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但凡可以去南边的人都走了,听人说,戎族的人都是一些喝人血、吃人肉的铁塔大汉,但凡看到姑娘就掳过去,看到男人就杀了。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走的条件,大部分人平日里都没有吃食,更何况在这样的乱世,便只能听天由命。
丐帮有的人也走了,老大是第一个逃的,毕竟面对着比北朝官兵更加疯狂的对手,又有谁能确定自己的命运是无虞的?
其他人问小丫要不要向南方走,她自然是想要寻一条生路,可是到了南边,情况真的会更好吗?
街边茶馆的说书先生知道,北朝如今的境况已经到了绝路,官员贪污朝廷的粮饷已经成为常事,更何况一级级压下来,底下的官兵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是人尽皆知的。
南边也开始闹了,那几个小国纷纷自立,再加之水患不息,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卖妻卖子者不计其数,路上皆是恶殍浮尸。
面对着这样的天下,作为一个人,一个平凡的、掌握不了大局的人,又能如何呢?
只是读了书,小丫就渐渐明白,这天下看似是那些达官贵人的,但只是在繁盛的时候,一到末世,一切的悲欢离合终究还是要由普通百姓承担。
就像如今,想要偷盗点东西也是很艰难的。她曾经去官老爷家偷东西,却发现就连他们都没有什么油水。
一到乱世,人命如草芥,无论曾经有多少荣光,最终也不过是黄土一抷。
身边总是能听到很多人的哭嚎,有的女人被抢了,有的孩子被卖了,也有的男人不得不手无寸铁跟北方的铁骑一拼高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混乱。
但望着空空荡荡的丐帮,小丫依旧独自一人坚持着。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向南方走,只是觉得如今的境况有几分荒唐。
又过了几日,听说北山的长城已经快要守不住了,最后的防线即将崩溃,大军压境,北朝的江山危在旦夕。
其实她向来不信这些所谓的忠孝节义,作为一介草民,她没什么家国天下的信仰,只想获得一口饭吃,可望着如今哭声震天的人群,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曾经生活得那么卑微,却没有人想要反抗。
因为很多人来到这个世上,只是想像只蝼蚁一样活着就很好了,他们并没有远大的愿望,只是想要像自己一样随风摇曳的草芥有个归处。
当王朝尚有力量的时候,就算再艰难,至少还能跪着活下去,可如今,除了死,还有什么出路呢?
看了看手里的那把破砍刀,脑海中又回想起那一张张充满希望的面孔,大厦将倾,可是草芥就依然只能任由生命的航船驶向未知的远方吗?
她不知心里是什么想法,只是莫名其妙的由着自己的脚步向北山大营的方向而去,她是逆着人流而行的,有的好心人见到她的方向不对,还顺带着提醒,但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向前走,不计日夜。
等到走到北山大营的时候,防线又再次向后撤了很远。其他人都是生怕自己成为征夫,唯有她手里握着刀,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对着长官跪下。
虽说身上没有任何身份的证明,但因为如今缺少士卒,小丫还是成为了小兵。
因为刚刚进来,暂时干不了什么复杂的事情,她便只是吹吹号角、看看敌人的动向。
实话实说,对方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每当铁骑横扫而过的时候,那些看似精准的刀剑都没有了任何作用。
军营里的伙食还不错,至少可以填的饱肚子,那些士兵经常聚在一起,哭哭啼啼的说着家里的事,问着一家老小之后应该怎么办。
小丫是孤零零一个人,这么大的天地间,却没有什么让她记挂的人和物,她倒是难得的一身轻松,从来没有露出过忧伤的神情。
其他人见她年纪小,声音不粗不细好像个女孩,可是干起活来却又那么猛,都对这个“小弟弟”产生了几分兴趣。
小丫记得在初到丐帮的时候,曾尽力讨好每一个人,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生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找到伙伴,缓解寂寞。
但找到伙伴又有什么用呢?就像自己好不容易认识了三个人,最终不是没有前兆的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就是从此阴阳两隔,再也盼不到相逢的那日。
这几年来的日子让她习惯了一个人孤独的行走,也习惯了闭紧嘴,无论再大的风浪都一个人扛在肩上。
这就是长大吗?
也许吧,但她从来不知道做孩子是什么感受,虽然,她自己还只是个孩子。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是很恨这些士兵的,觉得他们都是一类人,都是害了姐姐们的凶手,但如今见了,却觉得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过往,可惜,或许是同流合污,最终不但无法保家卫国,还有人趁乱抢夺百姓的银两。
小丫自然同情这些百姓,但她并没有出手去管,她好像已经变成了小姐口中那些麻木不仁助纣为虐的人。
她终究还是想要求一条生路,没有高尚到为了别人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静静腐烂。她明白如今卑弱渺小的自己就好像是蛆虫,若是没有立于山巅的机会,就永远只是被人踩在脚下的溪流,要是死了,就是散着恶臭被人排斥的牲畜和奴才。所以她一点也不想死,她也想站在高山上,有尊严的活着。
她原本很想拼搏一把,等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上战场打仗,立下不世之功,从此改变命运,再也不必过这样的日子。
可惜,就在她来了没几天,北山防线就被彻底攻陷,那些人杀了进来,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跟来的官员都在不停的向南边逃,却让留下来的士兵继续卖命,有命的大多都叛逃了,但结局也不太好,被杀者不计其数。
只是在匆忙的逃窜中,小丫也看到了那些戎族的人,他们看上去就是普通人的面孔,根本没有那些人说的神乎其神。
这让她更加迷茫了,明明都是人,长着一样面孔的人,为何要这样彼此杀戮呢?
她不明白,也没有时间想,面对着可能到来的屠城,她只能跟着其他的士兵一起逃。
只是,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母亲,还有青梅,在这样的乱世,没有自保能力的她们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