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疯女人

暮色深沉。

陆天明没有睡。

他坐在窗边。

静静盯着院内。

他对村长的怀疑不是无中生有。

或者说,后丘村整个村,都透着一股子怪异。

房子大不是问题。

问题是这么个山旮旯里,所有村民的房子都大。

大楚南方多山。

无法大规模有效率种植农作物。

就靠山里这么点耕种面积。

怎么可能家家户户都修这么大的房子。

即便这里离官道不远,交通相对便利。

但交通再便利,你也得有商品产出不是。

还有一个更让陆天明匪夷所思的问题。

此村没有老人,一个老人都没看见。

而且小孩,多是五岁以下。

这很奇怪。

只差把‘有问题’三个字做成招子放在村口了。

所以陆天明打算熬上一夜。

等明天天一亮就走。

而他的眼睛,此刻就如鹰隼一般死死盯着院中那棵老槐树。

老槐树下。

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当然不是鬼。

她只是精神有问题而已。

女人坐在树下。

穿一件御寒的棉袄。

棉袄上满是油污。

显然,热情大方的龚大定。

并不关心自己的妻子。

不然绝对不会放任她深更半夜在外面发呆。

女人看见了窗边坐着的陆天明。

但是也只是看见而已。

她似乎并不在意。

或者说,她没有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

瞥了一眼陆天明后。

女人开始摇头晃脑。

嘴里念念有词。

声音很模糊,依稀能听出来是个名字:灰灰。

也不知道是人的名字,还是狗的名字。

女人的脸上开始出现一抹幸福。

她一手虚环,另一手做拍打状。

就像抱小孩子那样,安慰着并不存在的灰灰。

她的眼睛弯着,笑得很甜。

可她笑得越甜,就越说明她的精神有问题。

笑了片刻,她突然开始流眼泪。

手上的动作也大了起来。

她手中的灰灰,似乎被什么东西夺走了。

于是她开始张牙舞爪在空中乱抓。

说出的话依然含糊不清。

但有几个字陆天明听得清晰无比:还给我!

还什么?

还灰灰?

灰灰到底是人,还是狗,或者是一个从小就带着睡觉的布娃娃?

但无论是什么。

这个灰灰,绝对是这个女人的执念,是她的精神寄托。

寒风吹过。

女人打了个冷颤。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换了一个位置后。

开始拼命挖土。

挖得满手是血了都还没有停。

边挖边哭,边哭边喊。

但无论是哭还是喊。

都压低声音小心翼翼。

槐树底下的泥土显然做过处理。

挖了半天,除了几道指痕,就只有女人的血。

陆天明放下窗户。

他没有回去睡觉。

仍在这里等着。

几乎是放下窗户的一瞬间,院内传来脚步声。

“臭婆娘,不去睡觉在这发什么疯?”

这声音陆天明听过,村长龚大定的。

男人的声音很愤怒,但多是气音,他在极力控制音量。

女人还是那般咿呀哼着。

“你特娘的是不是不听话?要不是你又给我生了个儿子,老子早就把你送走了。”

啪——!

陆天明听到了巴掌声。

很响。

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根本就不不知道痛。

女人并没有大喊大叫。

陆天明竖着耳朵。

依稀能听到指甲抓硬土的声音。

龚大定又开始咒骂。

各种污言秽语,有些陆天明听都没听过,想来是南方的专属词汇。

打了片刻,龚大定终于停下。

并不是因为他打累了,而是有人来了。

大门没锁,吱嘎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龚哥,菜车来了。”来人说道。

“走吧,先把傍晚来的那对夫妻送上去,这边的三个菜人一会再来,我观那病恹恹的女人衣着华丽,多半是大户人家,大老远来,她的车夫应该手上有功夫,到时候让运菜人一起过来。”龚大定的声音响起。

陆天明眼神一凛。

菜人?

大楚庙堂上虽然明争暗斗,但民间还算和平。

怎么还有这种东西?

又不是五年前。

正思索着。

外面便传来女人的咒骂。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然后,陆天明就听到了扭打声。

但并没有持续多久。

嘭的一声脆响过后。

就听见人在地上拖行的簌簌声。

陆天明推动窗户,露出一条缝。

院子里,空无一人。

等了片刻,仍不见有任何异常后。

他走出房间,来到隔壁窗口。

“我出去一趟,莺儿,你照顾好季小姐。”

“嗯。”屋内传来颤抖的回应。

“别怕,这些村民不是你的对手,即便我不在,也没有问题。”陆天明隔着窗户安慰道。

“天明哥,你小心。”莺儿总算平静下来。

陆天明刚要走。

屋内又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陆天明,小心。”

“嗯。”

应了一声后,陆天明消失在院中。

他走后,莺儿在房里问道:“小姐,什么是菜人?”

季芊雨叹气道:“等你大点就知道了。”

沉默一会,莺儿又问道:“小姐,你还睡不睡觉了?”

季芊雨回道:“刚才你天明哥煮面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今天晚上,最好不要睡。”

......

细雨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停了。

雨后的冬夜,寒风如刀。

吹在脸上生疼。

后丘村村口。

停了一辆巨大的马车。

马车的宽度,估计跟村里去到官道上的路一样宽。

马车旁,站着一个魁梧汉子。

戴着斗笠,别着长刀。

阴影中,陆天明眉头微皱。

这个装扮,很熟悉。

但那张看不清的脸,绝对不会是北枫!

因为那人的刀,没有北枫的长,也没有北枫的霸气。

不多会。

有一对中年夫妻被五花大绑的抬到车边。

穿的都是庄稼人的麻衫。

妇人嘴里塞着布,呜呜哭着。

男人面色如灰,脸上有伤,显然已经被揍麻了。

“怎么竟是饶把火,这不羡羊也老了点,没有嫩点的?”斗笠男冷声道。

龚大定举着火把上前陪笑道:“三爷,我那屋今儿来了三只羊,有两只正是嫩得能捏出水的不羡羊,绝对包您满意。”

闻言,男人抽了抽斗笠。

火光映射下,能看见他没有鼻子。

疤印不规则,面积还不小,像是被什么东西杵烂的一样。

深更半夜的,乍一看就像头恶鬼。

“当真有两只不羡羊?”斗笠男总算有了笑容。

“我哪敢骗您啊。”

“借你十个胆子。”斗笠男哈哈笑了起来,“你怎么不顺便带过来?”

“我担心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人,怕她们的车夫会武功。”龚大定面露难色。

斗笠男嗤笑一声:“武功?武功算什么?老子当年一把刀一个人,砍了多少城?”

“那是,我们这些泥腿子,哪敢跟三爷您比啊。”

说话间。

中年夫妇已经被扛进了马车。

斗笠男摆了摆手,言语中充满自信。

“来两个苦力,陪我去会会你们龚老板口里会武功的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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