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庞氏三人加上陆天明,都在字据上签了字。
陆天明把宣纸郑重交到庞志皓手中。
这才开始在钱袋里翻找。
一百两不多,但绝对不能算少。
但今天的陆天明格外大方。
把钱放在柜台上时,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做完一切后,他便招呼庞氏爷孙二人,跟自己一道离开德惠医馆。
期间庞景钟半个字都没有吐。
而庞志皓颇有一种心中巨石突然落下的释然。
刚出医馆大门,他便拱手朝陆天明鞠躬:“谢谢陆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期望您以后不要嫌弃我这把老骨头,非要赖在你的医馆里。”
对方表达的态度再清楚不过。
陆天明当即展颜笑道:“庞老不责怪我擅作主张就谢天谢地了,我哪敢嫌弃您。”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一旁的庞兮兮不太能理解其中滋味。
她轻轻扯动陆天明的袖口,疑惑道:“天明哥,怎么你被我叔叔...呸,被庞景钟敲诈了一百两银子,还笑得这么开心?”
陆天明不想跟少女太过亲近。
歪着身子解释道:“他想要面子,我就给他面子,但是有了面子,就要失去里子,一百两买你跟爷爷的自由,在我看来不亏。
以后即便我离开凉北城了,他想要找你们回去继续跟给他做牛做马,也得考虑到字据的存在,更是要掂量掂量,陆二宝三个字的分量。”
听闻此言。
庞兮兮瞪大了眼睛。
她这才搞清楚,为何昨天跟那石老头斤斤计较桌椅价格的陆天明,今个会如此大方。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和爷爷庞志皓。
念及此,少女脸上转瞬喜得像一朵花一般。
再看向陆天明的眸子里,满是仰慕和灼热。
陆天明侧目望向身边的庞志皓,用眼神示意对方能不能管管自己这孙女?
哪知庞志皓忽地捂着额头道:“嘶,头有点昏,得赶紧找个地方歇息歇息!”
言罢,他也不知会陆天明和庞兮兮,突然钻进旁边巷子里,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晃悠。
陆天明无助转过头来,将明白话拐着弯说了出来:“你不同你爷爷一块?”
少女脑袋摇得同拨浪鼓一样。
“你不是要去买药材吗?总得有个识货的人跟着吧?这万一要是被人骗了银子,兮兮会难过的!”
陆天明叹气,既然对方听不懂拐弯话。
他干脆首白道:“兮兮,我今年二十三了。”
庞兮兮乖巧点头:“兮兮知道。”
“而你才十五岁...”
“算不得小了,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有好些都嫁人了呢。”
“嫁得太早不是什么好事,十个不说十个都后悔吧,最起码九个是有的。”陆天明苦口婆心道。
庞兮兮老神在在道:“每个人都不可避免要做一些后悔的事情,关键是看自己怎么去思考,有人斤斤计较,有人豁然面对,结果到底如何,谁知道呢?”
说着,她眨着那双清明的眸子,认真盯着陆天明。
后者尴尬得无言以对。
愣了片刻,他突然拔腿就跑,没有任何犹豫。
西重天真想溜,庞兮兮一个普通人怎么留得住。
追了小片刻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庞兮兮突然停下来。
喘了几口粗气后,她看着陆天明的背影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去医馆等,总可以了吧?”
......
陆天明三人走后。
庞景钟坐在柜台前半天没回神。
没多会,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便来到了柜台前。
虽然身上穿着普通的麻衫。
但气质这种东西,如果不刻意遮掩的话,就同那澡堂里的坦诚一般,根本就藏不住。
妇人自有一种与衣着不符的高贵在身。
她仅仅做了个敲击桌面的动作,庞景钟便乖巧得跟孙子一样,想要站起来行礼。
奈何双腿实在软得不行,折腾半天还摔了一跤。
妇人调侃道:“怎的,才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己,就吓成这样?”
庞景钟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解释道:“这位姐姐,您是不知道他在凉北城做过些什么事情...”
妇人浅浅一笑,没有多言,很明显,她知道的并不少。
等庞景钟稳住呼吸以后,她才安慰道:“放心吧,他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你立字据,就不会过后来找你的麻烦。”
庞景钟是个小人不假,但能把医馆开这么大,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最擅长的事情,便是察言观色和揣摩人心,庞志皓之所以给他当牛当马,便是被他看透了心思。
所以他很清楚,陆天明为什么愿意拿出那一百两银子。
心中虽然不甘,却也只能释怀道:“万万没想到他思考得如此远,好在钱我也算是赚够了,只要他不要秋后算账,我这辈子都不会去打我那叔叔和侄女的主意。”
妇人点点头:“你能想明白这一点,难能可贵,不过呢,你挣多少钱是你的本事,咱们事先说好的承诺,我还是要履行的。”
说着,妇人便从袖袋中取了一百两银票出来。
一百两银子,暂时看透人生的庞景钟还真就瞧不上。
但当下却不得不像收了天大的好处那般感恩戴德。
因为面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表面上看着那般温柔高雅。
他那条被对方反复拉扯后脱臼又复位的胳膊,此刻还在隐隐作痛。
“对了,你们这凉北城里,是不是有个老乞丐?”妇人突然问道。
庞景钟皱起眉头为难道:“这凉北城的乞丐可太多了,多老的都有,不知您要找哪一位?”
妇人笑道:“长得有那么几分姿色的有没有?”
姿色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可太不合适了。
何况还是用在一个乞丐身上。
庞景钟当即瞠目结舌,半晌蹦不出个响屁出来。
妇人见状,自顾摇头道:“算了,我自己去找吧。”
言罢,她也没多做停留,快速离开了德惠医馆。
庞景钟绷着那根弦一下就断了,瘫坐在椅子上气喘如牛。
妇人在大街上走走停停,总算听说了有一个乞丐比较特别,喜欢一个人住在破庙里给别人讲凉王府的故事,以此谋生的同时,基本不和其他同行交流。
只是长得到底有没有姿色,这些所谓的知情人也闹不清楚。
妇人随即马不停蹄赶往了城东破庙处。
还未进门呢。
她便扯着嗓子喊道:“李关严,你的老情人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