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从镜中瞥了她们一眼,却也并未出声呵斥,
唇边浅浅下撇忍着显出来的一丁点笑意,
似是对她们无可奈何一般,
却含了一种长者于晚辈的情分在里面。
待她们最后整理好衣衫外出之时,外面的天已然大亮了。
来到大太太庭院前方,便瞅见王嬷嬷站在院门前等着,
远远的瞅见这行人走过来,便带了笑迎了上去。
她先是不着痕迹的瞧了一眼跟在一旁的罗兰,见她畏缩的低头,
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再瞧向韩倾歌之时,眉心舒展开来,满满的全是笑意。
“小姐可算作来了,咱们太太接了动静之后就一直等着呢。”
她伸过手搓了搓,待手掌热了才将手伸过去替韩倾歌将帽子弄严实
一些。
她的手温温暖暖的,略有些粗糙,擦在面上之时却不觉咯人,
反倒是有种让人安心的滋味。
陈婆子浅浅欠身:“让大太太久等了,是我们的过错。”
“你不必如此。”
王嬷嬷浅浅眯入眼微微一笑:“小姐可是太太的心尖尖,
再等久些都无事,
只要小姐在太太眼前露个脸,咱们太太便什么脾性都没有了。”
她说此话也不过接陈婆子的话头说罢了,
毕竟谁都知道,大太太向来全是个没脾性的。
陈婆子自没错解这个理,她不过嘴笨而已,主意却通透着。
她抱着韩倾歌,同王嬷嬷一起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便瞅见大太太靠在引枕上边,
后边一个婢女替她揉着头,桌面放了一些小菜。
那婢女瞅见她们进来了便停手了,大太太睁开眼,
瞅见韩倾歌正瞪入眼珠子四处看,忍不住显出一个暖暖的浅笑。
她朝陈婆子招了招手:“来,把烟姑娘抱我身旁来。”
“烟姑娘很久没来我屋子里了,摆设都改了,是觉着新奇吗?”
她低下头,带着柔柔的笑意摸着韩倾歌的头求教。
进了屋子,原先身上那些厚重的衣衫都被脱了大半,
原先动也动不得的头也轻松了许多。
韩倾歌点了点头,继续盯着大太太的屋子。
之所以会看,其缘由她记起上一世之时,
大太太正是在这间屋子里对她伸过援手的。
现今的摆设与那时有些不同,却也差不太多了,
说来其缘由季节一样,大太太又向来不爱铺张浪费的关联,
用的物件也全是一样的。
那时她也只是是六岁,站在这屋子中间抬头盯着大太太。
现今说来,她都能瞅见那个小女儿面上的倔强和仇恨,恨恨的拒绝了大
太太好意时的样子。
她收回眼光,唇边显出一抹笑意,望向大太太。
“娘亲等久了罢?我晨里起来之时喝了一碗药:
“说着之时,
她哀怨的眼光便往站在一边面无神态的陈婆子身上瞄:
“忆起娘亲屋子里的玫瑰饼子就嘴馋,所以来娘亲这儿蹭饭了。”
大太太又气又笑,在她身上微微的掐了一手。
“敢情你这是嘴馋了才忆起为娘了?实在是个小没良心的!”
话虽如此说,可一瞅见女儿的小脸,她便气不起来了。韩倾歌摇
着她的手臂,亲亲热热的喊着:“娘亲最好了,我是想念娘亲的
,只是娘亲日日都可以见得到,玫瑰饼子只这时才有,
所以这时候最想的还是玫瑰饼子。”
大太太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嘱托身后的婢女去小厨房叫
人做玫瑰饼子来。
韩倾歌盯着那婢女的身影抿唇笑,贴着大太太撒娇:
“娘亲都没带我出去过,今日天气好,咱们出去走走罢?”
“自打昨日出了门,你的心就野了!”
大太太看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求教:
“你这妮子又想去哪儿逛了?我可事先同你说好,
要外出也行,你可得很好听话,休要到处瞎跑。”
“我可不是出去玩的!”
她一纸小面上满是大义凛然,可那眼中原来是满满的狡黠。
她抱着大太太的手臂晃了起来:“娘亲,我可是想去佛堂里面替
您和奶奶祈福的。”
她如此说,大太太果然吃惊了起来。
她沉吟了一下:“如果去佛堂的话倒也很好,咱们族里的佛堂倒也不远。”
她看了一眼韩倾歌,
眼中尽是打趣:“只是你这妮子突然忆起去佛堂,倒不其缘由你
说的那个缘由罢?”
瞅见大太太的神色,韩倾歌心尖一跳。
只是大太太向来全是软和又好讲话的,
思及此她的心安定了下来,软软的同大太太撒娇:
“娘亲此话说的,莫不是在说女儿不孝顺吗?”
瞅见她一脸的不乐意和委屈,大太太只笑笑便不再讲话了。
玫瑰饼子上来了,王嬷嬷亲自给端了过来,
放到了俩主子的眼前。
大太太盯着韩倾歌,自个儿捏了一块,掰下了一小块送往她的眼
前。
韩倾歌盯着这块玫瑰饼子,心中十分的不自在,叫她学幼
童讲话处事也就罢了,在老太君和大太太眼前撒娇耍赖那是可以的,
这全是为了活下去,并且为了活的更好的缘由。
可如果让她安心的接纳大太太对亲女的疼爱,她原来是有些心虚的。
虽然确切说来,她能在这活下去的缘由是由于变成了韩家的嫡出
小姐,有了老太君和大太太的宠溺和疼爱。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吃了下去。
突然其中忆起了梦娘,心尖有些酸涩。
当娘的总是如此,可她的母亲现今却没了当娘的权利,她这个做
女儿的也不能在她眼前尽孝道了。
而大太太…她垂下眼,慢慢的咀嚼
着嘴里的玫瑰饼子,那原先甜香的滋味现今吃来却仿若十分腻人。
若有一天,
大太太知道她并非真正的烟姑娘,该是如何的神态呢?
这样说来,韩倾歌忍不住对大太太怀了一丁点内疚。
大太太原来是不明她的心中转了这许多的念头,两人吃过粥后,
大太太嘱托下头的人去安排车马,
考虑陪着韩倾歌去族里的佛堂里转转。
原先说来,她近日也正想去见见那名道长了。
女儿既然来求,早上几日倒也没有什么。
等到下头的婢女而言车马已经备好之时,
韩倾歌又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