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花是什么?
是把枪舞得像一朵花,还是枪尖到的时候,让人仿佛看见一朵花?
都不是。
枪花是指枪指到人身上的时候,就开了一朵花。
血花。
以往赵云之出枪之后,都会默数,几朵枪花,就应该有几朵血花。
他对自己有要求,他不允许自己有闪失。
他不喜欢落空的感觉。
作为历山国储君最小的儿子,他觉得,他应该有这份骄傲,也应该维持这份骄傲。
但是,这次,他这一枪,落了空。
他扎到了一棵树上。
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怎么会凭空出现一棵树。
一棵树,不会珍惜花,更不会挽留花。
赵云之怔了一怔,树又消失了,以四亿八千万年的速度,离开了可知子的后心窝。
一截枯树枝,握在一个黑发黑目身形同样也如树的少年手中。
赵云之轻蔑一笑,原来是有人在作妖,然而他正眼一看,又是怔了一怔,因为【浮图】上显示,黑发这少年,除了个姓名,其他栏目,全是无。
他很不喜欢这个叫信息显示叫陆然的少年,他不喜欢落空的感觉。
所以他决定先杀他,再杀那个回寰的剑侍。
一切皆无的陆然这边,也有些奇怪。
这少年出手之快,之狠辣,之华丽,绝不输于回寰,甚至还要强于杨牙。
但他的【浮图】信息,只有个“人”字。
一个普通人,怎么做到赤仙之体的?
怎么会拥有跟此刻的自己相抗衡的能力?
要知道,自己服用的“绿丹”,效力仍在,比起青乌之血虽然差点,但是比起李江流给的那颗“蓝丸”,要强上一截。
也就是说,陆然现在的体魄精神,虽不是赤仙,但远胜赤仙。
接了这少年三枪之后,陆然悠悠想起,这少年,他曾经见过。
【浮图】之前,他跟回寰在“笑谈”茶室,回寰介绍过,历山储君的小儿子。
叫什么名字来着?
赵之云?还是赵云之?
对于此人,陆然只有两个感觉,第一,偷袭别人的,不会是好人,第二,他这身银甲银枪蛮帅气的。
枪,比起剑,似乎还要好用。
于是赵云之眼中,黑发少年用枯树枝挡了自己数十枪之后,枯树枝忽然也长成一杆大枪。
树枪。
树枪也有枪花,真的花。
舞动起来,花瓣齐飞,落英如雪,带着沙沙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这宝贝,有点意思。”
赵云之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笑,抖起【刺雪枪】,一枪刺出。
恰如万物复苏。
陆然也跟着他笑了一笑,“树枪”倒提,漫步走进春天。
两人枪对枪,花对花,枪花对枪花。
霎时间五万冰虫破土,三千繁花开遍。
竟一时难分胜负。
直至有人,口吐一口烈酒,如同一道河流,将两人冲开。
褚义,不知何时已经酒气冲天,满脸通红,只见他双臂一展,高声说道:“两位且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哈。”
陆然还是给了他一点面子,只是翻了个大白眼:“对这种偷袭女人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赵云之眯起眼睛,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那你们这种围攻女人的人,又是怎么说的呢?”
这句话一出,陆然心里啊了一声,他这才明白这赵云之之所以上来就对可知子下狠手,并不是因为身在【浮图】之中。
而是为了赵还梦。
为了那个【浮图】一开,他们小队杀的第一人。
陆然忽然有点理亏,因此没有反驳。
“但她如果不像你这样偷袭,应该也不会死的吧?”
可知子对赵云之说的这句话,又突然把陆然点醒。
原来可知子和赵云之是认识的。
省略了内心几万字的推理,陆然将可知子拉到身后,对赵云之笑笑:“赵还梦不是我们杀的。”
确实不是我跟可知子杀的,是杨牙。
陆然本以为这赵云之会反驳,会跳脚,会不顾一切杀将过来,会跟自己痛快战一场,却没有想到这少年听完可知子和自己的话之后,一脸无措,接着更是双手抱头,继而痛哭流涕,嘴里还啰里吧嗦个不停:“这……居然是真的,居然是真的……”
“什么……居然是真的?”可知子看不懂了。
再次省略了几万字的推理,陆然给她解释:“他其实对于赵还梦的死,是不确定的,只是猜想,但是我们两个方才的话,确认了这一个消息,他一时不能接受……”
“什么?”这么一说,可知子更不懂了。
“男人嘛,都脆弱。”陆然倒是觉得这少年也是性情中人,有点意思。
然而这赵云之哭了几声,猛地又起身,眼泪也不擦,怒目横眉,吼了一句,既然如此,那都去死,提枪直刺陆然双目。
“男人嘛,也无情。”
陆然摇头,对可知子笑了笑,“树小姐”冷硬成枪,挺身迎敌。
斗了几个来回,再度被褚义用一口酒河分开。
两人站在河的两岸,眼神对峙。
气氛,一时紧张,一时尴尬,一时还有些暧昧。
忽然,好似被棒打的一对鸳鸯,两人像是同时想起了什么,骂起了褚义。
赵云之骂道:“你他娘的到底是谁?你他娘的知道不知道你吃的是谁家的饭?”
褚义看看自己身上这身官服,恭敬地点了点头:“知道的,殿下。”
陆然也骂道:“褚老爷,你别多管闲事,让我好好教育这个根本不分青红皂白的殿下!”
褚义想想三教主跟自己说过的话,想了想,还是觉得三教主比较重要,于是把官服一脱,站到了陆然一边。
“殿下,【浮图】之中,就不分什么高低贵贱,王宫贵胄了哈,咱们,都是菜,都是仙教的菜。”他瞥了一眼陆然,“这人是我要保之人,殿下如果执意,那我就只好得罪了!”
不等赵云之跳脚,陆然提出了疑问:“褚老爷,不对啊,你刚才说你只是路过啊……”
褚义没想到自己难得刚猛一回,别人还不领情,马上人又萎了下去,低声对陆然道:“小老弟,这个……这个我们回头再说……”
陆然点点头,笑道:“褚老爷,既然你站在我这边,那么我跟这位殿下的事,就让我跟他两个人解决。”
“男人嘛,最简单。”
陆然回头,跟可知子说了一句,然后向前一步,朝着赵云之发出了邀请:“我猜,这位殿下,也只是想找人痛快地打一场,发泄发泄怨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