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与欢喜两种截然对立的神色出现在了同一纸面上,便愈加的扭曲扭曲了起来,突显十分恐怖。
邵姨太的屋子里没有任何人,因为老太君的打击,她这时身旁的心腹全然被她抛弃了。
不是猝死即是打发出府,而被打发出府的那些人,也都一个个的死在了路上。
所以这时此刻,邵姨太身旁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小产的缘由,任何人都知道邵姨太心绪不佳,常常阴晴不定的。
上一时大概还同你笑,下一时大概就把你乱棍打出去了。
所以邵姨太院里的婢女嬷嬷们这段时间以来都小心翼翼地,不敢过于于挨近她。
邵姨太压着声音,无声的微微一笑。
越笑便越发的猖狂,笑的泪水滚落到了身上,笑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笑过之后,她看到被鲜血染红的手帕,皱紧眉心揉成一团,丢到了一边。
轻移莲步坐到了铜镜眼前,盯着镜子里的自个,妖娆风流,笑意盈盈。
她微微的哼起了一曲小调,乃是江南软语,柔媚婉转。
“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与桥红豆,入骨相思知不明?”
她笑起,眼梢眉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细纹:“蚀骨之毒,如何可解?如何能解呢?”
却不明,她此话中的蚀骨,指的是自个,还是他人。
韩倾歌突如其来的倒下让老太君和李姨太都倒抽了口气,
盯着老太君呆滞的神色,李姨太不自觉的捏了捏自个的手腕,
声音有些紧绷:“欧阳君说来还没有走远,我再去请他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老太君才迟疑地点了点头,好似镇定的走近韩倾歌。
如果有人细细看的话,可以看出来老太君的两手有些颤抖。
她抱起韩倾歌,将她同韩书涯放到了一起儿。
盯着俩双目紧闭的孙子,一天其中就几乎失去了俩嫡孙,老太君只觉心力交瘁。
她靠在床边,盯着躺在榻上的一双孙子孙女,全是那般清净。
她闭了闭眼,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给挤了回去。
过了很久,她提高声音喊了一句:“许家嬷嬷,你去把老爷和太太请过来。
许家嬷嬷一直侯在门外,听到老太君如此喊了,急忙应了一声,小跑着亲自去请人了。
等洛老爷和大太太提心吊胆的过来之后,只觉屋子里阴暗反常。
现今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不过现今没有人有心用膳罢了,
而老太君一直坐到屋子里面,没有点灯,只有几许余晖照进屋子。
这屋子里的氛围也甚为沉重凝滞,加上这昏暗的光线,让两人忍不住心惊了起来。
尤其是老太君,坐到床沿一侧,大半个身子都沉浸在黑暗之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可是那眼光却灼灼发亮,在这昏暗的屋子里突显尤为凸显。
许家嬷嬷虽然去请了两人过来,可是就连她也不知老太君要请他们做什么,
所以不管是谁问,她是两手一摊全然不明。
直到两人踏进了屋子,几个婢女把油灯点亮了之后,他们才看到涯公子榻上躺着的似乎还有一个人。
再定睛一看,那躺着的人竟然是韩倾歌。
大太太心尖跳了又跳,现今愈加承受不停了。
幸好身旁有嬷嬷和婢女扶住,才不至于瘫倒在地上,
可是身子仍然软成了一片。
她扑到了床一侧哀嚎了起来:
“我不幸的儿子我不幸的玉儿你们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只是是俩孩童,
谁竟然下了如此狠心毒手要害你们啊”
她颤抖的手抚摸着韩倾歌的脸,泪水滴落在韩书涯的身上,却非要无人应她。
这般的情景叫她愈加的无法承受起来,
俩先前还乖巧靠着她的子女,就如此突然倒下了她呜呜咽咽:
“我的儿啊,你们如何这般狠心,莫不是要叫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
大太太扯着他们的手臂,捏的死死地,都快要掐出紫黑的印子来。
幸好这时他们两人全是昏厥着的,否则难保不被掐的痛楚。
她边哭边抽搭,听的洛老爷一片心烦。
“哭什么哭你只会哭儿子女儿都这样了,
你除去哭还会些什吗?”
被洛老爷吼了一句,大太太便不敢再吭声了,不过不断的抹着泪水,泪水子无声的往下掉。
大太太哭着哭着,突然就像忆起了什么似的,扒着洛老爷的衣服快速的说了起来。
大概是心绪的缘由,说来有些颠三倒四,可是洛老爷这时竟然也忍下烦躁听了下去。
“我记着我以前带玉儿去族里的佛堂之时,
那佛堂里的道长对我说,玉儿命中有一劫。
当时我只当她是江湖骗子惯用的招数,虽然留了个信物,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可是心里里是不相信的。
现今…现今玉儿这般了,那道长说的岂不全是真的?”
听到大太太如此说,老太君眉心一皱,与洛老爷互视了一眼。
老太君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焦躁,
耐心的安抚起了大太太:“大儿媳妇妇,我知你心急,你且稳住自个的心绪,休要焦躁了。
涯公子和烟姑娘吉人天相,是不会有事的。”
“不是的,不是的,全是我的错…”
大太太摇着头,一直自责:
“如果当时我信她,将她请到府里来,他们今日便不会出事了。
全是我…全是我错…”
她揪着胸口的衣服,把那件名贵的衣衫揪的不成形状:
“那道长说了,那可是血光之灾啊要不是我不相信她,
我这一双子女又怎会在今日受这般的苦楚?都怪我,全是我对佛门不恭”
老太君皱着眉,大太太这般,让她心尖愈来愈焦躁,
就连她都快压抑不停胸口的烦闷渴望呵斥大太太了。
想了想,她还是压下了那股子烦闷,好声好气的同大太太讲话:
“那道长是哪一名?族中佛堂我已经很久没去了,莫非是新来的道长?”
“不,是原来的,就是那一名惠静道长,老太君您先前是见过的。”
大太太想了想,又接着答道:“当时那道长说的信誓旦旦的,我还只当她骗我。
虽说时候似乎提前了一些,可是这并非是什么大问题。
她能算准烟姑娘会出事,这即是极大的本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