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过后,陈烈异乎寻常的平静,如死水般的死寂。不过这指的是陈烈的心,而不是他的声音。
刚才说话的人是一个长眉长须的老僧,虽然他的眉须皆白,一看就知道有相当的年纪,可他那双眼睛,那个神态,谁都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居然看到了祥和的佛光,如佛陀般的祥气。
老僧却摇起头来回道:“没有,你的真元依旧强大,依然是那么的稳重祥和,可惜你的真气、你的筋骨气血都同时进入彻底的睡眠状态。这个状态就好象动物的冬眠,挨过去了就苏醒过来,相当于大病一场;可有点支撑不住寒冬的折磨,永远睡了下去。”
“闻所未闻。”
陈烈带着一个苦涩的笑意答道。
原本他就有死的觉悟,现在仅仅是力量沉睡而已,这样的代价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轻之甚轻的了。至于力量几时恢复,那倒是不急,陈烈现在有的是时间来恢复调养,他现在的思绪完全在空幽墟的一切得失。
老僧对于陈烈平静得可怕的态度倒是挺好奇的,主动替陈烈解释道:“你的身体状态就好像颠峰剑宗在挑战生死一线天的最后时刻状态一模一样,真元、真气、骨髓、气血皆遁入绝对的平静,等待脱胎换骨,破茧成蝶,剑霸重生的降临。这个也与我们佛门的禅定、道门的胎息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大师是有破解之法了。”
陈烈是聪明人,哪里听不出老僧语气里的点拨之意。
老僧露出一个孺子可嘉的表情,问:“施主所修炼的武功不仅有来自妖界最神秘的天妖术,也有血魄门的绝学,还有我们雷音寺的寂灭禅,妖魔佛三种截然不同意境的武学,施主怎么可能将其融会贯通的呢?”
雷音寺的寂灭禅?
难道是杀律?
陈烈先是露出一个迷惑的神情,但随后就以一个认真、庄严的神情反问起眼前的高僧来:“佛本就是无胜无我,无法无念,虚无飘渺的存在。你心中有佛,他就是佛;你心中无佛,任你敲碎千百木鱼,翻破万千佛经也无济于事。既然如此,那佛为什么不能驾临于绝域,佛为什么不能沾染杀伐之气呢?”
“这……”
老僧一时间也是被问住了。可陈烈也不给他回应的机会,再度以佛制佛:“地藏王菩萨在释迦灭度后、弥勒佛降生前的无佛之世毅然留住世间,教化众生度脱沉沦于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诸六道中的众生,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中央不动明王为佛教密宗八大明王首座,左手提索,右手持剑,为大日如来之教令轮身降伏一切诸魔。地藏王菩萨舍生入地狱,中央不动明王执掌杀伐卫教诛魔,菩萨、明王亦是如此,我等凡人又何必诸多计较呢。”
最后一句一语双关,让老僧听得恍然大悟,神态皆定。
陈烈终于关心起所处的环境,问:“大师,不知这里究竟是大秦还是中原?在陈烈的记忆里,大秦帝国似乎还没有哪一所寺庙藏有大师这样的剑皇。”
老僧微微一笑,答道:“按照地域的划分,这里不属于哪一国的疆土,与大秦帝国没有半点联系,因为这里是长生山脉的一个偏僻角落,属于血月沙漠和冰刀草原的两不管地带。”
“原来是长生山脉。”
陈烈终于明白过来了。
黄沙河发源自遥远的雪山高原,途径整个大秦帝国,沿着地势的落差一路往东连绵数千里,在血月沙漠的吞噬消磨下最终归隐于茫茫的长生山脉,成为划分血月沙漠和大秦帝国的重要界限。
而长生山脉位于大秦帝国的正东方,恰恰好位于血月沙漠、冰刀草原的中间,连绵不绝的山脉成了两势力的缓冲地带。不过长生山脉的地形复杂,猛禽凶兽出没频繁,素来是人迹罕见的苦楚之地。
“好了,施主也是累了,请安心歇息吧。”
老僧叫陈烈安心歇息,可他却在一边轻轻地敲起木鱼来。
换若是脾气坏一点的人,肯定会误会老僧纯心要与自己过不去,可是陈烈不这么认为,这木鱼声轻而深远,节奏感极强,不快一分不慢一分,最不可思议的是这木鱼声仿佛能直入陈烈的灵魂。
陈烈不禁询问起来:“敢问大师,僧为何要敲木鱼?”
老僧答曰:“用以警众。”
陈烈再问:“再问大师,为何木鱼上雕刻的是鱼,而不是其他的事物,山中凶兽,天上猛禽,菩提树、龙华树、沙罗双树等等皆更适合作为佛的形象。”
老僧答曰:“鱼昼夜未尝合目,亦欲修行者昼夜忘寐,以至于道。”
陈烈至此恍然大悟,不再计较其中的是非根源,心晋升明镜止水、舍音之外别无他物的玄妙境界,专心听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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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个月后。
自从受伤以来,彻底复原的陈烈从未试过如此的轻松自在,更没试过在如此寂静的寺庙中随意参观游览。
虽然眼前的雷音寺只是一座深山孤寺罢了,甚至还有点年久失修的老久,可是它的规模一点也不逊色于世间最宏伟壮观的寺庙,因为它是雷音寺近百代弟子,上至住持,下至小沙尼的心血结晶。
这里没有精雕细琢的琉璃瓦围墙,有的只是用山中的泥石堆砌而成的土坯,但更多的是用大自然的林木自我构筑其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