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君臣交心

“起来吧。”李玉合靠坐着椅子,双手搭在膝盖上。

“下官行了糊涂之事,还请陛下降罪。”

“行,朕允许你将功折罪。”

“啊?!”牟之冲茫然抬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有许多心里话未表,这就获得将功折罪的机会了?

“你这样看着朕作甚?难道咱们君臣非要走一走互表衷肠,再释怀携手的过场?”

“呃,不。”

“你既然求见,朕便知道你心中的抉择。朕的节奏,你当快些习惯才好。你要学着渝州城的官员那样和朕相处,咱们少些套路多些信任,将不必要浪费的时间都节约起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是,下官明白。”

女皇陛下如此豁达,牟之冲的心安下一半,另一半便是嘉陵城的物资问题。此事他还真不好开口,思来想去半天没有声音。

“朕有几件事问你,你当如实回答。”

李玉合大概猜到牟之冲想要什么,不过想从她手中拿东西,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陛下请说。”

“那么,就先从你和洛康城知县罗良玉的关系说起吧。朕听说你们是同科,哪一年的?”

“回禀陛下,下官和良玉兄均为顺德三十三年二甲进士出身,良玉兄为二甲传胪,下官只排名六十八。”

“顺德三十三年,四年前啊。”李玉合若有所思。

“正是。”

“朕记得江贺持是那一年的探花。一个探花,一个传胪,一个第三,一个第四,蛮巧的。”

“贺持兄的才名远扬,在蜀地更是家喻户晓。不过下官同他并不熟悉,只是点头之交。”

李玉合点点头道:“你继续。”

牟之冲既已打算诚心归顺李玉合,当然知无不言,他将他于罗良玉的往事娓娓道来。

原来牟之冲与罗良玉的缘分还不止同科这么简单,两人的父辈早有些交情。

牟之冲的父亲原来在黔地为官,正好是罗良玉父亲的手下,后来牟之冲父亲因意外死亡,罗良玉的父亲还接济过牟之冲和母亲一段时间。

后来牟之冲的母亲带着牟之冲投靠住在嘉陵城娘舅家,牟之冲才和罗家段了联系。

牟之冲并非天才型的读书人,因此接连考了两次,才在四年前高中进士。那时牟之冲的母亲早已重病离世,而舅母也早早不愿意供给一个外人读书。若非善霁嵘接济牟之冲,四年前连参加科考的路费都凑不上。

四年前牟之冲拿着善霁嵘的推荐信,住进都城有名的摘桂楼。摘桂楼可不是普通的酒楼,它是专供读书人科考居住的地方,据说只要住进摘桂楼的学子必定高中。因此摘桂楼的房价那是水涨船高,住进去的学子非富即贵。要不是拿着善霁嵘的推荐信,牟之冲是万万也住不进摘桂楼的。

而就在摘桂楼,牟之冲再次与罗良玉重逢。二人在那饮酒作诗,讨论学问,结识了不少考生。

想起那段短暂的快乐时光,牟之冲眼中都带着笑。

然而说着说着,牟之冲忽然陷入沉思,眼中的光芒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迷惘。

“怎么了?”李玉合见牟之冲失神,不禁问道。

“下官失礼了,下官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年你中举,还会有不好的回忆吗?”

“……”

“算了,既是不好的回忆,不说也罢。”李玉合不欲揭人伤疤,随即将话题引向正轨,“一个月前朕从都城逃至蜀地,召见广陵郡所有官员,然而除了渝州城官员外,其他四城没有一人应召。你既有底气带着嘉陵城脱离朕,想必也是因为和罗良玉交好,才敢这么做?”

“是。”牟之冲如实回答,“那段时间良玉兄一直向下官提供物资,帮助嘉陵城度过难关。虽然西南军也用军粮接济过嘉陵城,但下官知道动用军粮并非长久之计,因此下官便接受了良玉兄的好意。”

“嘉陵城和罗良玉的洛康城接壤,你一定想过将嘉陵城并入洛康城,对吗?”

“没有,下官从没想过让嘉陵城成为黔地的一部分。”

牟之冲答的坚定,倒是出乎李玉合的意料。

“因为蜀地是您的封地,侯爷不允许蜀地被分割,下官自然不会做出违背侯爷的事来。不过,下官到真有想过带着嘉陵城百姓一起投靠洛康城。”

李玉合噗哧一声笑了。

“你还真是耿直,这种话竟然敢当着朕的面说。念在你说的是实话,朕便不予追究了。”

“下官知道陛下宽厚,才敢吐露心声。”

“你也会说好听的嘛,继续说,将你心中的想法全部说出来,朕不会怪罪于你。不破不立,若连深植心中的浓瘤都无法挖出来摆在面上,往后毒素只会越积越多,直到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是,下官已死过一次,没什么好怕的。下官所说之事,绝不会有一丝隐瞒,一丝虚假。”

“三个月前肖屹攻破都城,朕花了两个月时间在路上辗转才逃到蜀地,想必这两个月你就开始筹谋盘算了。”

既然是挖心中浓瘤,李玉合便先做出表率,她都能将王朝覆灭的事拿出来说,想必牟之冲也不会再有任何忌讳。

果不其然,牟之冲听李玉合都这么放得开,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没错,那时侯爷就表态一定要从都城救出太上皇,并帮李氏保住一条血脉。侯爷的想法,受到广陵郡所有官员一致反对。”

李玉合无奈地笑了笑,示意他继续说。

“可侯爷力排众议,还是排除部分西南军去接应远在都城的少将军,并一路护送您和太上皇来到蜀地,我们便在知侯爷是真的没有拥兵自立的想法。其实侯爷无拥兵自立的想法倒也无大碍,只要侯爷一直镇守西南,他就是蜀地的无冕之王,至少我们都这么认为。”

“可他偏偏让我掌权,还要你们向我朝拜,所以你们都不乐意了。担心你们最后一方净土,也被李氏祸害,尤其朕还是个未及笄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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