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诡计

第6章诡计

袛少云早年丧父,与老母相依为命。家道凄清。袛少云主要爱跑小媳妇家去还有一个原因,似乎走进人家听到吆喝声,便感染到了一个家庭的热腾气儿,入夜,也能驱散心灵的孤寂感。

孟浩然宅门破户,当然,大队少有人来往。祗少云原本常常来到孟浩然家,他从心底认为他首先是放下了高姿态来俯视孟家。袛少云目光却痴呆。袛少云迈进门时,孟建民刚出生不久。因此吕梅仙怀抱婴孩,袛少云恨不能将自己置换成孟建民。

堂屋。孟建民“哇哇……”嚎哭。吕梅仙忙解开衣扣。半遮半掩。喷泉乳液。孟建民一阵“咕嘟、咕嘟……”循环声响,只将一口口乳香溶液迫不及待地吞咽腹腔。随即,一股淡淡的乳香儿充斥着整个堂屋。不时,喷泉踊跃。嫩肤凝霜。孟建民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上越发地湿润透香。袛少云接过孩子亲了又亲。胃里似乎也有了不一样的填充感。闲暇贫乏时,一种意境的虚幻感却也是一件支撑人愉快的云穿雾行……

入夜,袛少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满是幻想。雪雕冰肌。玉兔犹卧。紫葡萄扎口。黑阁楼宇,一双猫眼迷恋狂乱。仿佛隔板外高挂小干鱼,嗅其味儿却难以跳跃。一头困兽其中。袛少云昏沉沉只想,到底要穿行多少时日方能跳跃。

不久,袛少云痴呆目光最先让孟浩然捕到。他将拇指喊在嘴唇里,四指握拳向外,一双默然的猴眼干瞪着,如猴一般消瘦的脸颊上像在滴水,表现出暴雨来临前的阴风惨惨。那形态像似在告诫说:我已抓到了你的“丑”态!开始时,袛少云还有些惧怕孟浩然的冷脸。渐渐地,他发觉他不过是如此,因了在那张冷脸的注视中,仍然继续贪恋的眼色。袛少云升级,眼睛咬“死”不放,孟浩然就会从喉头猛然哼出:

“嗯……!”的一声响。犹如闷雷劈去。祗少云这才将念念不舍的目光移开。又偷偷斜瞥一眼过去。对视中,猴子脸变成了瘦马脸;瞳仁里,似乎就像镶嵌进去两粒小绿豆儿。见对方目光冷厉落到自己脸颊上,袛少云自然将目光投向井沿望去。孟浩然又一声“嗯……!”音长拖,似乎已告诫明了——我已抓到了你的疼“脚”!

在这样的反复中,袛少云由原来的尴尬渐渐转变为憋愤,又由憋愤完成了理所应当的转变。在理所应当中,祗少云还是减少来往。他少上门或不再上门并不是因为孟浩然发出的“闷雷”。他不上门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吕梅仙肚中少了食物。当然,少了食物便少了场景感。吕梅仙只能隔断了对孩子的“输送”过程。邻居小秀产下孩子后有这场面,袛少云自然改换了地点。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还没享受完便遭到白眼。之后,小秀便背开躲进房屋哺育。小秀的丈夫忙对其母道出,尽快早为袛少云完婚吧?

接下来媒人出动。回复。基本嫌弃胃口过大。其母再恳求。媒人丢下话,只怕是大房子都要吃成小偏厦了。

袛少云在县城周边可谓是有了名声。家母只好在饭桌上数落。教训。说,不要眼馋得恨不得要将别人碗里的也一道捎带扫光。

每人定量。袛少云分辨多吃多占也就是母亲的份额。其母说明的正是这个层面的问题。其母呵斥;你占了别人的份额眼神上却不知道回避。要说,正是祗少云眼神的呆、贪、痴,因此几次相亲都吓跑了女方。吓跑女方不为过,为过的是,他还吓跑了媒人。相亲再一次只得作罢。

婚姻问题解决不了,祗少云依然我行我素。小秀家遭白眼。袛少云心还是记挂在孟浩然那堂屋。虽然孟浩然不给好脸色,但吕梅仙眼神中却似乎包含着另外的意味儿。

这晚,祗少云还是又奔孟浩然的堂屋去。走在来的道路上,他便想好了理由。进得堂屋,果然见孟浩然拉长脸手指喊在嘴里,他连头都没偏斜打量他一眼。那形态似乎只听脚步声便知谁人进了堂屋。祗少云一副讨好的样子凑上前去。祗少云压低声音:

“孟大哥,我今晚上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消’……息的……”他故意拖音并着重说两遍“消”字正是为了凸显他的重要性。

孟浩然脖颈稍有移动,但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爱答不理的样子。又将含在嘴里的拇指抽出。孟浩然面对天井发问:

“你肚子里还能憋着啥好屁,你还能有啥好消息?”

祗少云也知道,孟浩然出了从未用正脸打量过他,但似乎也没打量过其他的街坊邻居。他依然将一张笑脸再凑到耳根,但见孟浩然眼露狐疑,便只得停顿在一尺的距离外。“呵、呵……”祗少云勉强干笑两声。祗少云:

“昨天晚上我回家,看见队里的猪放出来溜达……”

孟浩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打断。孟浩然:

“这是啥狗屁的好消息?全城人民都知道。”

祗少云说着话,眼睛却不停地在吕梅仙的身上扫射移动。吕梅仙坐在红影的灯下,手里做着针线活儿。一针穿过布去,瞟眼抬起眼飞一眼交集。一眼含笑。吕梅仙:

“是不是馋肉了,都想到那头猪身上去了?你也怪敢想的。”

袛少云火辣辣双眼犹如激光般交汇上去,可还是浪费了表情。

吕梅仙微微垂下的双眼又注视手里的针线。只是额头微低,从中分开的发际线清晰白皙。一股儿异样感充斥。祗少云笑道:

“咋不敢想?只怕是打这主意的人还不止我一人呢!”

耳听。吕梅仙继续手里的针线活儿没有再抬头。袛少云又将脸再凑近一些移到孟浩然跟前。舔着脸,一脸的笑嘻嘻。祗少云:

“孟大哥,咋到了你这里就不是好消息了呢?”

又说:“寡肠寡肚,难道你就不想宰猪吃口大肉?”

他不停地摇动身子,似乎显得像没有脊椎骨的软体“面”人儿。孟浩然心想,即便是自己旧时喝花酒抽洋烟,也不至于像这般没骨架的姿态。孟浩然打心眼里有些鄙视袛少云。他将目光收放到跟前的一双干瘦脚踝上。孟浩然:

“你看我可是像能抓得住猪的人?”一句话问出口,还不等回答,又说:

“猪劲儿大,若去强抓住它,只怕那尖叫声还不得招来四面八方的群众?”目光从脚踝移动至脚尖再漫不经心瞥去一眼。又说:

“馊主意!”

祗少云只说,我俩合力来搞定,我先脱衣服捂住它的嘴?你看我一身力气的还怕个啥!说着,还举起胳膊示意有肌肉。孟浩然用脚蹬过去一个草墩推在他后面。从不待见到脚拔草墩,祗少云知道他得到了他的认可。

(草墩:云南农村一带用稻草编织而成的圆形物体,可当凳子坐。)

祗少云举胳膊秀肌肉。吕梅仙“扑哧……”一声笑出口。

袛少云眼露诧异。袛少云:

“嫂子,你笑什么?可是不相信,信不信我能在堂屋里可以举起你?”

吕梅仙暂放下手里的针线。抬起头来。吕梅仙:

“我不是不信你有这把力气,看你的胳膊都比他爹的大腿还粗壮便知道了。只是队里干活儿,大家都议论,就数你身体最棒,但干起活来却像小媳妇一样缩在后方偷懒儿。”

袛少云听这话,脸上有些儿不自在。偏头查看草墩。坐下。扬手向后撩理着油腻腻的头发。想想只说,要留着力气才好耕种自家的自留地啊?

孟浩然一直在心底琢磨着他的话。心里微微一动。只说不要扯闲话,说刚才的问题。

袛少云有些疑惑。他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顺着他刚才的思路,孟浩然已经想到了捕回来后的具体处理问题。但听他这样反问,便知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动物。话到嘴边刚想说明,忽然一想,孟浩然:

“既然你有这把力气,独自去抓也行,为什么还要来邀约我?”

袛少云:“我抓回去上哪里宰了熬大肉?”

吕梅仙:“你家还不是有小院?”

袛少云:“那你也不看看,我家隔壁都住着啥邻居?”

又说:“小秀那丈夫,平日里倒是没什么,但在这样的问题上,定是逮到痛脚决不绕我之人。一墙之隔的,若让他闻到肉香,那还不对得眼睛冒绿光?还不得……?”袛少云忍住后话没有说完,想想又转变了思路。说:

“只怕肉还没熬熟送到嘴边,我就被举报了,成为了他的下饭菜。”说着,目光交集在吕梅仙身上“嘿、嘿……”傻笑。可以说,祗少云人才上长得并不算丑,只是五官周正的脸上多了些脂肪。但他每每以痴呆呆淫邪的目光笑接,因让人心底不爽而回予鄙视的目光。

当然,对于祗少云的“嗜好”,吕梅仙是心知肚明。吕梅仙笑道:

“人家眼冒绿光,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眼的馋猫像。”

袛少云两眼继续释放邪光。袛少云:

“我馋她?”

又说:“你看她长得对不起社员那相,也只有她那自以为是的丈夫把她看得跟宝贝疙瘩似的,我还馋她,她也配?!”

吕梅仙笑道:“你这是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呵、呵……!”两声。袛少云笑得极浅极贱。袛少云:

“可是就因为我是‘饿’汉,就不应该挑挑‘葡萄’的酸甜?”

这是公然的打情骂俏。孟浩然心里非常明白。若要放平时,他定是拉长脸子一声闷响从嗓底哼劈出,但正因为袛少云的来意,这就证明是他是靠向自己有意要结为同盟者。当然,孟浩然因为成分问题,因了平时在大队上少有说得上话的朋友。他将态度又压制低了一些,但还是绷紧一张小干脸。孟浩然:

“闲话少说!肉体都是空虚的,还想那些事?”他怕自己的判断有误,还是想进一步试探对方。又说:

“那你来我家说,就不怕被我举报你?”

这问话惊醒了袛少云。他让他明白了他不止只是会摆弄一张瘦干脸的异类。袛少云收敛起了淫邪的笑意。一本正经。袛少云:

“老哥,你就别给我开这样的玩笑了?我胆小,怕!你若有那觉悟,就不会是现在的破家破户了。”

又说:“当然,是人,就会有两面性。但是,你的成分怕是不会帮助你太大的忙吧?再怎么说,我也是贫下中农出身。因了对你,我是一百二十个放宽心!”袛少云原本想说:

“你举报我,难道就不怕我反过来检举你?反咬一口说,这是你的馊主意?”可话到嘴边,他又将这后话咽了回去。

袛少云说得意中有意。当然,孟浩然也能听出这味中有味。孟浩然暗自一惊。他琢磨,若他们二人真“咬”起来,他还真占不了便宜。

孟浩然一副沉思的样子。袛少云又接着说:

“还有你家这里位置特殊。虽说是两个天井相连,但住里面的,不还是你自家的亲兄亲弟?再说了,他一家人在北郊养路段工作,门上不是常常挂一把铁门将军?这也就等于,只是你一家住在这里,人员上不复杂。”袛少云说着罢了罢手。又说:

“我脱下衣服,等猪出来溜达到了跟前,只将猪脸一蒙,掐住它的猪嘴,看它还能发出尖叫?然后我俩合力放进箩筐,便可担来这里,放倒在你这天井中,烧锅滚水后便可烫了。关起门来一熬,神不知鬼不觉便可吃到肚子里……”说着,“咕嘟……”一声,下滑了一口唾液,就好像已经吃到了胃里。

孟浩然拇指含在嘴里只听,那感觉犹如闻到了肉香。便也暗咽下一口唾液。忽然眼底闪现一缕讥讽。“呵……!”一声奸笑。孟浩然:

“怕不是因为你家邻居的不是,你才不敢弄回家里的吧?”

又说:“还瞒我,听说你一天就去盯着人家小秀团团转?”

祗少云再次挠了挠后脑勺。祗少云:

“老大哥,男人嘛,不就是那点事儿……?”说着各自“嘿、嘿……”笑开。眼角出现了两条鱼尾纹,目光却漂浮转向吕梅仙。若放平常,孟浩然指定要发出“闷”雷声响,但此时此刻,他似乎再次宽恕了他。

这晚,贾中华也在里屋。听到祗少云进来后便没有出门。虽然说到关键时袛少云压低声音,但仅仅一块木板之隔的屋子还是基本上没有啥秘密。待袛少云走出巷道的脚步声响起,贾中华这才打开屋门走出。

贾中华明确那是生产大队的猪,你们一定不能动,若宰了就是犯罪。再说,猪叫唤起来岂是一件衣服就能捂住的事儿?

孟浩然听时是有些冲动,被贾中华这一提醒,也想到了被捕足时的凶猛挣扎情景。再按量自己的瘦弱的小身板,便感觉那是一件自己吃不下去的活计。孟浩然回答:

“那不过就是小年轻做梦娶媳妇的好事儿,是水井中的月亮雾景中的花,自然,我不会跟着去认真的。”

贾中华疑惑。贾中华:

“那刚才我分明是听到了你俩都谈及到捕回来后的处理工作了?”

吕梅仙接过话代替丈夫说,那不过就是你姐夫应对他的权宜之计。

虽然孟浩然娶的是乡下女人,但吕梅仙的话常常能说到他心坎里。孟浩然:

“这就叫着随机应变。中华,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你姐夫我是农民都懂,你这个部队出来的驾驶员难道是榆木脑袋一个?”

贾中华返回。吕玉仙躺在床上。只说多管闲事瞎操心,被姐夫处了一鼻子的冷灰儿。

贾中华:“我‘瞎操心’吗?”

又说:“那也是你二姐夫家里的事,出了事还不是害苦的是你二姐。”

吕玉仙只说,那也是人家屋子里的闲事,我二姐是我二姐,我是我。

孟浩然没有答应,其实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件事。

次日,云交车队又装载了越南大米。

要说,之所以将支援越南兄弟的粮食定在良县,其一是因为米轨的便利,其二则是得宜于良县气候温暖,在云南可称为鱼米之乡。

排队的车辆从粮库装载好粮食,便又要驾驶到火车站卸下。当然,装卸靠的主要是体力。一般强壮体力也只是有三五人,而车辆却排得像一条铺开在公路上的巨蟒。这样就出现了工不力的现象。

将大米装上车,又驾驶到了火车站路口排队等待。老孔便叫唤着贾中华上自己家吃饭。一顿饭吃着天色便渐渐暗下来。

这天下晚,孟浩然叫唤吕梅仙挑好竹箕便寻了贾中华的车辆而去。却说,孟浩然也是拿准了的,知道整个车队车辆多的,卸货又都靠人力而背——如同蜗牛。因每次卸货到火车货箱都是依次排队,不时便要至天黑。每每将一车装载上,便都到了饭点,驾驶员便要先去找食填腹。

孟浩然早有准备,便一直躲在粮站的围墙一侧察看。只待车辆驶出粮站,又停至路口排队等待。再见老孔、贾中华离去。天色渐渐暗黑下来,感觉差不多可以动手了。孟浩然迅速爬上贾中华的车辆,卸下两包大米。装进框中,然后盖上蓑衣,趁夜选择小路而去。

贾中华一顿饭吃好后,便开了车辆向着火车站驶去。只将一车粮食卸完这才知道少了两包大米。以被偷窃上报。第二天便又接受了书记张洁勤的审查通知。又到居住地一番搜查,这才认定的确是遭了贼。又写了检查擅自离车去吃饭,责任心丧失。一个礼拜后,这才复驾驶。

孟浩然打量贾中华因少了两包大米,虽然车队也来人搜查,心里也发过虚,但见没停几天的又复驾驶车辆,只是写了检查,也没遭受啥重大处分,便将一颗悬挂的心彻底放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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