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布朗走进客厅,客厅里没有见到母亲瑞秋莉的身影,只有父亲乔达摩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窗外就是“天国人家”闻名于世的大花园,这里到处是奇花异草,时不时还有珍禽异兽或在花丛里、或在树巅上中露一下脸,见者福禄无疆。
乔达摩满头披肩白发,白胡子一直垂到了肚子上,看上去就是一个耄耋老人,不过身板倒是非常挺拔,皮肤也算紧凑,宛然就是一个鹤发童颜的南极仙翁,一身都是仙气。
这形象和他活在人间时的模样差别极大。那时的乔达摩是个一套衣服穿一季的邋遢汉,没有半点仙气,只有一身的戾气。
相同的基因,同样的面庞、身材,就因为装饰的不同,看上去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乔布朗起初还以为老头子在天堂世界里修道成仙了。
后来在母亲瑞秋莉的嘴里得知,不是那回事。原来乔达摩在用夫妻俩的基因编辑天堂程序时,突然异想天开,诗情大发,要追求宋朝大诗人苏东坡笔下“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诗意,稍稍做了技术处理,基因序列没动,但把基因的端粒长度修饰了一下,结果当夫妻俩出现在元宇宙世界里时,两个人的形象发生巨变,乔达摩陡增百岁,变成了南极仙翁,而瑞秋莉则返老还童,变成了十七八岁的豆蔻少女。且永远定格,无法更改。
一树梨花压海棠,老夫娶少女,人生一大乐事。
乔达摩想借此来“惩罚”妻子瑞秋莉,谁让你阳寿不足,早早丢下丈夫和孩子独自去天堂报到的?害了他做丈夫的十年如一日,朝思暮想,几成癫狂。
修饰基因,这在紫薇苍穹里算是严重违法行为,论罪该永久逐出天堂。可乔达摩是这个元宇宙世界的缔造者,凭借这手里程序设计的专利,没人敢对他定罪,就算大老板李斯特也只能作“敢怒不敢言”状。
乔达摩变成了南极仙翁,他要追求的“一树梨花压海棠”的艺术境界出来了,但他怎么就忘了副作用?老夫配少女,不管是人还是仙,不管在人间在还是天堂,都是要闯祸的呀!
乔布朗悄悄走到南极仙翁身边,发现仙翁的颌下整部胡子都在颤抖,还在一下一下咬着牙根。根据以往经验判断,这是要大发脾气,拍桌打凳了,估计是有什么东西惹毛了他。
原来南极仙翁也会生气!沐猴而冠,贻笑大方。
乔布朗有点好奇,循着南极仙翁的目光往窗外望去,只见窗外院子的草坪上,自己才十八岁的母亲瑞秋莉正和一个身材高挑俊朗的年轻男子在零距离嬉戏。瑞秋莉穿着紫色的低胸、紧身连衣裙,衬托出充满青春活力的曼妙腰身,年轻人则一副绅士打扮,一袭白衣,飘逸如仙,而且身手非常敏捷。两人的行为确实有点放肆,甚至可以定义为不堪入目。年轻人不断伸手在瑞秋莉的香肩和秀额上游走,一会替她捋捋发,一会儿为她整整裙子的领口,掌沿已经挨在胸口,这是标准的“袭胸”动作,而瑞秋莉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撩拨,完全没有躲避动作,哪怕是假装出来的。她青藤缠枝般缭绕在年轻人身边,清亮的笑声像鸽子一般自由飞翔在院子上空,可见有多么开心。
母亲能快乐生活在天堂里是乔布朗的心声,可快乐也得有场合、懂分寸,总不能冒着被丈夫发现的风险和别的男人公然打情骂俏作一时之乐,那是要出人命的。
要是这幕春宫剧继续演下去,不要说南极仙翁要变魔,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乔布朗估计也会临阵倒戈,替仙翁出气。
年轻人好像是听到了召唤,突然停止了动作,朝花园出口处匆匆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恋恋不舍地转身和瑞秋莉打着飞吻,随后就消失在花园口的那片茂林中。
乔布朗感觉这个年轻人的身影有点眼熟,只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竟然敢在天堂世界的缔造者家里勾搭他的女人,胆子不小,仙翁可不是真仙,脾气发作,六亲不认。
这小子估计得换生辰八字了。
他为年轻人的下场担心,也为母亲担心,希望母亲不要因为失去小情人而过度伤心。
乔布朗忍不住一声低叹。
仙翁感官灵敏,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这才发现乔布朗就站在自己身边。
仙翁直摇头,嘟囔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日夜念着的母亲,一副骚样。”
不管母亲多出格,乔布朗是帮着母亲的,母亲永远是这个世界最神圣的人,不能容忍父亲的亵渎,也生气了。说道:“全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逆天而行,把母亲变成这副模样?还不是为了满足你‘一树梨花压海棠’的私欲?现在尝到苦果,胡乱怨人。“
要在往常,如此顶撞为父的,一场内战难免。可今天非常奇怪,南极仙翁竟然怂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算我自作自受,行了吧?家丑不可外扬,就此打住,别提了。你们能来很好。对了,海伦斯呢?”
显然,仙翁没有忘记去年和一对年轻人的君子约定,见面就问海伦斯,来者不善,这让乔达摩心里直发毛,
乔达摩支吾道:“海伦斯遇到了特殊情况,今天要和‘维纳斯+’公司签订合作协议,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从此她的额头将照耀世界前进的道路。实在来不了,只能托我向你们问好。“
仙翁一愣,马上紧张起来。
“你说什么?她没来?哪我要的小孙孙呢?带来了吗?”
“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们哪有时间生孩子?我和海伦斯忙了一整年,就为了能拿到‘维纳斯+’公司的这封合同。其它一切靠边站。”
仙翁的眼睛一下子睁成铜铃,仙气全无,怒气满满,几乎要和乔布朗来个人仙大战。
“这么说来,去年一年你们一事无成。在你们小混混世界里还有比传宗接代更重要的事情吗?我们可是有合同的,你还认识上面你签的字吗?”
仙翁气急败坏,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丢在乔布朗面前。
乔布朗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份合同,是去年的清明节日签下的。甲方是仙翁,乙方是他乔布朗。合同约定,乙方提供小孩,必须是乔布朗和现任海伦斯亲生的;甲方给予奖励:黄金甲一副,冥金一千。
白纸黑字,休想抵赖。
可谁都明白,这不过是亲人间的娱乐项目,只博一笑,没人会当真。他早就忘了。现在仙翁突然认真起来,据此为凭,寻衅闹事,,欺人太甚,可以不理。
“生孩子是我们的事,和你何干?希望你好好享受天堂生活,别管尘世间的闲事。更何妨我们也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只是时间上得宽松一点。哪能像逼债一样追着人不放的?至少心情给搞坏了,心情影响情欲,情欲影响生育!”
乔布朗色厉内芮争辩着,像背书一样松弛有度说出一大套鬼话,这些话都是在来的路上反复斟酌过的,希望能起到一点作用,挫败老头子的攻势。
仙翁气得白胡子乱颤,呼呼喘气,却不是仙气,而是戾气。他把合同四个粉碎,憋了半天才蹦出一句狠话:“言而无信,小人一枚!算了,就算我们不曾发生过什么交易。其实我本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从小到大干过什么正经事?你能干什么正经事?是你的母亲不死心,癞子儿子当心肝宝贝,非要朽木顶大梁,现在她该受教了。这样吧,千冥金我不想要了,当我打水漂,但你得把黄金甲交出来。算你我账目两清,从此父子绝交,各行其道。”
仙翁终于把毒手按在命门上,逼还黄金甲。
乔布朗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撒谎。
“黄金甲在海伦斯手里,你想要回只能找她。去年今日,你是看着我亲手交给她的。”
可惜,他这辈子最大的不足就是不会撒谎,说谎话的时候绝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仿佛那是无底深渊。尽管海伦斯传授的说谎必杀技里介绍,盯住对方的眼睛说胡话很重要,可他就是无法做到。
此时他已经垂头丧气,眼神就像受惊的过街老鼠,只会满地乱跑,希望找到地面上有个漏洞,能躲灾避难。哪还敢和仙翁对视?
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他在撒谎,何妨仙翁有一双洞悉秋毫的慧眼。
“难道你们把黄金甲丢了?输在赌场上?”
乔布朗嘟囔道:“你有万贯家财,何必在乎一件黄金甲?你跟我们不一样。”
乔布朗此举无疑等于交了家底。
仙翁傻呼呼瞪着他,突然手足无措,语无伦次道:“好孩子,说实话,只要说实话,为父的一定不责怪你。你是怎么弄丢的?是不是输给了谁?对方是谁?”
仙翁用甜言蜜语诱惑着。其实他的甜言蜜语有后戏,刀光剑影,比他的恶语相向可怕一万倍。
乔布朗累了,撒谎很累人,撒谎让他的神经系统即将崩溃。豁出去了,再不想说半句谎言,哪怕刀架脖子上。
他抬头坦言相告:“黄金甲已经被海伦斯送给人。她要想入选‘维纳斯+’,只能这么做。不算被人逼的,换作我,也会这样做。这回选美对她来说太重要了,非拿下不可。”
仙翁一言不发,突然抓起放在窗下的一根碗口粗的棒球棒,冲到乔布朗面前,当头砸下。
乔布朗身手了得,他是“武健馆”百万学员总教头,攻防技术是一流的,本可以轻易闪躲仙翁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且同时予以致命反击,直接放到仙翁。可出乎人意料之外,他不闪不避,反而迎上前去甘愿挨揍。
丢失价值连城的黄金甲的负罪感本就让他很难受,仙翁的追债更让他羞辱不堪,他心甘情愿挨上这一棒,哪怕丢命。希望这一棒能结束自己的心理煎熬,也能平息仙翁的雷霆之怒。
一声巨响,棒球棒砸在乔布朗头顶,如砸在岩石上,粗球棒炸裂开来,飞出无数屑末。
重击之下,乔布朗的脑袋变形了,他的头顶凹下去一道深沟,两边头角处却鼓起两座山峰。
瞬间乔布朗成了头角峥嵘的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