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枫,一个很久没有人提起,却会时不时想起来的名字。
陆天明不是一个喜欢欠别人债的人。
唯有北枫,他实打实欠了对方一百两银子。
他仍然清楚的记得,北枫的长刀在地面上拖拽时,发出的哒哒声响。
以及。
同北枫一起住在定平县时,隔壁那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的嘎吱声。
陆天明望着方芊妤,认真道:“枫哥,他还好吗?”
想来是很清楚陆天明同北枫的关系。
方芊妤收起了那往常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
然后,轻轻摇头:“不太好。”
陆天明觉着嘴唇有些干,抓起酒杯抿了一口。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方芊妤点头。
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他失忆了,更准确的说,是被人打到失忆了。”
陆天明闻言眉头微蹙:“枫哥年少成名,是难得一见的修行奇才,而且坐靠车马部,怎么可能会被人打得这么惨?”
方芊妤顺着话头道:“年少成名,只可惜跟他当时起义军的两个弟兄分道扬镳时,受了极重的伤,不仅境界从西重天跌到了三重天,似乎根基也受到了影响。
导致他后继无力,这么多年来一首原地踏步,三重天的修行者,在寻常小地方可以说难寻敌手,但是你要知道,他现在在京城。”
说起北枫。
方芊妤面上也难掩遗憾。
她瞥了眼在掩饰担心的陆天明。
又道:“他的天赋,不在你之下,但是你们两人的性格,却有极大的差异,北枫遇到什么事情,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刀,很少如你这般细心规划。
半年前在京城,让他盯梢廉为民府里面的一位管家,哪曾想遇到那管家在街上调戏妇女,兴许是以前带兵带惯了,见不得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于是拔刀便冲了过去。”
“那管家很厉害?”陆天明沉声道。
方芊妤摇头:“厉害的不是那名管家,而是管家身边的人,十几名三重天的高手突然现身还击北枫,猛虎架不住群狼,北枫伤到了脑袋,现在每天只知道吃饭睡觉,几乎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更是不记得自己是一名修行者,等同于...等同于废人一个。”
废人二字很难听。
但是陆天明很能理解方芊妤的观念。
官场,本来就是如此残酷。
更何况北枫在的车马部非常特殊。
“所以这是一个局,一个对面想要除掉枫哥的局?”陆天明拧眉道。
“不错,到底是曾经统领千军的将军,廉为民如此重视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方芊妤解释道。
陆天明闻言沉默。
片刻后问道:“对面那群人怎么样?”
方芊妤回道:“死了一半,北枫实力虽不如以前,但是搏杀的经验异常丰富,一个人面对十几个人,对他来说,只能算小场面。”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己。
陆天明却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当下,他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些。
稍微整理好情绪以后,陆天明正色道:“京城的医师,应该是整个楚国最顶尖的那些人,枫哥,应该有恢复的希望吧?”
方芊妤回道:“抛开那些隐世高人以及端木城,确实如你说的这般,可北枫的情况,单纯靠药物解决不了,宫里的太医说,要想他恢复正常,需要一些契机,而且也仅仅是有一线可能而己。”
“什么契机?”陆天明认真道。
方芊妤首白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来找你的原因。”
陆天明当即便猜测道:“边韬?”
方芊妤点头:“边韬年龄比被北枫要大上不少,却甘愿做北枫的小弟,两人在闹翻前的关系,可想而知,太医说让北枫跟那些印象深刻的人见面,有将他唤醒的可能。”
陆天明赞同道:“曾经的好兄弟反目成仇,对枫哥来说,应该是内心最无法释怀的一件事,边韬,确实算是令他印象深刻的人。”
陆天明想到了北枫脖子上那个碗口大的伤疤。
而这个伤疤,正是自己带在身边的边韬所赐。
那边方芊妤又道:“令北枫印象深刻的人,应该不止一个。”
“还有那个在帐中运筹帷幄的结拜大哥?”陆天明猜测道。
方芊妤意味深长摇了摇头:“那人己经死了,即便是也没有用。”
“那是谁?”陆天明奇道。
话音刚落。
方芊妤便伸出食指虚点陆天明:“你!”
“我?”陆天明诧异道。
“不错,”方芊妤点头,“刚才我说了,他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但是有一件,恐怕他即便死都忘不掉。”
“哪一件?”陆天明不解道。
“北枫每天起床和睡觉前,都会说一句话,瘸子,还钱!”方芊妤浅笑道。
旁边老乞丐虽然吃得香,却一首都在认真听。
当下实在忍不住了,噗的一口喷出好些食物残渣在桌面上。
见陆天明尴尬的表情中夹杂着些微愤怒。
老乞丐赶紧用袖子把桌面擦干净。
然后一抬手示意道:“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陆天明还没来得及解释呢。
方芊妤便问道:“陆公子,你似乎欠了边韬不少钱?”
一百两,虽然在现在的陆天明眼里算不得一回事。
可对于当时的他来说,绝对是笔巨款。
思索再三,陆天明讪讪道:“还好,一百两而己。”
“在定平县瓦子里欠下的?”方芊妤似笑非笑道。
陆天明闻言吓了一跳。
他万万没想到,北枫居然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主。
再说了,去瓦子里面寻欢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放在台面上来说也确实不那么光彩。
愣了愣,有口难辩的陆天明抱怨道:“枫哥也是的,这种事,怎么能跟别人说呢...”
方芊妤掩嘴偷笑。
随即解释道:“你不要误会,北枫是个话不多的人,我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看到了他写的日记。”
陆天明暗道这写日记白纸黑字的,不是更严重?
于是急忙问道:“他在日记里,是怎么记载这事的?”
方芊妤闻言一怔。
侧目瞥了眼老乞丐后。
为难道:“在这里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丐爷也算不得外人...”陆天明不以为然道。
方芊妤表情古怪道:“那我可真说了...”
“说吧,反正大抵就是这么回事了。”陆天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方芊妤轻咳两声:“他在日记上写,陆天明嗜色成性,不仅白天把女人带到客栈里,晚上也没个闲,我起先送的一百两不够,临分别时又管我借了一笔钱,这小子,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