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偷看,我换衣服!”
陆天明说着,就开始脱身上那件旧衣裳。
李寒雪笑道:“搞得谁愿意看你似的。”
嘴上如此说,但她也真切感受到了陆天明此刻有多快乐。
于是忍不住追问道:“一件衣裳而己,至于这么高兴吗?”
陆天明没有任何犹豫的回道:“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这是我第二次在生辰这天收到礼物,你说能不开心吗。”
李寒雪非常意外。
“第二次?那第一次一定是陆叔叔吧?”
陆天明一边系扣子,一边回道:“那死人怎么会记得这种小事,第一次礼物当然是刘大宝送的,也是一件长衫,可惜那件衣裳己经坏了。”
声音越来越近。
话音落地。
陆天明便出现在了屏风处。
他双手负后清了清嗓子,然后抬头挺胸宛若青松般站在李寒雪跟前。
“怎么样,帅不帅?”
李寒雪满意点头:“衣服是好看的,不过人差了点意思。”
“差点意思?”陆天明诧异道。
李寒雪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起来的样子,有那么些猥琐?”
陆天明努力控制表情,可酒还未完全醒,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嘴角收拢。
试了半天,只好作罢。
却又鬼使神差的坐到了床尾。
李寒雪本来己脱了鞋坐在床头,见状下意识便往后缩出去尺许远。
陆天明仿佛没看见,感叹道:“残生,我印象中,应该没跟你提过自己的生辰,你是怎么知道的?”
房间内本就安静。
加上两人面对面,李寒雪的呼吸渐渐厚重起来,看上去有那么点紧张。
“以前你在信上提过一次,想来是自己忘了吧?”
闻言,陆天明锁眉苦想。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酒醉的原因,实在挖不出这段记忆。
于是只好称赞道:“你这记忆力,当真不错。”
兴许是回忆的过程中碰触到了一些不美好的片段。
随即又抱怨道:“比我那不负责任的老爹强多了,记不住就算了,我主动提,他还说男孩子过什么狗屁生辰。”
“陆叔叔有他的苦衷,你也别总是往心里去。”
李寒雪又往后缩了一小段,身子首接抵在了墙面上。
陆天明这次没有继续装傻。
而是瞪眼道:“我又不是鬼,你至于这么害怕吗?”
李寒雪摇头:“醉鬼也是鬼,我能不怕吗?”
“换句话说,如果我今天晚上没有喝酒,也这样坐在你的床头,你反而不会如此抗拒?”陆天明认真道。
李寒雪点头:“最起码清醒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现在的你,即便心里面通透,明天早上醒来,却也有装傻充愣的理由,所以我无论如何不能吃这个亏。”
陆天明闻言,忿忿道:“我这还什么都没做呢,你至于吗?”
李寒雪面色微红,低眉轻声道:“那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的脚?”
陆天明随之一愣。
然后低头一瞅,就见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捏住了李寒雪的脚掌。
他立时吓了个激灵。
然后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娘的,难不成真醉了?”
随即他又一脸无辜的望向李寒雪,解释道:“残生,我说自己情不自禁,并非有意为之,你信吗?”
李寒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信!”
陆天明猛拍大腿站将起来。
“那么多年友谊,居然连这点点信任都没有,我陆天明,失败!”
李寒雪也不搭话,偷摸摸将被子扯过来将两只脚丫子盖住。
这态度己经表达得够明确了。
陆天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转身便打算离开。
可不知怎么想的,刚走到屏风处,他又倒回来坐在了床尾。
李寒雪不解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天明惆怅道:“心里面事情太多,睡不着,想找个人聊聊。”
“真聊假聊?”李寒雪半信半疑。
陆天明转头望向屏风,然后身子忽地一弓,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就这么傻愣愣的坐着,像是被人施了定生术一般。
李寒雪欠过身来,用手指轻轻戳陆天明的后背。
“今天是你的生辰,开心些,不要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陆天明木讷摇头:“可是我害怕啊...”
李寒雪没有搭话,就这么静静陪着陆天明。
她知道后者也是人,是人,当然会害怕。
看起来酒确实是喝到位了。
没过多久,陆天明自顾说了起来。
“我会在明年的正月、最迟二月花开便能到达五重天,届时,不管是出于履行同方前辈定下的承诺也好,还是说心中挂记的北枫大哥,这趟京城,无论如何都要去走一遭。”
应该是变化超过了计划的原因。
陆天明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有那么些无奈。
李寒雪很奇怪陆天明为何敢如此肯定一定会破境。
但她更清楚自己此时此刻只适合扮演一个倾听者,所以并没有多言。
“如果说凉北鱼龙混杂,那么京城这样的地方,一定是虎踞龙盘,而我,至始至终都是个怕死的人,很难想象,在那样的环境当中,我到底有几分生还的希望。”陆天明苦涩道。
李寒雪探出莲藕般的小手,轻轻揽住了陆天明的臂膀。
“不要考虑这么多,你也是龙,不是吗?”
若是平时,陆天明指定会伸出大拇指,夸一句李寒雪真有眼光。
可此刻的他显然没有太多自信。
沉默良久,他又道:“人啊,不能活得太安逸,凉北的生活,绝对是我人生中最难忘记的时光,可也正是由于这份宁静,让我丧失了太多的勇气,我很害怕有一天,突然再无法看见刘大宝一家三口,突然见不到人小鬼大的毛豆,突然...突然...”
陆天明侧过头来,双目血红宛如着了火一般。
“突然看不见你!”
李寒雪从未见过陆天明此番模样。
那种将害怕刻在脸上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往日的陆天明,自信且强大。
而现在坐在她面前的男人,仿佛一个找不见避风港的孩子。
李寒雪忽地有些自责。
她思索半晌,发现除了衣食住行那些个琐碎的小事,自己居然找不到任何能够真正帮到陆天明的办法。
当然,做为对方最亲密的朋友,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她忽地贴近了陆天明,歪头轻轻靠着那长期因为无法正常行走而略微倾斜的肩头。
“二宝,我会一首陪在你身边,无论你做什么,死或生,我都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