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人?
李先生的话,引起了陆然的兴趣,所以他的动作,慢了一慢。
他原本的打算,是劫持李先生,换回慧真。
父亲,他肯定不是那个人,那个人五十年前是个年轻人,可现在五十年已经过去了,他不可能还是个年轻人,而且长相,也完全不一样,不是吗?
蔺瑶的话,将李先生从妄想中惊醒。
你们说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第二届鉴宝会那个黑衣人?警觉的杨远志这时问了一句。
李先生和蔺瑶都没有回答他,李先生双手举在胸前,做了一个即将要伏地跪拜的姿势,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那……那我还有……还有……
不等他话说完,蔺瑶没有犹豫,举起了手。
陆然跟着也迅速行动起来,他先是回头一脚,将李小愚踹下了四面台。
这样李小愚也就离开了头顶阻击道人的射击范围。
然后他飞身跳上五面石桌,跨过桌上那人头大小的宝贝,试图跃到李先生身边。
枪声追着他的红色风衣,砰砰砰砰砰砰砰,七八枪全部扫射在五面台南面。
奇怪,这帮道人,全然不顾其他人死活也就罢了,似乎他们也并不担心台面上的宝贝。
陆然轻轻一拳,将蔺瑶击飞。
李先生并不惊讶,他依旧维持着原来那个动作,双眼茫然空洞。
他在这种时候,竟然有些痴呆了。
来不及细想,陆然只想要绕到李先生的轮椅之后,再扼住他的喉咙。
可当他一落下,立即被两人在黑暗中,踢中了四脚。
李先生身后的一片暗处,飞踢出来两个黑衣道人,头上的头罩,也是黑色的。
一只黑熊,一只熊猫。
龙十一和龙十七。
两人的身手相当可以,陆然遭了埋伏,上来就吃了点小亏。
但毕竟他现在涅火傍身,涅血护体,所以他手往后一挥,一条火龙划出,挡住龙十一和龙十七接连不断的拳脚攻击。
枪声也并未停歇,照样肆无忌惮在陆然头顶和身后响起。
道人们也很惊讶,许多场硬仗打下来,刀枪不入的对手的确有,但也都是靠着血肉硬抗,这位红衣人,就算射出的是高功加持过的道术子弹,也是真的近不了他的身。
两招之后,龙十一和龙十七陷入苦战,红衣青年手搓的那条火龙,仿佛有了生命那般,追着两人烧,两人一身纸装,很快被烧得四处灭火,自顾不暇。
陆然回首,正要去制服住轮椅上的李先生,桌面上,另外一件不该发生之事已经发生,且已经无从挽回。
黑色幕布已经被人揭开。
羽白、方梅和那位一直云里雾里在混的李珍珍,同时出了手。
最后还是李珍珍有速度和力道,一下朝着东北方向,扯下了幕布。
幕布之下的宝贝,乍一看,是一只玻璃杯子。
再一看,两端镶着抽象难认的青铜装饰,又很像是一盏灯。
灯罩之下,一团雾白,里面白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
杨远志还在惊异,羽白那边已经嘭地一声跪地,开始许愿。
他这么一动,方梅和李珍珍立即学着他的样子,同样倒头跪拜,不敢直视那宝贝。
下,下雪了?
杨远志的声音微微开始发抖,他眼中那盏灭掉的宝贝灯盏,似乎渐渐要亮起,白蒙蒙的灯罩之中,翻起了白雪。
然后,整个房间之内,也就翻起了白雪。
陆然此时背对着桌面,忽然停下了手上的一切动作。
那些飞舞的白色的并不是雪,而是粉末,是陆然一路追踪到此的白色粉末。
这种令人致幻,甚至改变人心性的白色粉末,原来就来自这件宝贝。
陆然的心,好像眼前的一片雪,忽然沉到了底,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开始在这沉底处生出,沸腾,然后开始旋转。
陆然艰难地试图转头。
四面台上下,各种混乱已经在上演。
原本还以为自己可理智到最后一刻的杨远志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来,将另一手按在五面台上,然后照着自己的拇指,就切了下去。
一根断了之后,便继续割食指。
他身边的李珍珍则开始叫嚷着冷,一边叫冷却又***了衣服,她躺倒在地,全身抱紧,好似现在正处在真正的极寒之地,没过多大会,她的发间眉梢,居然真的结上了一层层厚厚的冰霜。
方梅的境况更是夸张,她爬上了五面石台,口中说着一些不可能出自她这种玉女明星的挑逗话语,然后她伸出一条明显不正常的长舌,抱住那个宝贝,开始忘情地舔舐,最后,她试图将那个柱状的水晶瓶子,完全吞入口中。
然而砰的一枪,一颗大口径的道术子弹,以迅雷之势,将她的嘴巴以及半张脸整个轰飞。
墙上的阻击道人,不能允许有人这样亵渎这样一件宝物。
羽白的手,在空中乱舞几下之后,忽然背过身去,他好像在同他那不存在的朋友在狠命地拥抱,亲吻,他一个人似乎要把自己箍紧,身上发出霹雳啪犹如放鞭炮般的关节碎裂声。
反而是被陆然一脚踢下四面台的李小愚,并没有出格的行为,他只是忽然盘腿坐下,幻想自己手中在弹着乐器,唱起了一首奇怪的歌曲。
我爱你不爱
我爱你不
爱我不爱
我痛你不痛
我痛你不
痛我不痛
我爱你不痛
我痛你不爱
不痛不爱
美少年是我
怎么从来不察觉
身边平凡样子太多
内心美丽又如何……
难以置信的是,李先生放下了双手,开始摇头晃脑,跟着李小愚唱。
被揍飞的蔺瑶此时也已经醒转,她这时的头上,也已经套上一具纸皮套,是一只花猫。
趁宝贝显灵,杀了那红衣服的人!
黑暗之内,高墙之中,龙三十三,除了虎羊鹿猴四位大仙人,几乎倾巢而出。
千兵万刃,万目睚眦,这次全冲着陆然而来。
陆然总算知道这些道人头上戴着这些滑稽的头罩是用来做什么的了,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但他此时不能也不想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他只想回头看那个宝贝一眼。
但是他又有些害怕。
他不知道这害怕从何而来,从那艘大船的底仓出来之后,即使是面对大天尊杨三郎,他也没有如此害怕过。
或许,这种害怕,跟另外几名与会者一样,不过只是一种幻觉。
但身上的【涅火宝珠】都在怕,此时在胸口急急翻滚,恨不得能滚出他的身体,滚得远远的,因此,扯得陆然的胸口,还有些疼。
可最终,陆然还是艰难地回了头。
他看到了无数的白色粉末。
还有一盏灯。
他也觉得这宝贝,是一盏灯。
他看了这灯一眼。
灯中的雾似乎在慢慢消散。
陆然眨了眨眼。
雪,居然停了。
灯,好似被人点燃,灯光一下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