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不告而别
华溪烟的病情似乎很是严重,然而却又透露着几分变态的诡异。
因为她并没有像寻常的大病那般昏迷不醒亦或是气若游丝。尽管她面色怏怏,但是她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好。
先前的几天,她都是缠绵床榻不得动弹,但是到了后来的几天,她已经可以逐渐得上街走动,尽管每次都是时间很短,但是对于一个病人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
她似乎是已经从那巨大的打击中回过了神,不再是那满面愁容,愁眉不展的样子。
她前世的时候遭受的打击并不比这个轻上几分。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事业被内部人员一朝摧毁,她也只是给了自己两天的时间,随后便重振旗鼓,将她的东西尽数夺回。
而这次亦是这样,悲伤并不能解决问题,只能将你的软弱,暴露人前。
这一日,华溪烟与问夏在主街上溜达着,忽然见到一边的乞丐窝里,有一个女乞丐。纪念馆那人蓬头垢面,满身脏污,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赵清如。
华溪烟清楚地很,按照孙家的罪行,赵清如自然也是躲不过的。但是她现在沦为了这步田地,便不会有人再去追求她的死活。不得不说,虽然下贱,但是毕竟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
然而她也回不去赵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夫家已倒,她也不再那般无暇。堂堂京兆伊府万万容不下这么一个脏污的女儿,更何况,还有赵老那种卫道夫的存在。
大户人家中,最不缺的便是女儿。
“那般污秽的人,小姐看她做什么?”见不得华溪烟一直盯着一群乞丐看,问夏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华溪烟轻轻勾唇,并没有回话。
二人路过了聚源赌坊,里面的宾客满盈,而鼓劲吆喝之人大多数都在玩牌九。上一次人们都见到华溪烟那牌九来钱多块,而她也确实如卿洵所说,给这赌坊做了一个活招牌。
华溪烟忽然停住了脚步,思量片刻之后抬步走了进去。
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上桌豪赌,而是和掌柜的说,要见老板。
那掌柜的自然也认出了她,于是毕恭毕敬地带着她去了后院。
问夏并能没有跟华溪烟进去,而是在外边百无聊赖地等着,直到连个时辰之后,华溪烟这才出了来。
见到华溪烟神色如常,问夏放心许多,本来以为华溪烟会因为出来的时间太长而体力不支,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华溪烟没有回华府,而是带着问夏,直接朝着文宣侯府而去。
“我以为你这丫头不会来这里了。”香茗缭绕的房间内,文宣侯看着盈盈立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沉声开口。
“侯爷恕罪!”华溪烟冲着文宣侯恭敬一礼,谦卑道歉。
“看看你自己的身体成了什么样子了。”文宣侯冷哼一声。
华溪烟一怔,原来文宣侯对自己态度不好是这个原因……
“本来就没几两肉,现在倒是皮包骨了。”
华溪烟勾唇一笑,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给她由于消瘦而愈发棱角分明的脸添上了几分醺然的光彩。
“最近家里事情太多,有些忙不过来罢了。”华溪烟缓步走上前,很是殷勤地给文宣侯沏了一杯茶。
文宣侯一怔,几不可见地微微叹息,面上也多了几分遗憾和惋惜:“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华溪烟垂下眸,敛下眼中隐晦的神色,没有接话。
“以后可是要来我这里住?”过了半晌,文宣侯开口问道。
华溪烟彻底怔楞了。
“有那么惊讶?”文宣侯撇着他,一双老眼中却是闪着精光,“华府现在也是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有什么好,不如来我这里,我给你请个封号,还能和我做个伴。”
诚然,文宣侯抛出的这个橄榄枝是极具诱惑力的。如若她应了,那么她以后便是文宣侯府的县主亦或是郡主,生活安逸和乐可想而知,而且依照文宣侯的影响力,绝对不会有人欺辱她半分。
但是,她不能。父母尸骨未寒,她怎可这般。前世之时,双亲去早,她从小并没有体会过多少亲情的味道。而现今,虽说华氏二人并不是她真实父母,但是她现在去前身一体,对于前身的喜怒哀乐如自己的六识八官,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她对华氏二老的感情,与生身父母无异,甚至倍加珍惜。
另外一条道路固然艰难险阻,惊险万分,甚至是一不留神就会丢掉性命,但是却是她的心之所向,尽管是迫不得已。
见到华溪烟没有说话,文宣侯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沉沉叹息,老脸上的抑郁之色更深了几分:“你今日前来,必定是有事要说,现在说吧。”
不得不说文宣侯看人之精准着实令人惊叹,华溪烟上前一步,丝毫不拐弯抹角:“不瞒侯爷,今日我前来,是与侯爷借人。”
面前的女子虽说消瘦了许多,但是那双明眸依旧光彩照人,盈盈亮亮摄人心魄,恍惚间,文宣侯似乎是回到了和她刚刚见面的那一日,这个女子也是以这么一双清凌的眸子,揣测着他的内心。
“你要借什么人?”知道华溪烟说的不是儿戏,文宣侯的声音也正经了几分。
“精兵暗卫。”华溪烟勾唇,缓缓吐出几个字,成功看到了文宣侯脸上染上的不明所以的神色。
华溪烟附在文宣侯耳边,缓缓说了一句话,下一刻,便见文宣侯“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沉声问道:“当真?”
华溪烟颔首,面容呢坚定。
文宣侯颤抖着嘴唇,震惊、愕然、疑惑、不解汇集于一处,久久说不出话。
——
华溪烟回到华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晚风轻轻吹过极为静谧的华府,带来百花清香的气息,沁人心脾。
“回来了?”云祁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盯着一盘棋局,头也不抬,问出一句。
他问的太过自然,仿佛这句话不经意间已经说过了千百遍一般。
“嗯!”华溪烟点点头,扫了一眼那棋局,直接略过朝着屋内走去。
云祁抬头,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微微抿唇,推了棋盘,站起身来。
“听说你去了文宣侯府。”
“是。”华溪烟点点头,“侯爷待我极好,前些日子忙于家里的事情一直没有得空前去看望一番,却是让侯爷为我的病情操心不少,如今得了空,自然要去看望一二。”
云祁点点头,转头道:“梓泉进来。”
每日的这个时候,都是梓泉为华溪烟请脉的时辰。
戌时因为今天在外边呆的太久的缘故,华溪烟精神较之早上差了许多,似乎是又恢复了那般有气无力的样子。
“如何?”云祁问道。
梓泉脸上的神色依旧很是纠结:“回公子,华小姐的脉象与前几日无异。单单从脉象上来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华小姐的身子却是不见好,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我从未见过这般的病情。”
云祁闻言,脸上凝重的神色初现端倪:“可是严重?”
梓泉摇头:“并不严重。今日华小姐倦怠不过是因为劳损太过罢了,要是细心调理的话,必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只肖今后的日子里,能遇到在世华佗,为小姐诊治着病情。”
梓泉乃是神医谷的人,这医术如何世人自然清楚得很,如今他都束手无策,何况其他人。
“无事。”看着问夏苦菜花般的脸,华溪烟笑着安慰道,“死不了就还好。”
“小姐胡说,什么死不死的。”问夏一下子红了眼圈,忍不住嗔道。
“以后不说便是了。”华溪烟好脾气地抚抚问夏的手背,想着明明她才是病号好不好,为什么到头来是她在安慰别人?
“华小姐切记好好休养,万万不可操心过多,否则与身体无益。”梓泉认真叮嘱道。
华溪烟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听了进去。
云祁并没有在华府内住,而是派了数十名暗卫前来保护,说起来是数十名,但是按照华溪烟每次都能感受到的暗沉气息来看,岂止那个数目。
云祁依旧在驿馆下榻,每次早上的时候,他都会前往华府看望。
第二日,刚过辰时,云祁正在用饭的时候,般看到梓菱满面慌张,疾步跑了进来。
“公子,华小姐不见了!”
云祁手中的象牙箸顿在了空中,他猛地抬头,一双凤目无比凌厉地盯着梓菱。
“你再说一遍?”
从未听到过公子有这般暗沉的声音,梓菱不禁冷汗淋漓,但是依旧硬着头皮道:“今日早上,华小姐并未前去用膳,本来以为是身子不适,但是到梓泉进了那屋子的时候,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废物!”云祁猛地站起身,身边那厚重的楠木餐桌立刻散落在地。
梓菱立刻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上百名暗卫,连个女子都看不出,本公子要你们何用!”云祁似乎是气急了,以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狂暴姿态说出让给众人心惊胆寒的言论。
而在屋外请罪的几名暗卫首领闻言更是汗如雨下,战战兢兢。
门缓缓打开,云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朝阳的阳光洒在了纤尘不染的素衣上,光芒万丈。
“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众人听见云祁缓缓开口,声音飘渺好似虚空,“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众人自然明白那弦外之音,刹那间,人心惶惶,大气不敢再出。
云祁凤目微微眯起,似是在眺望着远方,他的薄唇抿起一个坚毅的弧度,但是却隐隐含了一分僵硬,两分薄怒。
“华溪烟,你真是好!”
众人只听见他们向来云淡风轻的公子咬牙切齿得吐出这么一句,低垂的头更低了几分,不敢抬头看那个似乎是处于暴怒边缘的男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