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走了,您要保重,等着兮兮从京城给您带礼物回来!”
双宝医馆门口,庞兮兮哭成了个大花脸。
庞志皓老泪纵横,脸上的褶皱仿佛都深了几分。
陆天明瞅了眼空着的柜台。
最终没有忍住。
“李寒雪昨个和今天都没有回来过?”
庞志皓抹干净眼泪:“没有,公子如果实在担心的话,要不再停留几日?”
陆天明沉默半晌,摇头道:“算了,离别一次就好,多来几次,大家都受不了。”
庞志皓也没有再劝,叮嘱孙女几句后。
站在门口目送两辆马车离开。
还未出凉北城,天上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这不是第一场春雨,却远比第一场春雨要凉。
庞兮兮少女心性,离别的难过,并不会在她的心中停留多久。
看见陆天明盯着车窗外发呆。
庞兮兮忍不住问道:“天明哥,你在担心寒雪姐姐?”
陆天明闻言一怔。
松开窗帘后摇头道:“不仅仅是她,还有毛豆,还有顾奶娘,还有你爷爷等等,老乞丐也不晓得跑去了哪里,我怕坏人会趁虚而入。”
“最担心的还是寒雪姐姐吧?”庞兮兮洞若观火。
陆天明哑然,低头百无聊赖搓起了狼头。
“你要实在放不下,把她一起带上不就行了?”庞兮兮见不得陆天明没有精神的样子。
陆天明摇头:“带不得,我要做很多事,带上她做事放不开手脚。”
“这话说的,那你带上我就放得开了?看来你心中,寒雪姐姐确实地位最高。”庞兮兮埋怨道。
“所以我要赶紧把你交给你娘啊。”陆天明也不掩饰。
庞兮兮愕然。
随即也学陆天明刚才那般,拉开窗帘盯着外面发呆。
细雨淅淅沥沥,整座天地粘稠得让人心烦。
庞兮兮看了会便觉着没意思。
放下窗帘后,她盯着陆天明看了片刻。
然后缓缓道:“昨天晚上,寒雪姐姐来找过我。”
陆天明抬起头,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掩饰。
“她找你做什么?”
“她说,”庞兮兮咬了咬嘴唇,“你是个好男人,把你交给我,比交给别人放心。”
陆天明低头,下意识手上便没了轻重。
白狼被他薅得嗷嗷叫。
“她还说,你最喜欢吃红烧肉和烧鸡,让我做给你吃的时候,少放盐,可以适当的放些红糖。”
陆天明的头更低了,基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庞兮兮递了块手帕过去。
“她喝了很多酒,说着说着就哭了,哭得很厉害,我抱着她的时候,感觉她还没有我一个小姑娘坚强。”
陆天明接过手帕,狠狠擤了个鼻涕后。
倒头便睡,背对着庞兮兮,也不知道是听困了还是听怕了。
庞兮兮迟疑片刻,试探道:“要不,咱们回头把姐姐带上?”
陆天明瓮声瓮气道:“你再啰嗦,我把你也留在凉北。”
“你真狠!”
庞兮兮隔空对着陆天明的后背便是狠狠一拳。
......
外面春雨不停。
桌上的饭菜己经热了三遍。
顾奶娘轻轻晃动李寒雪的肩头。
“吃点吧,昨晚吐得这么厉害,不吃东西胃会坏的。”
李寒雪摇了摇头,将身上远行时才会穿的利落袍衫脱了下来。
顾奶娘叹了口气。
走到床边,开始将昨个己经打包好的行囊缓缓拆开。
里面装着几套衣物以及一些贵重物品,只可惜用不上了。
“天明这孩子也不容易,带着那么多人,要行那么远的路,你也要适当理解才对。”
李寒雪终于出声。
“奶娘,别提他。”
顾奶娘张了张嘴,将劝慰的话又咽了回去。
默默将衣服放回衣柜后。
她坐回桌边,语重心长道:“你要考虑清楚,婚嫁可不是小事,一旦看走了眼,一辈子就栽在里面了。”
李寒雪默然。
半晌后点头道:“早晚要嫁的,你帮我把把关就好了。”
“哎,”顾奶娘指了指自己昏黄的老眼,“我现在看东西都是重影,怎么帮你把关?”
“让你看心,又不是看长相。”李寒雪回道。
顾奶娘无奈道:“人心隔肚皮,多少好男人结婚以后变成了恶人?”
李寒雪反驳道:“照你这么说,天底下就没有好男人。”
“有啊,怎么没有?可惜你不争气,给人放跑了!”顾奶娘有些生气。
“你烦不烦,叫你不要提他!”李寒雪愠怒道。
“我一没提名二没道姓,赖我?”顾奶娘奇道。
李寒雪往桌上一趴,把头埋在了双臂中。
顾奶娘看不得她这蔫巴样。
一拍桌子,气道:“就是那点架子放不下,多少郎情意妾,因为那点点看不见摸不着的自尊,遗憾收场?他是不在乎你吗?他就是因为太在乎你了,才不敢让你跟着,反过来呢,你就不能主动一点?自告奋勇跟他一起承担那些本不该出现在他肩上的重担?”
李寒雪也来了脾气。
抬起头双目血红道:“是我不愿意吗?是他做的决绝好吗?”
“他做他的,你做你的不就好了?我就不信了,你死皮赖脸的缠着他,他能撵你走还是怎么的?”顾奶娘忿忿道。
“我是女人,不是贱人!”
李寒雪一生气,起身便往外走。
“你去哪?”顾奶娘问道。
“如他所愿,找个野男人嫁了!”李寒雪头都不回。
顾奶娘气得捶胸顿足。
“孽障啊孽障,当年我就应该把你饿死才对!”
嘭的一声。
厢房的两扇门,差点没被李寒雪摔烂。
......
一连几天,凉北的春雨都没有停过。
前后温度的参差,导致不少乡亲都受了风寒。
双宝医馆这几天来,忙得不可开交。
但门庭若市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生意太好。
有不少身体健康的公子哥,也如那病人般,围在医馆门口。
柜台处,李寒雪一边低头算账,一边听着旁边的媒婆喋喋不休。
“李小姐,张公子家不说富可敌国,但要买下半座城却也不是什么难事,考虑考虑?”
左脸上长着个大痦子的媒婆,指着门外一个华服胖子不吝赞美。
李寒雪没有抬眼,自然有人替她打望。
旁边庞志皓盯着门口那胖子瞅了会。
随即沉声道:“双目无神,脸色蜡黄,肾阴虚,想来平时房事不断,下一个。”
说着,他便在纸上记下了张家公子的大名,同时在后面打了个叉。
媒婆闻言嘴角抽了抽,随即朝门外那胖子摆了摆手。
胖子见状,一脸失落的离开了医馆。
下一位倒是一表人才,而且也挺会来事。
刚往门口那么一站。
媒婆便塞了个钱袋子到庞志皓面前。
“这位是孙家的孙公子,虽然不及上一位公子有钱,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三岁便能吟诗,五岁的时候,就能落笔生花...”
话未说完。
庞志皓便把钱袋子推了回去。
同时用笔头敲击桌子:“咱们这是在相亲,不是在考科举,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合不合适,得李小姐说了算。”
言罢。
庞志皓便朝李寒雪道:“寒雪,这位的身体没什么毛病,你要不瞅一眼?”
李寒雪抬起头,随意探了一眼门口,然后漠然点头。
媒婆一开心,笑道:“成了!”
庞志皓不耐烦道:“成个狗屁,先处几天看看。”
万事开头难。
媒婆觉着有戏,哪管这么多。
当即便扯着嗓子朝门外喊道:“其他几位贵公子先回去吧,咱们李小姐啊,看上孙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