‘他’转变为‘它’,从布里墨克这座城市坠落到他构想出来的美梦之中。
现实也好,构想也好。
它会找到的,它一定会找到那一张门票的,从藏起门票的人的思想之中挖掘出门票的所在地,然后……将它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