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分说地挣脱花飞絮的钳制,跳上前来,迅雷不及掩耳地上前,拉过苏暖雪的盖头红绫:“我要看新娘子……新娘子,我来了……”
盖头红绫被顺手掀开,长长的流苏拂过面颊,那张脸,一寸一寸地出现在唇角紧抿的男子面前。
仿佛时空凝定,天地万物在这一刻静止。
红妆映娇颜,雪颜冰肌的女子如出水芙蓉、美不胜收。
拉着盖头红绫的手僵在那是,眼底嘲弄且讽刺的男子,忽然怔忡,良久才感叹道:“姐姐你,好美啊……”
明媚的阳光下,那一袭嫁衣眩目耀眼,宛若给俏丽的芙蓉面覆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而她五官精巧、容色洁白,满头的珠翠生生成了累赘。
看到被人掀开红绫,她也不恼,只眉头蹙了蹙,浅笑嫣然地对着他:“好看吗?”
“好看……”
越梵宇捉紧手中的红绫,顺着她的话点头:“真的好看……和我母妃一样好看……”
越梵宇不知道的是,苏暖雪同样呆怔。
晴空如洗,流云悠然,湛蓝的天幕之下,十七八岁的男子,眉俊目朗不足以形容他的风采。阳春白雪不能概括他的气质。
苏暖雪忽然想起这样几句诗:“可怜周小童,微笑摘兰丛。鲜肤胜粉白,*脸若桃红。”
对美男没有免疫力的苏暖雪,绝对是个一看到美男,就忘记了自己姓什么的主儿。这不,她一看到越梵宇的美貌,就忘记了先前的不快,还有自己的处境,已经忙不迭地开始对着他笑眯了眼了。
对美男没有免疫力的苏暖雪,绝对是个一看到美男,就忘记了自己姓什么的主儿。这不,她一看到越梵宇的美貌,就忘记了先前的不快,还有自己的处境,已经忙不迭地开始对着他笑眯了眼了。
“十爷谬赞……您折煞暖雪了,一介臣民,怎么可以和十爷的母妃相比?天下母爱为大…不过十爷若看够的话,将红绫还给暖雪如何?要知道这红绫是暖雪的丈夫才能揭的呢。”
盖头红绫落被人揭去,始作俑者,定是那个变态男子。
一想到他阴谋得逞,正躲在某个角落偷笑,苏暖雪有跳起来骂人的冲动。
但事已至此,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他想演戏不是?
好,她会奉陪到底,但这笔帐,她记下了。
虽说美男悦目赏心,但苏暖雪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于是,她有些遗憾地伸出手来,想要取回自己的盖头红绫。
然而,男子却听若未闻,他望着苏暖雪的脸上,是明显的震惊,隐秘的欣喜。
师傅,是你吗?
是你换了另外一重身份来,看梵宇了吗?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别人驻足,你的心里,还有梵宇的不是?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神情,面前身披嫁衣的女子,可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梵宇忽然觉得心中苦涩难忍!
“十爷!”苏暖雪又再叫了一声,诧异这个形若少年的男子,为何有此表情。
“我不给,姐姐人漂亮,心底又好,梵宇揭好多新娘子的盖头,每次都被人骂,只有姐姐不骂梵宇。梵宇要娶姐姐为妻。”
明显捕捉到苏暖雪眸中的诧异和陌生,看到她伸出的手。
越梵宇动了一下,忽然蛮横起来。随即将红绫藏在身后,长手一伸不由分说地拉着苏暖雪转身就走。
管家率先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阻拦:“十爷,您不能……”
看到越梵宇在众目睽睽之下,揭了自古新郎才能挑开的盖头红绫,未过门新娘的命运已是呼之欲出。望着脸色惨白却依旧绝美淡定的女子,所有人面面相觑——
未过门已犯“七出”,等待她的,将是为人妇者最不堪的命运。然而职责所在、守护不力。
等待他们一干人等的,也将是严厉的处罚。再看到越梵宇竟然得寸进尺,口口声声要带新娘子走。看到管家前去阻拦,所有人这才围了上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的人拉的拉,劝的劝,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你拉我扯,越梵宇拳打脚踢,苏暖雪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有人叫了声:“八皇子殿下来了。”
于是,所有人全部住手,齐齐下拜:“八殿下。”
众人同时松手,苦的却是苏暖雪,她身子一斜,立时又跌在越梵宇怀中。
然后,回头,她就看到了,站在廓下的越殒天。
看到拉扯在一起的苏暖雪和越梵宇,越殒天的脸色又阴又冷。
他看都没看身着嫁衣的蓝雪,只冷冷地说道:
“若十弟喜欢,区区一女子而已,要送你亦未尝不可……不过,此事由不得为兄作主,你去禀明父皇。若他老人家首肯,人,你随时可以带走如何?”
锦衣男子长身玉立,容色冷峭。那样的话从他口中吐了,仿佛是递了杯茶给对方一样从容自在。
苏暖雪这下呆住了,原来,这古代的妻妾,真的可以像礼品一样,转来送去的啊!
她冷笑一声,挣脱了越梵宇的怀抱,站直。想要看看,越殒天怎样将她这个“御赐”的侧妃,送给他的弟弟。
面对苏暖雪的诧异,越殒天视而不见。他只是负手,冷笑,望向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越梵宇羽。
他的身侧,是衣鬓香影,环翠叮当、满堂的莺莺燕燕。
越殒天此话一出,所有女子都看向了苏暖雪,在心里将她和自己做着比较。
苏暖雪看到,张张绝美天下的脸上,都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戏谑。冷眼旁观她这个前来和亲的“御赐”侧妃,如何于下人面前出丑。
于是,她又是冷笑,这场面,还真够宏大的。这羞辱,也相当够份量,若真是正牌的苏暖雪,怕当场就得羞愤致死。
可惜的是,她是苏暖雪。是生在二十一世纪,脸皮从来厚过城墙角的苏暖雪。
苏暖雪愤愤不平地瞪着越殒天,仿佛要将他脸上看出个洞来。
难道,这不正遂了你的意吗?还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脸色,给谁看?
“我……”
仿佛听到最原始的诅咒,本来一脸决然的越梵宇,忽地脸色煞白,他拉着苏暖雪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竟然仓惶地连连后退。
一个说送,另外一个明显不要,又抑或不敢要。
于是,所有人的嘴角,都露出了那种:不死有什么用的表情。
越梵宇没有说过,越殒天也没有说话。
令人窒息的静默蔓延开来。所有人都明白,经过今天一事,苏暖雪的这一生,算是完了。
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伟传入耳鼓,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首。
“哟,咱们苏侧妃倒真是别具一格啊,这门还未进呢,盖头红绫就给人揭了,难道说,这是列国婚嫁的规矩么?”
一个朱衣丽人,懒洋洋地倚在锦凳之侧,红色的帕子一挥,涂满了寇丹的手掩住了口,眉间冷冷地笑着,阴阳怪气地说道。
“可怎么办呢?我们越国可不兴这个,要知道,这盖头人人都可以揭,是不是代表人尽可夫呢?”
又一个粉色衣衫的丽人向前挪了两步,靠在精美的屏风之侧。望着自己修得齐整的指甲,又拂了拂手中的帕子,仿佛怕沾上灰尘一般,用不屑之极的语气说道。
一位黄衣丽人,狠狠地剜了一眼虽说脸色苍白,却依然安如泰山的蓝雪,嘴唇翘了翘,轻轻吐出了瓜子壳。
又将一粒瓜子扔到嘴里,过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说道:
“这种女人,真是丢尽了八皇子殿下的脸,请问殿下,这种还未进门,就犯七出的女人,爷您还要吗?”
“就是啊,若留这种女人在这里,还不知再生出什么事端出来,早点逐出去一了百了。”
……
众侧妃望着越殒天一分一分铁青下来的脸,七嘴八舌,唯恐天下不乱。
这时,站在越殒天身侧的正王妃宁兰心,俏
眉不易觉察地皱了起来。
她一一扫过推波助澜的众侧妃,淡淡地开口:
“够了,殿下的事,殿下自分寸,皇上赐的婚,哪轮得到你们,在这里指手划脚?”
她不怒而威的声音一起,众侧妃立时脸上变色,全部住口。
看到那些莺莺燕燕住口,宁兰心这才慢慢地转身,望向了越殒天:“殿下,臣妾以为,自已家的事,应该关起门来说。您就别当众和沈家妹妹置气了。这若传了出去,对我们八皇子府,还有父皇的名声可不好。”
说着,她又转向了立在日光下的苏暖雪,轻而浅地说道:“而且苏妹妹她远道而来,站了这么久,也累了!”
苏暖雪注意到,宁兰心的一番话一出,所有人都低下头去,她不由冷笑,这满屋的莺莺燕燕,加起来,都不及一个宁兰心的见识。
要知道,即便苏暖雪犯下“七出”,已是不争的事实。
但,她是列国和婚而来。由帝君亲自赠予,即便犯下再大的罪过,亦要禀明帝君之后,和列国帝君商量之后,才能作最后定夺。
所以,众侧妃的唯恐天下不乱,恰巧将越殒天置于不忠不孝的境地。
而正王妃宁兰心的一番话,同样一举数得。
其一,明言讲给众侧妃、也让苏暖雪知道,她,宁兰心,才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
其二,讲给众人听,越殒天并未违背圣意,只不过在和他进入门的新侧妃置气,耍小脾气而已。
其三,警告众人,此事若传出去,有损的不单单是八皇子府的名声,即便帝君的清誉,同样是世人皆知,任何事,一旦同帝君挂上关系,动辄得咎。
其四,警告越梵宇又或者他身边的人,八皇子越殒天,才是苏暖雪和正牌夫君,他当知难而退。
再者,就是苏暖雪了,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身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一石数鸟,一举数得。
苏暖雪不由叹息,这女子嫁于越殒天,当真是暴殄天物,简直是太可惜了!
宁兰心一番良苦用心,越殒天自然明白,至于领不领情,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至少,在苏暖雪看来,他是不准备如宁兰心所愿了。
越殒天心头的火,就好比是荒原上的枯草,一朝燃起,就势若燎原,足以毁天灭地。
当然,他气的,当然并非,今日之事,将会导致街巷尾的闲言碎语,褒贬不一。他,越殒天,在朝野内外,早就声名狼藉,多此一桩,又能如何?
他气的,是越梵宇和苏暖雪之间的种种,以及苏暖雪对待越梵宇的态度。
虽然远在列国,可时刻关注着列国形势的越殒天,却知道近期发生的任何一件事。苏暖雪曾经投缳拒婚,他是知道的。
初闻这个消息,在某一刻,他甚至希望,她能真的死去。
因为,那样一来,解脱的,将是两人。
然而,她最终下嫁,他开始不屑,如此前倨后恭的女人,他看不上。若真一心求死,如何能死而复生?
于是,越殒天脸色阴沉地望着垂眉敛目,自若从容的苏暖雪。冷冷哼了一声:“让我娶,我也娶了,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爷不稀罕……仲平,将苏姑娘的东西搬到静心园去。”
“是,殿下。”
侍立在门外的年青男子一听,立即跪地领命。
然后,转身,对苏暖雪微微躬下身去:“苏姑娘,请随我来……”
“那,这个……”
看到虽脸色苍白,却一直神情自若的苏暖雪,跟在越殒天身后的男子,忽然有些不忍。
他知道,苏暖雪的错,就错在和“那个人”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若非如此,越梵宇的初衷,只是要掀开她的盖头,履行一个,不得不履行的承诺而已。
然而,盖头红绫被揭去,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是,那男子就开始叹息:苏暖雪的此后一生,都将改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