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前沿的诸个剑界之中,虽然是九宗各自战局一域,但此时此刻,诸宗真君,却是汇聚一道,将九片界域打通。
无论是人数之盛,还是郑重态度,几乎都不亚于玄浑琉璃天之会时。
却听幽寰宗薛掌门问道:「不知贵宗选派几人?」
发问的对象,却是盈法宗元鹰掌门。
元鹰掌门肃然言道:「共是六人。」
薛见迟似乎稍感到意外,答道:「不想贵宗人才之盛,竟至于此。」
元鹰掌门微微一笑,道:「不敢当。」
其实诸宗策略,皆是大致相若。当先门中弟子的魁首人物,哪怕只是近道二步、三步,未必能称得上十分理想;但是只要是上头无人,便不可能加入这「万法宗」之道。如此一来,倘若真的后继无人,下一届玄浑琉璃天之会上,拿不出合适的人物,那就成了笑话了。
若后来一二百载,果然出了顶尖天才,那么此时排名被挤下来的人物,再去行那「万法宗」之道,也并不算迟。
如今盈法宗选派六人,那就意味着这六人之上,至少还有一至三人;除了白适幽之外,或许另有新锐人物。
也就是盈法宗七步之内的人物,竟然达到了七至九人之多;这可是以前辰阳、原陆诸宗才有的规模。
施凤楠真君靠在近处,忽然言道:「有着万法宗兜底,之后琉璃天之会,更有些点到为止的意思。」
元鹰、薛见迟心中一凛,俱是连连点头。
道理很明显,以后的琉璃天之会,因为能够代表诸宗与会的,必然都是九宗数一数二的门人;哪怕旧法破境不成,退求「万法宗」之道,也是没有任何障碍了。
诸位真君各自一问,诸方信息汇集起来——
四御门、真昙宗、幽寰宗各三人;盈法宗六人;缥缈宗四人;藏象宗、原陆宗、越衡宗各五人,辰阳剑山七人。
九宗相合,竟一口气多出了四十一人之多。
再加上不在名单之内的蓝钰、谢月屏,便是四十三人。
须知九宗古今定制,每一代的真君总数,也不过是维持在五十人上下。如今辟道门户一宽,真君的数目竟是大幅上涨。
可以想见,哪怕归无咎秉公持正,不拘来去,但单单助人成道便是天大的因果。这等因果带来的超然地位,却是要较单纯的神通盖世更加稳固。
原陆宗端木临若有所思道:「接下来的文火慢炖功夫,想来也不至于枯坐于此。不知有甚节目。」
此时所演示的破境近道的过程,最精华的部分已然囊括在那三日之中了;但是成就近道势必不可能一蹴而就,从前九宗成道须得五百载功夫;如今亦需要三百六十载;扣除其中蕴养锤炼的功夫,单单成就的过程,也在五十年以上;本土修士成就天玄上真,快的也需要二三十载。
如今归无咎之法门纵然玄气,又有分身步步指引,但是相比再快也需要数十功夫。
这数载功夫,自然不至于枯坐于此。
但若说提前散去,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些多则花费了五十年以上功夫才赶到荒海的大小宗门,不尽历此会之盛,又岂会轻易离去?
诸位真君正思量间,外间又有变化。
剑道密界,纷纭玲珑,忽然流动起来。
此等景象,先前也出现过一回;正是「上品」势力之凤尾,那些个于近道有一线牵连的三四等势力,内部组合,觅其源流。
而此时此刻,却是每一个层次都打乱了次序,由于内外诸「环」,每一层次的轨道,都在不住的游离变化。
不止是九宗,百脉隐宗,各自剑界,原本是百余密界炼成一片的;此时
此刻也都分散开来,分散布局于一道宛若「日冕」的圆环中不规则的位置。
甚至就连那最外层的数量数之不尽的「下品」势力,其道行传承本不足道,无近道之缘者,也都如同磅礴星云,快速流动起来!
这一番变化,直至一个时辰之后,方才止歇。
剑界之内,庄蠡、浦秦、陶从荣等三宗首领,本是相谈甚欢。但这剑界运转停止的一瞬,庄蠡目光投向外间,却是忽然一怔,然后面露怪异之色。
大汉浦秦立刻注意到庄蠡的异常,立刻问道:「何事?」
他们所在的这一环,属于「凤尾」,往内一环是距离功果更近的「大宗」之流,而外围则是那些数量极具的小宗门。其实这剑界只是虚拟门户,并非真实隔绝。内外人物,俱可见得。只是内层中人其高攀不起;而外层无涉近道之缘的小势力,他们也不谐去看,所以虽然望见,却也不大留心。
庄蠡眉头微皱,只道:「那年轻人,却也有些意思。」
浦秦、陶从荣放眼一望。
三人立刻都是捕捉到了正对外围小界中的一人——紧随其元婴境师长之后,一个眉毛浓厚、瞳仁呈现妖异紫色的圆脸少年。以其天人三境的不俗功行,一眼就能窥看明白其底细——此人似乎于本门所传道术,甚是相宜!
浦秦双眼放光,大声言道:「未想到有这等好事;某却要再收录一名弟子了。庄道友不会与我争抢罢?」
庄蠡一怔,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甘堂宗界域之内。
权上真双眼一眯,朝着外界瞥了一眼,眸中忽泛起奇光,对身畔同门,手持一杆玉笛的横逍上真言道:「看。」
横逍上真放眼望去,却见三人议论正酣,一个水蓝长袍,发色银黑相间;一个粗豪大汉;这两人是离合境修为。还有一个老者,道行略逊了一筹。
横逍上真仔细端详一阵,言道:「这一脉道术,虽与本门有些相契,奈何其道行已高,又是一脉魁首,所以多半是无缘的。」
权上真摇了摇头,道:「不是看着三人。」
横逍上真一怔,定睛细望,才发现那水蓝长袍那人身后,有一个看着极面嫩的年轻人。虽然根骨算不上绝佳,但是一眼便能感受到——其与甘堂宗道术,有一种莫名的契合;若是转头本门,前途潜力其实不小!
横逍上真神意倾听了一阵,低声道:「陆渊明……莫不将此人要了过来……」
这小界中的变化,在其余诸多界域,也在同时发生。
没过多久,众人皆意识到大天尊这每一层「环」打乱重组,有何妙用了——内外正对者,其道术里路大致相契!
这对于紫薇大世界道术的演化推动,意义着实不可思议!
法坛之内。
姜敏仪淡然一笑,道:「如此一来,彼等也算有事可做了。也不知有多少人,能得那鱼跃龙门的机缘。」
归无咎只是轻轻一颔首。
对于无论是觅得契合弟子的大宗,还是得以一飞冲天的小宗门人,此番变化,皆是其想象不到的大机缘;但是对于归无咎而言,却算不得什么。这一番手段,只能称得上「节目」,务使接下来稍显平淡的破境过程,增加实在功果。
却见归无咎伸手一挥,悄然之间,已然立下一道阴阳洞天。
稍后片刻,一道人影步履轻盈,缓缓现出真容。
魏清绮到了。
魏清绮和归无咎四目一对,微笑道:「连天外大能的棋局,亦在归师兄掌握之中。可见这紫薇大世界之内唯我独尊,是当之无愧。」
归无咎淡然一笑,道:「掌握不敢当,不过是料敌从宽罢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完全料中。若我明确知晓他的手腕,便该让梦霖、敏仪一同遁入末拿本洲之内。」
原来,其实早在半载之前,魏清绮已然领悟「空果」,可以出界。但归无咎遁入末拿本洲,与之商议之后,却让她再等一等。
万青冥的下界手段,经由种种征兆,无论是亲眼见闻,还是殊神韵隐晦的提示,归无咎大致可以确信是「无情大愿」之法——通过对于紫薇大世界的「预演推算」,算定未来的人物等第,时局变化,如果和真实的紫薇大世界相同,便能触发万青冥的入界玄关,发动那以「传承」之名的争夺之法。
但是归无咎又多想了一层。
或者说,对于万青冥的手段,又高看了一步。
因为混一紫薇大世界之人,岂是凡人?势必能够演化出前所未有、突破极限的格局。万青冥再是了得,那「观想世界」也未必能够做到和「真实世界」分毫不差。
所以,归无咎防备着万青冥是否会有类似「作弊」的手段,先通过特殊手段感应摸索紫薇大世界的真实讯息,然后再将这讯息传递回去,演化成其「推演」的一部分——通俗言之,就是先将答案抄写了回去。
其实归无咎以为这个可能性并不高;但万青冥却真的做到了!
秦梦霖的一念绮变,其实真正根脚,便是今日真实之秦梦霖,超过了万青冥的推演之象。
广罗宗颜立辛之事,归无咎虽未亲见,但是由秦梦霖处的经验可以推想——凡是内外不谐之处,俱以类似的「梦境冲击」被万青冥抄写了答案去,然后立刻发动!
若魏清绮提前出界,必然也要经历类似的「感慨梦幻」,等若这变化也被复制过去;一番辛苦突破极限,便属无用。
唯有等他复制之后正式发动,再骤然出界,形成「内外不谐」,方才将那异变中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