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3章 牢笼

陆天明甚至忘记催动真气,去抵挡寒冷的雪。

鹅毛般的雪花没多久便铺满他的头顶,乍看上去,他仿佛所有头发都成了白色。

“陆痴的实力,绝对凌驾于六重天之上,而你给我说过,那噩兆是你爹曾经的朋友,我在想,他们有没有可能,来自一块你我丝毫不了解的大陆?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做出逾越了几千上万年铁律的事情?”

肖双阳伸出手,抓住了一块拇指大小的雪花。

可雪花易逝,等他撑开掌心时,已变成了一抹清水。

“我进入六重天已经一百多年了,摸到七重天的门槛,也近八十年,几十年如一日,是一种很痛苦的事情,特别是对于我来说。

我是天才,整个修行史上都少有的天才,三十岁不到,我就步入了五重天,三十岁刚过,更是一跃来到了六重天。

顺风顺水翻了五座山,我以为自已会很快翻过第六座,并爬上第七座山,成为历史上的第一人,但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肖双阳再次伸手去抓飘来的雪花,仍旧转瞬即化。

“进入六重天以后,修行的难度大大增加,我几十年如一日的刻苦清修,但相较于前三十年,我长进得非常慢。

当然,我跟其他六重天的朋友交流过,他们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这种感觉就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头上,让我们寸步难行。

我爱喝酒不假,爱游玩也不假,但我的努力,也是真的,再苦再难,我都没有放弃。”

肖双阳说得动容。

身子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我一直以为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再次启程开始爬下一座山,可八十年过后,我发现自已竟然毫无长进。”

肖双阳忽地侧头望向陆天明:“人有几个八十年?”

陆天明知道,这样的问题并不需要回答。

他也没有打扰正在难过的肖双阳。

沉默须臾。

肖双阳将目光移到身前厚厚的积雪上。

“雪一直在下,但却永远都只能堆积到这样的高度,实在是令人心生绝望。”

他踏前一步,踩入刚刚没过脚踝的积雪。

“无论再如何绝望,我都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于是我来到卧虎藏龙的京城,看能不能遇到一个厉害的对手,胜也好败也罢,我必须让我体内的鲜血重新滚烫起来。

然而当真正遇到这个对手的时候,我才发现任你百般手段千种办法,在别人看来,或许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肖双阳抬脚,将没过脚踝的积雪扬起。

“他最后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我却丝毫没有追击的勇气,因为我很清楚,他一定比我强,而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玩偶!”

说到这。

肖双阳低头沉默。

然而旁边的陆天明,却听见有一种看不见的名为骄傲的东西碎了。

雪越下越大。

两人一动不动。

直到雪水融化后的冰冷浸透衣衫碰触到皮肤。

陆天明这才回过神。

“或许北洲修行者无法突破六重天的铁律,不是因为个人,而是因为其他东西?”陆天明轻声道。

“恰恰不是因为个人,才最令人难过。”

肖双阳抬起头,眼里黯淡无光。

“某种禁制?某种诅咒?不管是因为什么,我们都应该感到悲哀,因为我们就像被圈养的牲口一样,任人摆布,任人操纵,你志坚行苦来到的终点,兴许也只是别人的起点罢了。”

陆天明觉着肖双阳酒喝得太多,思考的东西也太远。

虽然他也赞同肖双阳的观点。

但如果对方就这么消沉下去,岂不是让敌人有机可乘吗。

“前辈,你说得太夸张了,我才不相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六重天呢,即便我爹和他那位朋友来自一块我们不了解的大陆,我相信他们的实力也是努力换来的。”

“我只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

肖双阳说着,侧目望向陆天明。

“而且人和人的差距也是真实存在的,你是陆痴的儿子,表现出来的天赋简直跟鬼一样,比当年的我还要强,这是不是也能证明,血统远远比努力重要?”

陆天明无言以对。

他的‘天赋’,跟血统没有半文钱关系。

但是其中的原因又不能说,也只能默认。

思考片刻。

陆天明认真道:“前辈,悲伤的事情咱们先放一边,现在该考虑的,是咱们这种猜测如果属实的话,该怎么走出困境。”

也不等肖双阳回答。

他开始来回踱步。

“北洲或许当真存在禁制和诅咒一类玄而又玄的东西,导致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修行者进入过七重天,而我爹和噩兆,显然是异类,可我爹与噩兆又有些许不同,我爹似乎不受影响,而噩兆却仿佛被束缚了手脚,这对于我们来说绝对是好事。”

陆天明忽然欠身抓起了一把雪花。

他将五指弯曲,将雪花罩住。

“所有人都在这座牢笼里面,那么大家就是公平的,我们是牲口,噩兆不也是牲口?”

听闻此言。

肖双阳茫然的双眸中,渐渐有了光亮。

陆天明继续道:“如今我们需要确定一件事情,噩兆会不会像我们一样,一直当牲口,如果是,我们要想办法阻止他,如果不是,那敢情好,我们就想办法弄死他。”

陆天明俯身。

又捧了一把雪在手里。

“无论哪种情况,前辈都是最关键的人,只有你能与他对抗,而你现在只是气势上比他弱,没有真正的打过,怎么能轻易服输呢。”

哗——!

陆天明将手里的雪抛向肖双阳。

“剑客不能没有剑心,把你破碎的骄傲拼起来,我相信总有一天,前辈一定会找到突破到七重天的办法,如果找不到,我帮你一起找!”

肖双阳眼眸中的光越来越亮。

逐渐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

露出微笑:“剑心哪里那么容易破碎,我只不过是喝多了,伤春悲秋而已,刚才说的那些,也仅仅是愚人的猜想罢了。”

陆天明回以微笑:“我知道的,不用解释。”

说着,他挥挥手,转身便走。

“不用送了,昨天廉为民不杀我,想来今天也不会,前辈,早点休息。”

肖双阳抬了抬脚,最后又收了回来,并没有选择跟上去。

“办宴席的日子,选在哪一天?”

陆天明朗声回道:“雪停的那天!”

言罢。

他加快脚步,撒丫子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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