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妘立在门口,面上亦未曾带面纱,眼底不悦的神情从裴沉菱身上扫了过去,最后落在了挨了一巴掌的叶听脸上。
虽说这点皮肉苦对叶听这种习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她面上仍旧因这一巴掌而慢慢红肿起来。
苏容妘心头更沉了几分,冷声对着那几个与叶听拉扯的仆妇道:“松开!”
这几个仆妇都是在裴沉菱身边伺候的,自也见过苏容婵几面,可从未见过她这般开口施以命令,直接被这一声给喝恍了神,手也下意识松了开。
叶听趁机几步过去将她护在身后,可苏容妘却不用她如此,直接将她拉到身后去,直面裴沉菱:“你有事?”
裴沉菱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心中还想有了身孕还真是有了底气,这人的脾气与从前可是大不一样。
她视线扫了一眼面前人的肚子,也瞧不出显怀的模样,可想着二妹所言此事连皇后娘娘都知晓,便也不觉得此事有假。
她端正了姿势,抬眸看着站在门扉处的人:“你既怀了裴家的孩子,我的亲侄儿,我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可你却使唤这些不辨主人的狗拦着,你是何居心?”
裴沉菱缓步上前,眼中只有她的肚子,好似恨不得将孩子从她肚子里刨出来亲自养。
苏容妘被她这眼神看的后脊背发凉,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她沉声反问:“你来此,可有同你弟弟说过,你可想过若他知晓你来此处闹事,会如何?”
“闹事,我回我自己家中,如何能算得上是闹事。”
裴沉菱眉心蹙起,觉得自己的地位被她所撼动:“我自小便在裴府长大,我即便是外嫁,我也仍旧姓裴,裴家还轮不到外姓人做主。”
她缓步上前,颇为不情愿道:“盼来盼去,这裴家长子到底还是要从你肚子里出来,你也当真有福气啊,算了算了,你有孕了,也总比先出来个庶子强。”
言罢,她已走到了苏容妘面前,见其还用袖口挡着肚子,直接抬手就要拍上去:“挡什么,这才多大就开始护着了,还没显怀呢,我这个做姑姑的,还能害了他不成?”
眼见她的手要落下来,苏容妘当即躲了一下,让她拍了个空。
“这孩子还没生出来,这是我的肚子,不是什么装着孩子的盆碗可让你随意来摸。”
裴沉菱诧异看向她,自认为已经主动给她递了个台阶过去,愿意让裴家的子孙出在她肚子里,可她却仍拿腔拿调。
她冷笑一声:“我还就碰了,我的侄儿定也是想我与亲近的。”
说着,她的手便要继续向前伸来。
苏容妘咬了咬牙,直接将她的手推拂开:“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便能让你弄出这么多说辞来,我的身子,如今还轮不到一团小肉做主。”
如此算是彻底将裴沉菱激怒:“我还就偏要与我侄儿亲近不可!”
她直接身子奔着腰腹来,苏容妘也没了耐性,手上猛地一挥,她本就是在山野间长大,力道自也比寻常养在闺阁里的姑娘大不少。
裴沉菱哪里受过这种对待,被她拂的猛踉跄了两步,加之又站在一处台阶上,脚下不稳直接崴了下去。
周围顿时哎呦声四起,旁边的仆妇手忙脚乱将人扶住,这才免于摔跌在地上。
身子的不稳让裴沉菱的发髻摇的松散,她惊魂未定,瞪圆了眼睛看着面前人:“我是你丈夫的亲姐姐,你竟敢推我,不敬长姐,你、你——”
她气的说话都有些说不准利索,染了色的指甲在空中挥动着,最后远远对上了她的鼻尖。
苏容妘一开始也被这变故给吓到,叶听也即刻扶住她,生怕她被人趁乱推搡到。
她站在门扉旁,手撑在门上,见状干脆直接道:“我不过是自保,是你自己没站稳,你若是心中对我有气,还是直接同裴涿邂告状去罢,少在我面前多言。”
裴沉菱被气的嘴唇都在颤,声音也跟着打哆嗦:“好,好啊,当真是反了天了,我管不得你是吧?我这就让涿邂亲自管教你,看他如何还敢护着你!”
脚踝其实崴的并不严重,但娇生惯养的人哪里吃过这种苦楚,不过走上几步便觉钻心的疼,被好几个人转着圈扶着,这才终于出了正院。
见人走了,苏容妘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终能松懈下来。
叶听忧虑地看着不远处人影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叹气:“夫人,家主知晓此事,定是要生气的。”
苏容妘没好气道:“他若是愿意气,便气去罢,我又奈何不得他。”
她将叶听拉近些,直接抬手捧起她的脸,扳过来冲向日头,仔细端看着她面上的伤。
叶听被她弄的脸红,不好意思的想躲:“夫人,您看什么呢。”
“这脸都红了,你还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家家主生我气的时候还少了?左右也不差这一次,赶紧去那些药涂上罢。”
顿了顿,苏容妘干脆道:“你寻些药膏,我来给你涂,免得你自己对着铜镜看不真切。”
叶听不好拒绝,便听话去取药膏,宣穆此刻从屋中出来,眼中满是担心:“娘亲,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啊?”
他咬了咬唇,尽力将大人的话分析明白,最后试探又惊诧地开口问:“娘亲,她方才说你……怀了小孩子吗?”
苏容妘心口被猛地一撞,下意识想继续隐瞒:“没有,你别听她胡说。”
宣穆小跑着到她身边环抱她的腰身,耳朵贴在她小腹上,认真听了听。
半晌才抬起头来:“娘亲说的是,我都没听见小孩子的动静,娘亲怎么能是有了孩子呢?”
他又将头贴在娘亲腰际,低声呢喃:“也是,我中午才刚同娘亲说希望能有个弟弟妹妹代替我来陪娘亲,怎能到了下午就怀上了,哪有这般快。”
苏容妘唇角扯了扯,一时间到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听取药回来多用了些功夫,苏容妘见她进来,直接拉她在圆凳上坐下,一边为她上药一边细说着不要碰水之类的事。
而裴涿邂回来时,便正好看到这一幕。
叶听不好意思地仰着头,而苏容妘细心为其上药,宣穆也凑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说上两句话,三个人轻轻笑起来。
这是足矣让他嫉妒的和睦与欢快,他手攥的紧了紧,直接抬步入门去。
“你竟还笑得出来。”
一个丫鬟不过是挨了一巴掌,便能得她这么多的关心照料,可他呢?
在她心中,他是不是连个伺候人的丫鬟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