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问杨彪,如何才能做到让张济开心,别的西凉人也满意,不会觉得进行是故意排挤西凉人?
杨彪说,这个简单,放缓推进速度,就地度田,逼益州就范。
如今的益州门户洞开,军事征服并不难,但伤亡在所难免。如果一路推进,短时间拿下成都的可能性也不大,明年的春耕肯定会耽误。
与其如此,不如就地推行度田。速度快的话,明年的春耕之前就能结束。到了秋天,这些郡就能为大军提供粮食,减轻长途运输的负担。
不管是翻越秦岭,还是逆长江而上,运输的代价都很大,如果能在本地进行度田,供应大军,能减少不小的负担。
益州四塞,不管关中、荆州度田有多大的成就,他们都未必相信。在益州本地度田,效果就不一样了。
也许明年秋天,益州的百姓看到度田的好处,就会自发的响应朝廷。届时益州的军心士气都向着朝廷,刘璋还能坚持吗?
刘协觉得有理。
暂缓进军,就地度田,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张济在南阳几年也没能推进度田,现在还要他亲自来解决,本来就是一个短板。让他在益州度田,算是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而在度田这件事上,士孙瑞明显要比张济更擅长。将来论功时,士孙瑞稳胜一筹,升任太尉也就名正言顺。
杨彪可谓是用心良苦。
不过刘协也不亏。
杨彪这等于默认了他的规矩,承认了在是否任命士孙瑞为太尉这件事上,他有足够的决定权。如果不按他的规矩来,谁说都没用。
刘协答应考虑一下。
过了几天,士孙瑞在广汉度田的消息传来。
刘协多少有些好奇。
杨彪与士孙瑞是早就商量好的,还是心有灵犀,想到了一起?
刘协没有去问杨彪。
大臣之间结党无法避免,必要的防范要有,却也没必要草林皆兵。
经过朝议,刘协接受了杨彪的建议,下令士孙瑞、张济分别在广汉、巴郡度田,并接受了士孙瑞的建议,委任阎圃为广汉太守,施行度田。
虽说事急从权,但阎圃就是益州人,这么做也有争取益州士大夫的用意。支持朝廷的,破格录用。反对朝廷的,冀州士大夫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在放缓了进军之后,逼降自然提上日程。
刘协下诏,召赵温回朝。
谁敢阻拦,视为谋反。
——
刘璋是什么心情,眼下还不得而知。
但荆州的世家、大族是真的惊呆了。
益州之险,是他们可以耳闻目见的现实。朝廷两路大军进攻,竟然如此顺利,可见朝廷手中的实力之强,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而获胜之后,两路大军不是迅速挺进,直取成都,而是就地度田,又可见朝廷度田之坚决,甚至超过了天下一统。
到了这一步,谁还想反对度田,等待他的除了朝廷的大军,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当然,也可以全家迁往渤海。
但是很显然,愿意为了想象中的德政不惜一切代价的人终究是少数,绝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委曲求全。
毕竟朝廷许诺,度田的损失只是暂时的,将来的回报会非常丰厚,远超他们现在的损失。
姑且信之吧。
让荆州世家、大族无可奈何的除了朝廷的坚决,还有百姓的渴望。得知天子亲至,在南阳度田,其他几个郡的百姓就在等着度田,性子急的已经准备自己动手了。
再不度田,或许等不到天子震怒,百姓就会揭竿而起,要了他们的命。
不少人背地里感慨,这哪是天子驾临,这简直是又一次黄巾之乱啊。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趁势而起,改朝换代呢。
也有人把仇记在了刘表头上。如果当初他响应袁绍,或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在荆州各郡纷纷上书,准备度田之际,刘协终于有了闲情逸志,邀上皇后伏寿,准备去南阳郡学看一看。
——
宋忠收到消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郡学墙上的碑刻还没调整,要是被杨彪看到了,当着天子的面表示反对,他就可无地自容了。
要将近一半的画像撤下,并将缺损的位置修好,让人看不出来破绽,显然不是他们几个书生能完成的,需要真正的工匠,更需要一笔不少的以费。
宋忠先找到了太守黄射,想请黄射拨点钱。
黄射一口拒绝。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虽然是江夏黄氏子弟,但学问太差,入不了这些儒生的青眼。卸任之后,他是不可能留下画像的。
之前愿意掏钱,是因为他从心底怕这些儒生。连骠骑将军张济都只能安抚他们,他要是逆着来,怕是要被这些儒生骂死。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得到了天子的认可,而宋忠等人却因为这些画像惹恼了天子,不得不将刻好的画像毁掉。
这时候,他哪肯再出钱。
出钱岂不意味着与宋忠等人结党?
宋忠在黄射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后,无计可施,找到了何咸。
何咸是何进之子,从辈份上,与少帝刘辩平辈,是刘辩的外兄,也就和唐夫人有亲戚关系。
在天子事实上取消了南阳帝乡的特殊帝位,一口气黜夺了几十位封君的爵位之后,何咸反而成了一个特例。
他的慎侯爵位得以保留,也没有被要求从军。他的妻子尹姁还收到了唐夫人的邀请,进了印坊做事。
何咸推辞不过,让尹姁先探探唐夫人的口风。
尹姁吞吞吐吐的说明来意后,唐夫人一脸愕然地看着她,半天才说道:“宋忠究竟许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居然还为他周旋?你们不知道宋忠搞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吗?”
尹姁很窘迫。“知道,是为刘表张目。”
“知道你们还多事?”唐夫人怒不可遏。“刘表当初可是大将军府的座上宾。这几年,他为荆州牧,可曾对你们有一点关照?”
尹姁无言以对。
唐夫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指了指尹姁,挥手让她赶紧走,免得她发作,伤了脸面。
她怎么也没想到,何咸夫妇会这么笨,居然会为宋忠出面求情。
真不愧是何进的种。
恼怒之余,唐夫人又想到自己的亡夫少帝。
同是先帝所生,少帝和天子差距这么大,大概也是被南阳何氏的血脉所累。
这种血脉,还是绝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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