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蓝一夜未睡，临近天亮时，才放轻动作小心地打开了白莳房间的门。
大床上，白莳和白莱一人占据着一边睡得正熟，两人都微微蜷着身体埋着头，睡姿仿若小动物般透着股娇憨。
深色的床单衬得白莳的肤色更加雪白，手放在枕边，睡容恬静，没了那双抬眼垂眸间都像是在勾人的狐狸眼作怪，她看起来乖巧了不少。
余蓝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探手在白莳的小腿上贴了贴，发现有些凉，将被她踢到脚底的毯子拉上来一些盖上。
她略微弯下腰执起白莳的手，指腹在她手腕上轻轻地摩挲了会儿，随后将她一直拿在手中的手链戴了上去。
一条简单的红绳挂着一个水润的玉坠。
余蓝自己不信鬼神，但她的母亲很喜欢研究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经常会送一些开过光的灵气足的能护平安的物品给她。
她一般都放在家里落灰，这条手链是她上次生日时收到的，所以就随手戴上了。
没想到还能派上点用场，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余蓝拨了拨玉坠，将白莳的手放回去，抬起眼眸，视线落向另一边的白莱身上，神情变得莫测起来。
小白莱睡得脸都快埋进枕头里了，余蓝走过去将她翻了个身，手指摸了摸她的小脸，又轻轻地捏了捏。
体温是热的，捏起来也软软的，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余蓝凑近一些仔细观察，还捏开小白莱的嘴巴看了看她的牙齿，她的一口小牙长得不错，就是两侧的牙齿看着有些尖利。
她将手收回来，拿过一旁的毯子盖在白莱身上。
外面天色大亮，有工作人员早早就起来开始准备录制事宜，院子里的走动声吵醒了白莳，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骤然看到余蓝还愣了一下。
余蓝和她对视，语气镇定，“录制快开始了。”
白莳哦了一声，正想说什么，但一抬手瞥到了手腕上面的红绳，神情疑惑，“这是什么？”
她转了下红绳发现了上面的玉坠，眼眸微微睁大。
余蓝没说什么，转身向门口走去，但刚打开门迎面就撞上一条漂浮着的公主裙。
她一怔，下意识地又反手将门关上了。
门关上的声音有点大，白莳抬头看过来，询问道：“怎么了？”
余蓝转过身靠在门上，表情还算淡定，“没事。”她的话刚说完就见“公主裙”穿过墙壁飘了进来。
她沉默一会儿，突然抬眸去看白莳的反应。
白莳像是没看到鬼娃娃一样，视线没有从余蓝身上移开过，“你今天好奇怪啊。”
见白莳看不见这个鬼，余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公主裙正好飘到她视野内，就着白日的光线，她才发现原来这个“公主裙”不是漂浮着的，而是穿在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身上。
但它实在太黑了，所以昨晚她根本就没看出来。
鬼娃娃走到床边见白莱还在睡，就跳到床上坐在旁边等她。
她察觉到余蓝凝在她身上的目光，好奇地转头和她对视。
余蓝只见一个黑色球体转了半圈面向自己，之所以认出它是“转”这个动作，还是从它头顶上漂浮着的皇冠发卡分析出来的。
它太黑了，完全看不出五官狰狞与否。
这种非人生物的形象还没有影视剧虚构出的可怕，一时间余蓝心中倒是没多少惧怕的情绪，只倍感诡异。
余蓝能看到鬼娃娃的事很快就被白莳发现了，她有点惊诧，随手弹出一道妖力裹住鬼娃娃隔着墙壁将她扔去了唐韵瑾的房间。
鬼娃娃在唐韵瑾的房间不敢乱走，只蹲在墙角当一朵黑蘑菇。
白莳过来的时候还在疑惑余蓝为什么能看见鬼娃娃的事，径自走向墙角弯腰研究了半天。
鬼娃娃被她看得更小心地缩成了一团。
唐韵瑾看一眼奇怪的一妖一鬼，问道：“你在看什么？”
“师姐，人类能看见鬼娃娃吗？”白莳伸出手指戳了戳鬼娃娃的脸，触感冰凉，但和小白莱一样软乎乎的。
“不能。”
白莳蹙眉，纳闷道：“可余蓝好像看见了。”刚刚在她的房间，余蓝的视线很明显一直是跟着鬼娃娃在走的。
唐韵瑾挑了下眉，“她能看见？没被吓到？”
白莳摇摇头。
唐韵瑾嗤笑一声，倒是没想到这个人类胆子还挺大。
“她八字硬，看到这些也影响不到她。”
鬼娃娃被白莳戳了两下胆子也大了些，站起来悄悄地往外走，一直磨蹭到门口，回头看一眼白莳和唐韵瑾，试探地往外伸了一条腿，见两个妖没有拦她的意思，赶紧溜了出去。
“她还未生邪念，心智偏低，和你的妖崽一起养正好。”唐韵瑾也不再问白莳的意见，直接将“养”这种天生鬼物的傀儡娃娃递给她，淡淡道：“就当是送给小白莱的礼物。”
天生鬼物受制于诞生她的土地，轻易无法离开，只能附身在这种能承载鬼物、邪祟的傀儡娃娃身上。
傀儡娃娃是人类天师才喜欢使用的法器，想要它只能和人类天师交换。她们昨日才发现天生鬼物，唐韵瑾今天就拿出了傀儡娃娃，显然是她很早就准备好的。
她说是送给小白莱的礼物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从她知道白莳生下的妖崽是半妖时，她就已经在做准备了。
鬼娃娃的出现只能说是个惊喜。
白莳接过傀儡娃娃，上前一步挨近唐韵瑾，低头蹭了蹭她的肩膀，软声道：“谢谢师姐。”
唐韵瑾哼了一声，倒是没有推开她，瞥到她手腕上的玉坠时，还夸了一句，“你这个玉坠不错啊，宗主送你的吗？”
“灵气挺足，戴着对你修为有益处。”
白莳将手举高，盯着玉坠看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唇微微勾起，“其实是余蓝送我的。”
唐韵瑾：“……”
她面无表情地将白莳的手拍下来，“摘了吧，难看死了。”
有钱的人类真可恶啊。
余蓝找的天师很快就被司机送到了小镇。
天师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袍，四五十岁的年纪，掺杂着白发的头发半长不短整齐地梳在脑后，左手八卦罗盘，右手桃木小剑，配上高深莫测的表情，一整个世外高人的形象。
他一下车就眉头紧锁，半仰着头审视四周，时不时地还低头摆弄几下罗盘。
余蓝走过去，就听到他口中喃喃自语道：“怪啊，怪啊。”
“阴气如此重的地方居然还有人在此处居住。”
余蓝瞥一眼他手里的罗盘，淡淡问道：“阴气重是说这里有鬼吗？”
天师面色凝重地点头，“这里必有鬼物。”
听到他这么肯定的语气，余蓝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将他带到了小院。
小白莱正坐在院子中央的小桌旁吃水果，鬼娃娃蹲在她旁边，双手捧着脸好奇地在闻水果的气味。
余蓝望着那边，语气十分平静，“我说的看到有东西凭空消失就是在这个小院发生的。”
天师低头摆弄着罗盘，随后点点头，“从阴气聚集的浓度来看，鬼物的确就在这里。”
他抬头找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了小白莱那边。
余蓝见此心中一动，“天师？”
天师捏起桃木小剑，面容肃穆，低声喝道：“好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
余蓝：“……”
她面无表情道：“你再仔细看看呢？”
天师还以为余蓝在问他这恶鬼长什么样，就眯着眼睛，一通儿胡说了起来，“此鬼面容发青，嘴唇发紫，身周被水浸透，双脚缠着水草，定是个溺毙的水鬼。”
“穿着蓝色公主裙头戴皇冠发卡的水鬼？”
天师先还装模作样，听到余蓝的话后猛地抬起头，大惊失色道：“你居然能看见？”
他手里的八卦罗盘都吓掉了。
甚至想拉着余蓝的手看下手相，是不是他看花眼了，其实眼前这个也不是纯人类。
没错，天师能看到鬼娃娃，也能看到正在吃水果的那个小半妖。
甚至他还感觉到某个房间里还有两个妖气冲天的大妖。
这一看就知道鬼娃娃是大妖养的，他哪还敢去做法收了啊，更何况他也没这个实力啊。
只想着先糊弄糊弄这个人类得了。
没想到还翻车了。
天师吼的一嗓子声音挺大，隔壁的房间门被打开，白莳和唐韵瑾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天师偷瞄了一眼，看见唐韵瑾这个煞神的脸，连忙转过了头。
这个天师有点实力但不多，余蓝沉吟片刻，问道：“我母亲每年往你的事务所里投多少钱？”
天师将手里的道具都扔在地上，伸出两个手指。
“我翻个倍。”余蓝示意小白莱和鬼娃娃那边，冷声道：“你想办法把这个解决了。”
天师挺心动，但又为难，犹豫道：“这个……”
这也不是他想收就能收的。
现在已经不是喊着斩妖除魔的年代了，妖比他们天师走的路子宽。
妖管局的妖可都是公务员呢。
“怎么？”
天师委婉道：“有些鬼也不用非得收了，你看她们玩得多好。”
余蓝皱眉，不悦道：“你让一个五岁小孩和鬼一起玩？”
天师知道妖的身份，但也不能随意透露，只能瞄着那两个大妖的方向，隐晦道：“在特殊情况下是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他刚刚没留意，现在一看那边的小半妖和余蓝的脸，就知道了这是谁的小孩。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竟然看到了人和妖的结合。
不过余蓝母亲是他们事务所的大主顾，天师有心提醒余蓝别走错路，压低声音道：“能看见鬼并和鬼一起玩的身份大多不一般，而她们的体质都遗传自母体。”
余蓝凝视着正给鬼娃娃喂水果的小白莱，语气沉了几分，“你是说白莱有问题？”
天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然后等着她接下来的发问。
但余蓝没有按照天师所想的去怀疑半妖的妈妈更有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那白莱是什么？”
不能直说半妖的身份，天师支支吾吾，最终一脸忧愁地问道，“有个女人给你生了个孩子，你就不觉得哪里奇怪吗？”
余蓝顿了几秒，淡淡道：“还好吧。”
“没觉得哪里奇怪。”
她瞥一眼天师，“所以，白莱到底有什么问题？”
天师无语了。
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妈妈不是人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