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可还有膳食?我今日晚上还没用膳。”太子突然开口,打断了皇后说话。
皇后似是现在才反应过来,“文渊不提,我都忘了,骄阳也还没用膳吧,正好让小厨房端几个菜上来。”
叶骄阳此刻,便是真的饿了,也没推辞。
下头人端上的菜,自然是新做好的,皇后瞧见太子临走时候特意端的糕点,一想就知道肯定是给叶骄阳的,立刻便吩咐下头人准备着,给叶骄阳做点菜,估摸得回来用膳。
叶骄阳坐下来之后,瞧着满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心里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太子仿佛没觉出来,亲自舀了汤食放在叶骄阳跟前,“小心烫。”
温声,嘱咐了句。
一如,从前。
可在叶骄阳心里,却同从前大不相同了。
忍不住,偷偷的去瞧皇后。
不过恰好,下头的人有事禀报皇后,跟前除了伺候的,便没有旁人。
叶骄阳侧了侧身子,“你莫要离我这般近。”没得,让人笑话。
太子不以为意的挑眉,“我原就想迎你入宫,离你远了,等着你寻到如意郎君不成?”
许是因为说透了,太子现在却连遮掩都不做。
叶骄阳面上有些恼怒,“热饭都占不住你的嘴。”抬手,夹了不远处的一块肉,扔到太子跟前,“赶紧吃。”
太子看后只是无声的笑了笑,低头将叶骄阳放在碗里的膳食吃了起来,他吃的很慢,宫里的规矩自然严苛,举手投足都是有讲究的。
待太子吃完,却又不在乎规矩,开口说道,“我早就用完膳了,此刻,却是在陪你。”
所以,吃不下更多的东西了。
叶骄阳恨恨的瞪了太子一眼,故意将碗里的菜咬的直响。
看叶骄阳故意扮粗俗,太子自不会开口,依旧含笑的看着她,而后让下头的人,拿了帕子过来,因为叶骄阳咬的用力,嘴角都渗出了菜汁。
看着那洁白的帕子,叶骄阳撇了撇嘴,不过自个也觉得,这般有些粗俗,还是不要这动作的好。
等着用完膳,叶骄阳微微的靠了一下椅子,因为饿了好一阵了,吃的有些多,此刻觉得有些涨肚子,长辈不在屋里,她便也没那般守规矩。
看着太子坐的那般端正,微微的垂眼,“你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听着叶骄阳询问,太子抬手轻轻的碰了碰,随即笑了笑,“不小心碰到的。”
叶骄阳冷笑一声,“怎么不小心碰到的?你给我演示一下?”
见叶骄阳追问,太子扑哧笑出了声音,而后微微的往前撑了撑身子,声音微微压低,带了几分蛊惑,“真想,知道?”
眼睛里,带着别样的光芒。
吓的叶骄阳挺直了后背,赶紧摆了摆手,“离我远些。”而后顺了顺衣服,赶紧起身,“我去外头瞧瞧皇后姨母。”
至于太子嘴角的伤,左右又不是自己受伤,爱说不说。
不过,叶骄阳心里,似乎能猜到一二。
看叶骄阳仓皇逃走,太子却没追上去,只是轻轻的揉了揉脸,叶相下手着实是狠的,若不是叶骄阳是在夜里入的宫,看不清自己的脸色,不然定能看出,上头的淤青。
不过,无论叶骄阳能不能猜到,这种事终归不会从太子嘴里说出去的。
太子始终觉得,大丈夫,有可言,有不可言。
叶骄阳出去的时候,同皇后禀报的宫人刚退下,皇后招手让叶骄阳坐在跟前,“怎么这么着急出来,可是文渊欺负你了?若是他不听话,你直接寻人动手揍他便是。”
原本,皇后想说,若是叶骄阳不高兴便让她告诉自己,自己定然会替叶骄阳教训太子的,可是话到嘴边,皇后想着,这般说话总是觉得就好像自己向着太子一样。
若是叶骄阳能成,那么这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亲上加亲,若是不能成,叶骄阳便是自己的女儿,女儿总也比儿子亲。
所以,太子哪配得上让自己动手,叶家的暗卫那么多,总有人能收拾的了太子的。
听皇后这么说太子,叶骄阳微微的垂头,“太子表哥素来知礼,是我吃的有些多了,出来是消消食。”
听叶骄阳言语之间有些维护太子,皇后但笑不语,心里总是觉得欢喜的很。
正好这个时候,下头的人禀报,说是贵妃娘娘求见。
皇后正在等着胡月娘,便让人进来了。
胡月娘明显是哭过了,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痕,此时,身上素净,浅灰色的外衣,素淡的就如同庵里的姑子一般,头发也随意的散开,这架势莫不是在脱簪请罪?
原本,胡月娘是想着穿着朝服过来,可走到一半又觉得,自己的女儿都要被配冥婚了,自己还管这些个体面做什么?
便又折回去,重新换了衣衫出来,这才耽搁了些时辰。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胡月娘上前,微微的撑着衣衫,而后端跪在地上,重重的叩下头去。
看胡月娘脸色苍白,此刻匍匐在地上,总是能让皇后勾起,从前的情谊来,到了嘴边,不过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而后让人将胡月娘扶起来。
胡月娘起身后,叶骄阳过去见礼。
“郡主免礼。”胡月娘虚手扶了扶,便又轻轻的擦拭眼角。
皇后胳膊撑着椅子的扶手,身子有些歪,眉目间紧皱成川字,“月娘。”她轻轻的唤着胡月娘的闺名,“此事,是后宫内宅之事,亦是朝廷的事。”
冯珩是皇后的内侄不假,可却也是朝廷的功臣,他用功劳换一个公道,皇帝都应允了,皇后怎么出面让皇帝收回成命?
她过来的意图,皇后心里自然有数,索性直接将话挑开了说。
胡月娘听皇后这般说,只吸了吸鼻子,而后重新跪在皇后跟前,“娘娘,臣妾就要娘娘一句话,臣妾的玉姫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要让冯小公子这般害她?”
声音有些嘶哑,却是这么多年,难得的尖锐。
只是不等皇后开口,胡月娘继续说道,“您莫要说坏人姻缘的事,玉姫做的那些,便是按照我朝律法,玉姫也罪不至此,更何况。”
胡月娘一顿,眼里有几分清冷,“玉姫贵为公主,即便她做错了事,自然有皇上皇后娘娘教导,怎么也轮不到冯小公子越俎代庖,冯小公子对公主不敬,这是阖宫上下都知道事情,往小了说,这是孩子之间的随口说的闲话,可往大了说,便是冯小公子不顾得君臣之礼,甚至,有逆反之心。”
胡月娘缓缓的闭上眼睛,“娘娘素来公允,若非要按规矩,送玉姫冥婚,那么求娘娘,处置冯小公子!”
胡月娘能走到现在,自然是凭她的手段。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为玉姫做主,自然言语犀利,句句逼问,不再向从前那般,收敛。
听着胡月娘这话,叶骄阳当下变脸了,这便是同她们讲身份?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怜惜,只是轻轻叹了句,“月娘,你非要同本宫这般说话吗?”
胡月娘脸上似也有一丝痛苦,而后起身,再次跪在皇后跟前,重重的将头叩了下去,“臣妾也不想,可是臣妾跟前只有玉姫一人,臣妾现在也没法子了,若臣妾求娘娘念在臣妾从前的功劳,娘娘能否应允成妾,放了玉姫?”
旁人或许会因为皇帝下的命令而退却,可胡月娘心里却清楚,只要皇后点头,皇帝那便不必顾忌。
“贵妃娘娘的功劳?本郡主倒是不知道,您有什么功劳,是一个贵妃之位换不来的?”叶骄阳终于厉声说了句,她在这,就是要守着皇后,不能心软。
至少,不能在事情尚未有定论的时候,便松了口。
更何况,在叶骄阳眼里,胡月娘一个罪臣庶女,又在宫里伺候过,同废太子之间还有牵扯,这种人能伴圣驾已是祖上修来的福气了。
且,她也不是最得圣意之人,如今能坐上贵妃高位,全是因为皇后娘娘赏识。
你用忠心,换得泼天富贵,在叶骄阳眼里,这便是公允!
“骄阳郡主,本宫与皇后娘娘跟前,何时有你开口的份,莫说你还不是太子妃,即便是太子妃也该称呼本宫一声,母妃!”胡月娘的眼神,陡然闪过一丝杀意。
只是这一句,却真真的将皇后惹恼了。
“放肆!”猛的一拍桌子,冷冷的看向胡月娘,“本宫瞧你是魔怔了,若没有夭夭,哪有你今日,有些事夭夭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本宫这,却轮不到你撒野!”
胡月娘有功,却并还没有到功不可没上,因为即便没有她,叶卓华的人也能办成事。
因为胡家跟顾明辰的关系,顾夭夭对胡月娘总是会多加照拂。
可以说,胡月娘对顾夭夭忠心,也换得顾夭夭相护,若无顾夭夭哪有今日的胡月娘?
或许在皇后跟前,胡月娘始终伏低做小为奴作婢,可在外人跟前,胡月娘又是何等的高高在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如今,倒轮得着胡月娘对顾夭夭独女,大呼小叫了?
莫不是,忘了如履薄冰的艰难了?
而后,皇后将手边的册子,照着胡月娘扔了过去。
胡月娘没有避开,那册子将胡月娘的胳膊砸的生疼。
“胡氏,有些话本宫倒不如说明白了,在这后宫之中,除了本宫便只有你有能力,害周家姑娘,这也就罢了,可据本宫所知,今年出宫采买干货,是你提前批的。”现在是夏日,虫子多又发潮,前些日子,说是送到她宫里的干果,起了霉味,胡月娘便让人挑拣了,将不好的全都扔了出去。
这才,能让下头的人出宫采买,全宫上下,也只有这干货,是需要出京城的。
偏生就这么巧,采买的时候,能碰到冯珩,能让冯珩夺了马,赶回京城,救了周佑娴。
皇后缓缓的闭上眼睛,胡月娘办事素来妥帖,便是这事也是如此。
顾夫人进宫,胡月娘察觉到她的意图不纯,便立马禀报了皇后,且出门采买的宫人,也对冯珩尊敬,若无宫人冯珩哪能敢回来,细说之下冯珩还要谢谢这些人。
可是,身在高位,想的总是要比旁人多,这个世上最不可信的,该是巧合。
仔细想来,顾夫人对冯周二家心生不满,她光明正大的入宫来,若是胡月娘不禀报皇后,若是出了什么事,让皇后如何想胡月娘?
所谓的忠心,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若,不是周佑娴习武身子比旁人好,突然醒来拖延了时间,怕是等冯珩来了,清白早就不保。
若是让冯珩,看见的是顾常存那行凶的那一幕,想来,定会将人千刀万剐了,还会在乎,顾常存到底有没有中毒?
若是不查,那么这事,便就真的长埋于地下了,永远不会让人知晓。
行事这般缜密,除了胡月娘,便是皇后都想不出,还会有第三个人。
胡月娘听了皇后的话,苦涩的笑了起来,“原来,做多错的,臣妾的忠心,竟成了娘娘猜疑臣妾的原由,早知如此,臣妾还不若做一个闲散的贵妃,来的妥当。”
看胡月娘这么说,皇后冷哼了一声,“是吗,那你同本宫解释解释,那被多扔出去的干果是何原由?”
既然皇后去查,自然能查出不妥当来。
宫的东西,下头的人自都小心的管着,怎么可能出这般大的差错?可即便真的有,也不会有那么多,皇后宫里的人立马查看了那些扔在外头的干果,便是现在,中间也有很多还是好的。
可以想象,当初扔的时候,到底寻的是什么样的借口?
“月娘,本宫原还是想给你些脸面的,可你既然不要,本宫也不必客气了,既如此,那便让人去搜,就从你这个月领的药膳开始查!”皇后冷声说了句。
毕竟,要给顾常存下药,首先胡月娘手里得有这个东西。
近来,玉姫公主身子不适,领的药也不算少,可是一样一样的查药理,总是能查清楚的。
再来,胡月娘本就掌管过药膳司,这下不定还能牵扯出,更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皇后开始虽然下了命令,可是也不过是逼她说出真相的手段罢了,既然她不愿意,那就正常去查吧,不管结局如何,胡贵妃的脸面总是被人扔在了地上踩。
话都所在这份上了,胡月娘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臣妾,相信娘娘会还臣妾的清白,只是,玉姫现在还病着,臣妾想守着她,求娘娘应允。”
胡月娘现在过去,其实也于事无补,只是怕下头的人不尽心,苛待了玉姫公主,她在那能守一日,下头的人便得尽心一日。
从前的旧人走到这一步,莫瞧着皇后面冷,可心也是疼的,摆了摆手,让胡月娘退下便是,至于其他,便就算是默许了她的请求了。
叶骄阳让人送了小凳,坐在了皇后腿边,“今日,贵妃娘娘能为了玉姫公主算计他人,明日也可能做更大的错事,如今处境,却也是她自找的。”
胡月娘不清白,眼看便已经是铁定的事实了。
皇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忍不住拉住了叶骄阳的手,“情字误人。”
而后,格外的认真的看着叶骄阳,想要嘱咐两句,可抬头,瞧见了立在偏殿的太子,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问了。
今日,夜查贵妃,自然是大事。
宫门已关,里头再如何,也传不到外头。
今日,最忙的,大概便是慎刑司的人,但凡是跟贵妃娘娘有瓜葛的人,总是要进去走一趟的。
查案的事,自有皇后主持,叶骄阳在这也帮不上忙,也只是等结果出来后,分析一二。
便去了偏殿歇息。
皇后院子的偏殿,也同主殿隔着一个拱门,那边进进出出的忙碌的很,倒显得叶骄阳这,格外的安静。
进宫的时候匆忙,且也不能带着贴身婢女,来皇后这。
是以,现在跟前也没个说话的人,一个人无趣的坐在凳子伤,看着那茶杯上的热气,徐徐冒上来。
叶骄阳在心里数着,一,二,三,想着瞧一瞧,这数到几,热气便就消散的瞧不见了?
“殿下!”下头人见礼的声音,却是打乱了叶骄阳的思绪。
抬头,瞧着太子已经进来,抬手,便让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叶骄阳心里有些慌,“你怎么进来了?”让自己说的有些气势,听着声音有些冷。
太子不以为意的坐在了叶骄阳的对面,“听闻你念叨吃的有些多,寻思带你消食,去御花园一逛?”
叶骄阳的心里,立马想到了孤男寡女的,花前月下,不合规矩的很。
“我现在已经不撑了。”叶骄阳自然连连摆手。
看叶骄阳拒绝,太子不以为意的说了句,“既如此,那便在这说说话,很快便到你的生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提起收礼的事来,叶骄阳自是有话说的,“哪有这样的人,我若是能想出要什么东西,自己便去寻了,还用得着你?”
说这话,叶骄阳自然是有底气的。
叶家,要什么没有?比起皇宫,却也不差。
太子笑着点头,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摇着,叶骄阳送给他的扇坠,也在太子跟前晃动,“骄阳送我的玉坠我很是欢喜,所以,想打一对,白玉镯子赠与骄阳,骄阳觉得,可成?”
“不成!”叶骄阳想也没想便觉得,哪能送女子,这般贴身的东西。
玉镯子是要日日的戴着才好,他们又不是真的兄妹,这般失礼的很。
被叶骄阳拒绝,太子也不恼,只是好奇的看着叶骄阳,“若我非要送呢?”眼里,似乎有星辰闪闪发光。
不等叶骄阳回话,太子继续说道,“你瞧瞧,情爱这东西毁了多少人?不定什么时候,我也因为你的拒绝,而变得,面目可憎!”
声音柔和,却似乎带着几分威胁。
叶骄阳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一听太子竟然还敢威胁自己,当下冷了脸,“那便试试,叶赵两家,谁更硬些?”
看叶骄阳当了真,太子笑的胸膛起伏,抬手不顾叶骄阳的反对,揉了揉叶骄阳的额头,“自然是,叶相更厉害些。”
因为,自己束手束脚,不能全力以赴,自然比不得叶相。
而后,将手收了回来,收起脸上的笑意,及其认真的看叶骄阳,“那么,骄阳能告诉我,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便,做什么样的男子。”
只要,能得你一分心意,便,心满意足了。
堂堂太子殿下,如此卑微,卑微到让叶骄阳心底发颤,甚至,便是脸冷着脸都做不到。
而后微微的转了视线,“等我遇见了,便知道了。”随口,应付了句。
太子却笑着摇头,“等你遇见了,岂不是,这人肯定不是我?”而后微微往前探了一下身子,鼓起勇气,握住了叶骄阳的手。
不同于从前,那暗搓搓的制造的意外,而是认真的,饱含深情不容拒绝的握着叶骄阳的手,“那,能不能,试试喜欢我一点?”
“殿下。”话还没说完,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皇后殿里管事嬷嬷的声音,皇后自然清楚知道儿子的心思,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难得叶骄阳离着太子这么近,太子怎会不过来说说话?
有些事,皇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成全了自己的私心,只是,却也不能过火。
“殿下,娘娘说发现了新的证据,劳您过去商议。”嬷嬷继续说道。
皇后处理的都是后宫的事,用得着太子惊动太子?不过是寻的借口罢了。
看太子满脸的恼怒,叶骄阳突然间笑了起来,用力的拽出自己的手,“那我,便不送殿下了。”
故意,同旁人一样,唤他殿下。
太子长长的叹了口气,“等本殿,同母后说清楚,若是她再这样干涉本殿,她这一辈子就莫要像抱孙子或孙女了。”丢下这话,猛的起身,推门出去。
闹的本来在太子笑话的叶骄阳一个大红脸,这说的什么胡话?自己还没点头同意,怎么会冒出孩子来?
原本,叶骄阳还觉得无趣,这下被太子逗的,心慌的厉害。
片刻后,叶骄阳还想着,太子是不是真的去寻皇后了,可又觉得,估摸太子也就是随口说说,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在长辈跟前谈论?
只是,叶骄阳总是坐不住,借着不乏累的借口,在院子里转转。
只是到了院中,总是不由的看向,不远处的拱门外,想着,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太子。
直到,太子真的从眼前路过的时候,叶骄阳又慌了。
太子出来的时候,很自然的回头看向叶骄阳住的偏殿,看到那抹似兔子一般的人影,唇间的笑意便更浓了。
屋子里头,皇后娘娘靠在躺椅上叹气。
她原是怕孩子们年轻气盛,作出什么胡事来,不想却真的惹了儿子,竟将那话说的那般难听。
什么,莫不是在母后心里,儿臣便是管不住自己身子的人?
这还是太子,头一次冲着皇后说这般难听的话。
“娘娘莫要伤心,估摸殿下只是在气头上。”旁边的人,看皇后脸色不好,赶紧宽慰起来。
这话说的不堪,日后皇后哪里还敢再过问太子的私事?
皇后摆了摆手,“他是从我肚皮里出来的,我哪里真的生他的气,只是感叹,儿大不中留。”
也仅此而已。
太子这么说,估摸这才个开始,不定以后得经常在叶骄阳跟前串。
女孩子,到底脸皮薄,若是皇后多来这么几次,叶骄阳自然是要躲着太子的。
偏生,皇后又是爱逗弄人的性子,所以,太子故意断了皇后的路。
这混账东西,皇后有心管吧,又过不去这个砍,有心不管吧,可看自己儿子一门心思的算计顾夭夭的女儿,心里头又过意不去。
愁的人很。
打从太子出生,皇后便说了,太子的生辰一瞧就是不好寻媳妇的,果真如此。
自家儿子都将话放这了,皇后也只能对不住顾夭夭,有些事睁一眼闭一只眼的不管了。
夜里皇帝回来的时候,皇后还拿了这事出来讲。
皇帝听的倒没多大反应,太子是未来当君上的人,为君者若是一点手段心思都没有,如何抗的起,万民江山?
至于,皇后担心叶骄阳同太子的婚事,皇帝现在却没那么多心思,看太子游刃有余,怕是真的能办成后宫空置的事来,若是这事大成,估摸这亲事便就成了。
听了皇帝的话,皇后好奇的问了句,“你是如何这般笃定的?”
她以为,变数最大的,该是骄阳才是。
皇帝压低声音,说着与身份不符的话,小声的说了一个,缠。
因为皇帝挨着近,皇后的身子猛地绷了起来,脸上升起了一丝别样的红晕,“我便知道,这天下男子,就没个好东西!”
想想叶卓华,连哄带骗。再看看自己兄长,见头一面,就问顾明慧生辰。
至于自己跟前这个,皇后斜了皇帝一眼,心思也多的很。
半夜里,皇后想着这些事,越想越觉得不痛快,干脆将皇帝给撵出去了。
两位主子半夜起了矛盾,加之正好是宫里贵妃出事,大家心里总是要多想,不过所幸的是,皇帝出门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
下头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相对于皇后这边,胡贵妃那边却是一院子的忧愁。
她过来的时候,玉姫公主刚发完脾气,此刻正靠在塌上坐着。
瞧着胡贵妃过来,下头的人总是要说一句,无论如何,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玉姫公主这么大哭大闹,便是对皇后娘娘不敬。
“放肆,公主如何何时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胡月娘也算是已经同皇后撕破了脸,对待下头的人,也没有往常的温和。
皇后宫里的人,还是头一次被妃嫔训斥,脸也冷了下来。
可到底,胡月娘是贵妃,她自也不能顶撞,只说了句,“奴婢知错,希望您在皇后娘娘跟前,也能这般说话。”
说完,便带着人出去了。
既然胡贵妃来了,自然也用不着她们伺候,便就守在外头,不让旁人靠近。
原本颓然的玉姫公主,在听见胡贵妃训斥下人的时候,眼睛陡然明亮,“母妃,这还是儿臣,头一次见您,敢对皇后娘娘的人高声言语。”
胡月娘却不想这些,只心疼的看着,玉姫公主许是因为发脾气,伤到的手。
她慢慢的蹲在玉姫公主跟前,轻轻的在玉姫公主的手边,吹了一下气,“孩子,你又是何苦?”
这般,除了能伤到自己,却也影响不了旁人。
玉姫公主不愿意听这些,在她看来是有些矫情的话,“母妃,您终是端起了贵妃的架子,所以,女儿问您,周佑娴那个贱人,是您派人处置的吗?”
她迫切的想要答案,好像只有这般,才能证明,自己的母妃确实是惦记自己,才能证明,她的身份。
胡月娘抬头,一脸严肃的看着玉姫公主,“你怎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看胡月娘一如以前的小心翼翼,玉姫公主的眼神慢慢的暗了下来,随即一把推开了胡月娘,“我,原是不该对你有指望的。”
就自己母妃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怎么敢作出那般大胆的事?
也是皇后娘娘,高看了她了!
胡月娘没防备,被女儿推的跌坐在地上,她看着眼前这个执迷不悟的女儿,忍不住发问,“为什么,那冯珩到底有什么地方好,让你牵挂到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听着胡月娘的质问,玉姫公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人不人,鬼不鬼?”
忽而自嘲的笑了笑,“冯珩他现在不好了,我不要他了,可是,我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能让旁人得到!”
而后慢慢的蹲在胡月娘跟前,“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心疼了是吧?你做了这么多年的贵妃,该有能力吧,你将周佑娴或者冯珩,只要他们死一个,我就满意了,以后一定乖乖的听你的话,好不好?”
胡月娘不自觉地摇头,“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看胡月娘死不松口,玉姫公主慢慢的站了起来,木然的看着外头,那皎洁的月光,而后低头看着自己现在这般狼狈的样子。
母妃是贵妃,自己是在后宫之中,现在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公主,该是高高在上,人人仰望,可现在呢?
玉姫公主拳头紧握,配冥婚?
活着,诚不如死了干净!
胡月娘劝不了玉姫公主,而玉姫公主也说服不了胡月娘,母女俩就这般僵持着,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还是胡月娘先低了头,“你一夜未睡了,先歇息歇息,等你醒来咱们再商量?”
终归,是低了头。
玉姫公主笑了笑,商量?
不,她不要商量,她就要胡月娘,拼尽全力,帮自己除了那些个,碍自己眼的人!
“皇太后懿旨!”外头,突然传来了声音。
就在这个偏殿,多年礼佛的皇太后下了懿旨,没有知会帝后二人,直接下了命令,公主配冥婚,从未有过先例,违背祖制,违背天伦。
皇太后用词严厉,便是临安公主当初,皇太后也没这般的,激愤!
我朝素来以孝治天下,皇帝生母亲自下了命令,莫要说是皇后了,便就是皇帝,也无可奈何。
院子里原本围着的皇后的人,此刻皆被斥责散去。
胡月娘此刻笑着擦眼泪,“咱们不嫁了,咱们不用嫁了。”
皇太后出面,此事便就作罢,即便皇后心有不甘,也不能将玉姫公主如何,顶多是在寻驸马的时候不上心罢了。
可胡月娘不在乎,玉姫公主对冯珩的执念这般的深,留在京城也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寻个外头官员,玉姫跟着离京,日子想也能过得美满。
听着皇太后的懿旨,玉姫公主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屋子里头,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玉姫公主轻轻的呢喃,“皇祖母不问世事多年,怎么会突然出面?”
她转头看向了胡月娘,胡月娘没有说什么,可玉姫公主就是坚信,这里头定然有胡月娘的手笔。
原本低笑着,只是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畅快。
只心中觉得,原来,只有这样,你才会出手。
玉姫公主,眼微微的眯着,笑的如同从前一样,近日的蹉跎好似一散而尽,现在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转身,在胡月娘没有注意的时候,一头撞在了一边的墙上。
这一下,她用尽了全力。
胡月娘身子微微的颤着,这一幕,让她浑身冰冷,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太后出面保玉姫公主,她该是出不得事的,可为何,还是走到了这般地步了?
手,无意识的抱着玉姫公主,为什么?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
玉姫公主头上的血,迷了眼睛,她伸出手,费力的说,“帮我杀,杀。”
最后,也只是呢喃,而后无力的将手放下。
胡月娘抱着玉姫公主的尸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活着不好吗?因为一个男人,怎么就非要闹到这般死去活来的地步?
玉姫公主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
她不后悔,若用她的死,换冯珩一世悲惨,她便就是死得其所。
这,是她作为公主的骄傲。
从小,胡月娘便教她,谨言慎行,玉姫公主对谁都低声细语,可心中始终压抑的很,她不明白,后宫之中高高在上的贵妃,为什么非要活的像个奴才一样?
只是,只要能让冯珩另眼相待,其实,她假装恭顺也不是不可以。
可为何,冯珩看不见她,还对她恶语相向!
许是因为压抑到了极致,便有一种摧毁一切的冲动。看不起自己的人,都该死!
胡月娘既然有本事能动手脚到太后跟前,必然也有能力,动手到别的地方,她赌,赌胡月娘的怜惜。
人生在世,身为帝女本就要活个轰轰烈烈。
世人都说,活着莫要像如韵公主那边执念,可她却觉得,如韵公主这才是铮铮铁骨,有血有肉,对于伤害自己的人,就一定要睚眦必报!
至于临安公主,玉姫却是瞧不上的,不是瞧不上她的魄力,而是瞧不上她始终顾忌叶卓华,若是自己,看不上自己的男人,同那贱女人一样,一样的该死!
胡月娘是受过苦的人,她自稀罕,伏低做小换来的荣华富贵。
可玉姫公主是出生天家,生来便高高在上,最想要的,便是那在胡月娘最看不上的气节。
两个人,终归是,谁也不理解谁。
只留那鲜血,染红了做母亲的眼。
皇太后亲自下懿旨的事,传到皇后跟前的时候,皇后正同叶骄阳说话,听见这消息后,皇后沉着脸,好半响没有吱声。
从临安公主去了之后,皇太后便将自己关在宫殿中,莫说是要管理这些庶务,便是他们寻常请安都不一定得见,除了疼惜太子这个皇孙,好像皇太后什么都不在乎了。
却突然,为了一个庶女,狠狠的打了皇后的脸。
叶骄阳握住皇后的手,低声公询问,“太后娘娘,可有什么交代?”
下头人摇了摇头,太后的人送完消息后,便将殿门紧闭,说是太后有令,谁也不见!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罢了,此事就看圣上,如何处置吧。”
总不能,太后将皇帝也拒之门外吧?
只是,好一个胡月娘。
如今,是越发的清明了,太后那么多庶出的孙女,都不在乎,偏偏无缘无故的替玉姫公主这般出头?若说,胡月娘没做什么,皇后绝对不信的。
下头的人还要寻什么证据,她瞧着倒不必寻了,胡月娘的手段,已经看的清明了。
只是刚交代下去,下头人匆匆跑来,“娘娘,不好了,玉姫公主,自戕了。”
“什么?”皇后惊的站了起来。
太后都已经出头了,她们母女已经不会出事了,怎么玉姫公主便就想不开了?
这下好了,太后替玉姫出头,玉姫公主还想不开,这般一来,让旁人如何想皇后?
又将皇后,置于何地?
后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前头却是在早朝的时候,自然不会知道这些。
冯珩将苗疆叛逆之人全数诛杀,自然是头一份功。
皇帝,自是要奖励的。
另外,冯珩按照太子的嘱托,将这些人所住之处,好生的盘查,终是寻到了他们同突厥勾结的证据,这下,突厥那边避无可避。
此刻,太子将他深夜,拟出来的通商策略递了上去。
若是突厥同意,两国相安无事,若是不同意,太子已经派人到了边关,粮草也已经备妥了,只要朝廷八百里加急下命令,便可攻入突厥,打他个措手不及。
太子这般安排,让大家都赞不绝口,乃是神机妙算啊,不愧是,天选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