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华清了清嗓子,道“同志们,我们‘自强服务公司’的手续暂时还没有批下来,大家现在其实都是临时工。
因此这个月的工资没有提取医疗费、退休金统筹,你们该得的计件工资都发到了你们手中。
如果手续批下来,我们要按照国家规定发工资,计件工资的数额高于徒工工资部分,以后会以奖金的名义发放……”
国家闭门练政治多年,干部们最擅长的就是开会。
居委会主任宋春华不知道开了多少会,写了多少讲话稿,面对上千群众也不会发怵,哪里是张芳芬可比?
黄瀚发现宋春华讲话时,张芳芬听得最认真,猜想她应该是在暗自学习。
宋春华说话慢条斯理,花了接近半个钟头把话讲清楚了,只是不知道这辈子头一回拿工资的八个女知青有没有听进去。
反正刚刚宣布散会,八个女工就一路小跑往家赶,脸上开心的笑容根本掩饰不住。
宋春华也急匆匆地走了,她的三个孩子都上学,中午的时间其实蛮紧张的。
黄瀚和张芳芬锁门下楼后发现赵秀贞一个人在车间里一边绣logo一边等着,黄瀚明知故问道“奶奶,工资拿了多少钱呀?有没有舍得买几包好烟抽?”
赵秀贞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拿了四十二块,昨天我舍得了一下子,花了三块六,买了一条大前门呢!”
“你是不是等着锁门啊!”
“嗯啊!钥匙是我和桂兰管着,她家去吃饭还要赶着上班。芳芬,要不你和黄瀚和我一起家去吃饭吧!”
张芳芬道“不了、不了店里忙着呢,我不放心。”
“那行,你路上慢点!”
小老太财发精神长,原本佝偻着的背都貌似直了不少,她其实没有完全听话,也是因为方桂兰几个的作息时间跟八个女工不同步。
一般情况下,她根本舍不得浪费中午的时间,总要比女工们多干一个小时。但是起早带晚做不到,因为黄瀚上学、放学时会来检查。
果然不出所料,钱的吸引力确实不同凡响。
女工拿到工资的当天下午,邻居和一起插队的知青们就知道她们不是拿了司空见惯的徒工工资二十块钱,而是双倍以上。
于是乎,宋春华就没能按时来办公楼上班,因为她被一百几十人堵在家门口了,而且人越聚越多。
这些人绝大多数是拖家带口的“黄陈居委会”居民,他们都在恳请宋春华尽快安排自己、姐弟、子女工作。
他们都听说了“新风服装箱包厂”工资高,生产的产品在沪城卖得很好,肯定需要不少工人。
这些话都是八个女工传出去的,因为张芳芬前几天拿到了徐胜男托成胜利带回的一万多块钱货款后,宣布了好消息。
“新风服装箱包厂”生产的“喇叭裤”在沪城热销,每个月生产二千条都不愁销路。
徐若男这段时间生意越做越好,他不仅仅在一个星期时间完成了“喇叭裤”的销售捎来货款,还写了信催货。
因为有不少个沪城的体户寻到她的店里要求进货,不仅仅要进“喇叭裤”,“双肩包”也要,有多少要多少。
出货量越来越大,服装店里只有两个人已经忙不过来,徐若男又找了一个小保姆来打工。
黄瀚回信时告诉徐若男,以后“双肩包”、“喇叭裤”、牛仔衫的产量会越来越多,全部在她的店里零售肯定卖不了这么多。
店里的运动服、海魂衫、广东时装等等如何销售,黄瀚不管,但是要求“风”牌系列一定要以批发为主,至于徐若男加价多少,黄瀚也不管,但是要保证到货十天内回款。
黄瀚对“风”牌系列在沪城大卖有足够的信心。
香港、广州那边的货质量不比“风”牌好,那一边的人工价格高,成本价肯定高于“风”牌。
原本南边过来的服装是因为式样新潮具备优势,但是跟“风”牌比就不值一提,因为黄瀚是个过来人,到了什么时候会流行什么服装了然于胸。
细算算,在沪城销售的广东货肯定要加上运费,加上个体户的火车票钱和进货路上的花费,加上二道贩子赚走的差价,跟约等于直销的“风”牌产品相比完全处于劣势。
做服装最难的其实是无法掌控潮流,然黄瀚这个穿越者能够预知未来,“喇叭裤”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幸子衫、光夫衫……
把这些服装一一做出来,可以满负荷开工两三年,赚到的利润足够做强“新风服装箱包厂”。
有了实力,上了规模,更加具备成本优势。
加上在把握流行趋势上能够领先一步,即便做不成天王老子,打造出一个知名品牌还是十拿九稳的。
黄瀚还会率先走专卖店的路子,先立足大城市,再往小城市延生,发展十几年把“风”牌做成上市公司也是可以的。
原本女工们没人看好“喇叭裤”,没想到这古里古怪的裤子在沪城热销,她们终于相信了方桂兰的吹嘘。
方桂兰没文化,说话总是夸大其词,她口中的黄瀚已经不是人,是姜子牙、诸葛亮,是无所不能的神童。
女工们根本不信,也就是听听而已。
然事实胜于雄辩!
古里古怪的“喇叭裤”,女工们都猜测要砸在手里赔钱,事实证明那是畅销货,这足以让她们感受到了黄瀚的神奇之处。
这段时间八个女工其实都有些提心吊胆,她们担心辛辛苦苦做成的“喇叭裤”卖不掉导致张经理赔了钱,服装厂办不下去。
现在得知“喇叭裤”供不应求,人人高兴,当然会把这份工作能够做得长的好消息告诉亲朋好友。
今天八个女工又拿到了高于三水县平均水平的第一个月工资,这消息顿时发酵了,太多观望中的知青、待业青年以及他们的家人再也坐不住。
后世,在三水市区低端的工作好找得很。
哪怕是四十几岁的妇女,随随便便去个饭店就能找个勤杂工的活儿,不仅仅管两顿饭,还能够拿两三千块钱。
有力气的不分男女,去工地上做小工能够拿到四五千块。
因此只要不是好吃懒做的,日子都过得下去。
然有些懒骨头宁可拿低保天天打麻将也不愿意找这些低端的活儿做,导致绝大部分饭店都缺人,门口都张贴着招工启事。
在当下,家里有两个待业青年真的无计可施,没有门路,临时工也不好找,自己求职更加不可能。
想去工地上寻个搬砖的活儿都难,因为一般情况下,建筑队的人员组成都是一个大队的社员,排外得很,还有点仇视定量户口的城市青年。
家门口就有能够挣四十块钱左右一个月的工作岗位,居民们当然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