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海怪”便成了丽真在陆然心中的代名词。
海怪接近了。
海怪舔了一下自己的脸。
海怪用手脚缠住了自己的手脚。
海怪去睡觉了。
海怪的妹妹一脸坏笑,看着陆然满脸涨红,挥汗如雨。
脸上却带着莫名的,幸福的笑。
灵真敲敲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咚三声。
“好了,别傻笑了,她这种尤物,对所有的男人都一个样,什么你的眼睛很漂亮,你的肌肉很有安全感,你的钱,让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哦。”
少女坐在餐椅上,晃动着两条纤细得不像话的少女腿。
“尤物?”陆然转过头来。
“小说故事里不都这么形容吗?比起那什么娼妇、浪荡货,这应该算个好词吧?”
“你……”一时间,陆然无言以对。
灵真眨眨眼睛,“你什么你,还在那往里看,人家都睡了,你没事干,就帮我干活。”
陆然点点头,“我先吃口饭。”
……
整个下午,陆然哪也没去,也没有乱动心思,而是花了一些时间,从灵真的口中,大致拼凑了这方世界的境况。
这座海滨城市虽然不大,人口也少,却很特别,特别就特别在它其实是一个“租界”。
甲国通过某种手段“租赁”了这里,统治着这里,但这里生活的人,却来自另一国乙国,也就是灵真曾提到的“北人”。
有北人,自然有北国。
甲国富裕,技术先进,北国曾经也是个大国,只是如今处于积弱之时。
而慧真口中所谓“百年来最为重要也最为混乱的一年”,就是因为两国之间的租约,将在一年后到期。
这本应该是件好事,可住在这里的人,因为离开母国实在太久,再加上甲国的人在撤走之前,花了不少心思使绊子
,就使得这里的人,心中产生了猜忌,以及畏怕。
就好像一艘船,航行到了一半,突然说要调头返回原地,很难不叫人心中产生迷茫。
当然,这些家国历史的问题,不可能是灵真这个小姑娘能涉及的范畴,只是陆然根据她说的话,所进行的猜想。
总之,枪港市的现状,极其的不稳定,富人们都在准备逃离,穷人们则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陆然方才在楼下所见的“利是钱”,倒也并不诞生于这种背影,而是二十年前,由外来的统治者亲自设计并且将之发扬繁荣的生财之道。
关于这件事,其复杂性,亦是靠着灵真口中那点情报和陆然一个小海子的见解,自然很难归纳厘清,陆然只是明确两个重要的信息:
其一,全枪港的“真探”虽然有几万名之多,每天就像鱼市场的老板那样不间断地搜刮百姓,但人手远远不够,所以他们就与本地的“社团”“暗门”合作,这些“社团”做着最肮脏的生意,欺榨着跟他们同样苦出身的穷人,是这座城真正的恶势力。
其二,这城市就这样以人的身份划分成了甲人、真探、暗门、平民四大阶级,这四大阶级互有联系,形成了极其牢固的大鱼吃小鱼般的残酷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平民的日子苦不堪言,眼前这李家三姐妹就是最好的写照,而甲人这种外来的统治者,只是贪些钱财,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迟早要走,最坏的就是真探与暗门,他们互相勾结,坏事做尽,是这城市最大两只害虫,两颗毒瘤,同样也是难以撼动的两座大山。
对了,还有第三个对于陆然而言,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这方世界,没有仙人。
是有一些装神弄鬼的道士之类,但是如同灵真口中说的那种“蜀山剑仙”,却只是存在于故事之中。
陆然开始还略感欣慰,仔细一琢磨发觉不对,既然这已经是一个无欺上人口中“没有仙人的世界”,可为何还是有人会被欺辱?
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太过于宏大复杂,非自己所能想,况且自己对此世界究竟是真是假都尚未明确,还是少管点闲事,多找找回去的路,来得实在。
然而想归想,可陆然这整个下午,三姐妹作为主角,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会儿想到丽真做舞女,被几个脑满肠肥的人在昏暗处狠狠地欺负,一会儿想到慧真走在街上,被几个暗门子弟吹着口哨推搡到了暗巷,想起灵真去市场买菜,脸上带着深深的无奈,说道,是因为我们没有钱……
陆然,盯着手中那朵塑料花,又兀自想起那一天,那个到处都在毁灭爆炸的万环楼上。
在此世界,这花叫做向日葵,又叫月光花。
无名愤怒的小火苗像一颗种子,又悄悄在陆然身体的最深处种下。
……
慧真很准时,灵真看着一个时钟,说她一分钟之内必定到家,她就果真推开了那扇铁门。
见她回来,陆然友善地跟她打招呼。
她虽然还冷着一张脸,态度却跟昨日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有意思的是,她有些不敢看陆然的眼睛。
难道真的因为我长了一双如此好看的眼睛?
陆然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心有些乱跳,接着又想起昨晚那令人惊怕的一幕。
慧真起得早,一定发现了她自己的问题所在,所以现在,有些难为情。
灵真也跟慧真打招呼,从胸前口袋掏出丽真给的钱,得意地说道:“四姐,今晚不用吃炒饭咯,今晚去吃‘龙记’”
慧真应了声好,放下书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便铺开课本,先写上两页功课。
丽真听见动静,这时也已经起身,依旧是豪放地只穿着一件小衫,腰下只系着条毛巾,光着脚丫,要先去冲个凉。
“慧真,别写了,去换件好看的衣服,吃过饭,我再带你们去买几件新衣服。”
路过慧真的书桌,她停了一停,笑容,融化在夕阳中。
“好耶!给这个大陆仔,也买两件吧!”灵真更是高兴地又蹦又跳。
“噢。”慧真头也不回,笔头不停,只是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小小地吹乱了她的头发。
南方的夜晚,总是来得早而缓慢。
陆然,很难相信眼前这一幕,会是虚幻。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舒服、平静,有着小小的幸福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