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接踵而来的有缘人(一)

“绝症?”

陆然下意识摸了摸肩头,伤口的包扎仍在,按下去也还隐隐作痛,可这,算不得绝症吧?

毕竟自己这只手不久之前,还轻松举起过两块金砖。

名叫瞿仙的医生抽出一张黑纸,指着上面一处白点,神情极其严肃,“胸腔扫描,有大面积阴影,已经确诊是肺癌。”

陆然扫了一眼,虽然没有看懂,但那阴影的形状独特,两颗同样大小的珠子叠成一个葫芦形状,紧密相连,正是洞察天君放入他体内的宝贝【涅血火珠】,也就是所谓的仙窍。

“是看这里吗?”陆然神情淡然,伸出手往黑纸上指了一指。

“嗯。”瞿仙面容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有得治吗?”陆然笑了笑,调皮一问。

瞿仙摇了摇头。

陆然瞪大眼睛,“那你这么着急找我?”

瞿仙清清嗓子,“我找你,是因为作为医生我有义务告之你的身体状况,因为你的时日无多,所以请你珍惜,不要留有遗憾。”

顿了一顿,见陆然面无表情,只是有些出神,他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那还能活多久?”猛不丁,陆然转转眼珠,问了一句。

“乐观估计,三个月吧。”

“那要是不乐观呢?”

“一个月。”

“那足够用了,谢谢你,翟郎中。”

陆然面容极其轻松地转过身去,推开门,自顾自走了。

瞿仙这才将一直插在白大褂口袋中的双手抽了出来,擦了擦手心的汗,长出了口气。

做了急诊五年医生,每每这种宣判病人死亡的场面,他还是十分紧张和害怕。

只是像刚才那位年轻病人,他的反应,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轻松,真正的无所谓,就好像已经死过了一次似的。

的确也有些奇怪,他的身体素质明明很强,二十岁不到,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绝症?

还有,他方才为什么叫我郎中?

瞿仙回到座位上,出于职业习惯他将陆然的那些CT片子拿在手上,又核实了一遍。

他忽然惊叫出声。

手中那张“肺癌”的片子,那个阴影,刚才明明不是这个形状。

眼花了吗?

揉揉眼睛,又看一遍。

没有错,的确是变了,像个活物一般,倒转了位置。

活见鬼了这是。

陆然微笑着回到了四楼。

想着那位年轻郎中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想着他说自己还有一个月好活,虽然这种事情其实开不得玩笑,但还是很好笑。

或许,这就叫时代的局限性。

陆然脑中也不知从哪蹦出这么个词,接着就是灵光一现——其实自己的存在,在这方世界,也是一种“仙迹”,或许,不用等他主动出击寻找,自有“有缘之人”会找上门来。

自己还有一个月时间好活,将来倒是个极好的脱身理由。

这么想,所以觉得轻松,又想到回去就要将礼物送给灵真,更是有些小小的期待。

推开四零八室的门,此时,里面很静。

慧真在睡着,灵真也趴在床边,睡着了。

所有的钱,都整整齐齐按照大小面额理好,放在了病房的床头柜上。

陆然在那呆看了两秒,心中顿时又觉得有些感伤。

这时,窗外又忽地热闹起来。

电光一闪,雷声轰隆隆。

又要下雨了。

陆然轻手轻脚走进房间,将门窗关好,将屋内的其他灯都关掉,只留一盏床头灯。

然后他席地而坐,就这样静静看着这两姐妹。

他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美,可又说不上来美在何处。

可他至少觉得这一刻很平静,很温柔,也有一些寂寞。

他本应该看着这一幕,也慢慢地困倦下去,无论在何时,无论在何地,也睡上那么一会。

可恰恰相反,他莫名其妙,开始心慌。

心慌得不得了,好像今天是个什么重要的被自己遗忘的大日子。

暴雨将至。

人的命运未定。

睡美人和得了绝症仿佛陷入迷城的自己。

如同一场雨在等待着另一场更大的雨。

忽然。

雨不讲道理地下了下来。

陆然也终于知道自己在慌张些什么。

如注如流的暴雨声也不能阻挡的巨大动静,至少有十辆车停在了这间医院的楼下。

车中涌出至少四十人。

十人守在了门口。

剩余三十人都上了楼。

二楼。

三楼。

又有十人守住了四楼的楼梯口。

其余二十人在走廊上张望之后,朝这个房间蜂拥过来。

二十人中有个人拿着根拐杖,走路的时候,拐杖撞击地面会发出有规律的“咚”“咚”的声音。

有人在小心翼翼的说话。

有人捧着重物在喘气。

还有曾在龙记饭店听见的某种子弹上膛的声音。

陆然睁开了眼睛,死死盯住门口。

只要有人推门,他便立即冲过去,先挡在两姐妹的面前。

然而并没有人推门,只是有个人,极其礼貌地,敲了敲门。

陆然犹豫了两息,站起身来,应了一声“来了”,然后走过去一点点轻轻将门拉开。

门外,只有一个人。

一个跛子。

他的身形高大,穿着很显高档的全套西装,一双眼睛好似蛇鹫,阴沟鼻,阔嘴唇,脸上大小伤疤,不计其数。

这人的身上透着一股狠得不能再狠的劲头,然而此时他却很和善。

甚至还有点沮丧。

“你找谁?”陆然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走廊里十来个都带着家伙的彪形大汉,这些人左右依次站定,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请问,李……慧真是在这间病房吗?”那人微微颔首,眼睛借着室内微光往里看了一眼,但还算是很有礼貌。

陆然也不回答,只是警觉地问:“你是谁?”

那人脱下帽子,微微一欠身,表示尊重,“噢,我叫白豪,是慧真哥哥的朋友,听说她病了,我来看看她。”

白豪?

义真白豪。

陆然想起安洁琳曾说过,眼下枪港四大暗门最为春风得意之人,就是眼前这个跛子?

昨天晚上的枪击案,死掉的那个少年,还有一人,是他的儿子。

他来是要做什么?他口中慧真的哥哥,又是哪个哥哥?

陆然心思涌动,却依旧堵着门,“慧真已经睡了,你们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说着,就要关门送客。

“欸——”白豪眼疾手快,一下将门挡住,“那至少让我们把东西放下,再走吧。”

他一转头,走廊里那二十余名大汉,便呼啦一下子,统统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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