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还进去吗?”刚才顾明辰说话的时候,太后娘娘便到了。
顾明辰的话她们听的真切,此刻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太后还在外头站着,只远远的望着殿内。
良久,太后轻轻的摇头,“不必进去了,皇帝怕也没有法子了,走吧,随哀家,会一会,叶夫人。”
仔细的瞧瞧,那顾氏有什么好的,让这么多人,都护着。
太后驾到,自然有人提前给叶家送信,顾夭夭同叶母穿着诰命服,早早地候在门口,等凤撵一到,携同叶家上下一起行跪拜大礼。
太后来了,自然是要在叶家主院接待,院子两边都清扫的干净,地上也有红毯铺路。
相对于叶家的盛装,太后倒是简单的很多,只穿着常服便来了。
手搭在卫嬷嬷的手背上,左右的瞧了瞧,“说起来,这是哀家头次过来。”
倒是与想象中的不一样,叶家一门两位尚书,原以为府邸会富丽华贵,却不想却能用俭朴两个字。
虽说,她出来会提前下命令,可是却也来不及重新布置,可见两位尚书清廉。
“娘娘能来,叶家蓬荜生辉。”叶母在旁边轻声回了句。
她同太后都是姑娘的时候,也曾一起赴宴相互见过面,可终究算不得熟悉,后来她嫁人后太后也入了宫,自更没有机会,请得太后来叶家坐坐。
太后笑了笑,并没有多言。
等着进了堂厅里坐定,太后伸手示意顾夭夭到自己跟前来。
虽说顾夭夭的诰命比叶母高,可叶母到底是长辈,太后问话的时候,自然该叶母先回话,若非太后点名,顾夭夭自然不会主动靠前。
拉着顾夭夭的手,太后上下打量,“嗯,瞧着是个有福气的。”
“谢娘娘。”顾夭夭福下了身子,谢了恩,得了太后的示意,这才重新回去坐稳。
太后转头,看向了叶母,“你这儿媳,哀家一眼便瞧着欢喜,不知道你能不能割爱,让你儿媳陪哀家几日?”
叶母一听太后突然这么说,一时有些晃神。
这叶家与太后母家不沾亲不带故的,就算是太后烦闷,也轮不到顾夭夭伺候,太后这么说,必然是有意图的,“能伺候娘娘,自是她的福气,只是臣妇身子不好,一直没有亲自教她学习规矩,若是入了宫中,恐会冲撞了娘娘。”
太后笑着摇头,“你还是从以前那般,知理,温柔。”
太后的眼有些迷离,似乎想到从前,声音有些放缓,缓到无论她说什么,都似乎没有任何的威胁,“哀家看中她,她便是做什么都不会冲撞哀家。”
明明,这是要强带人进宫了,还好像是多么疼爱顾夭夭一般。
叶母抬头看了顾夭夭一眼,“娘娘开口,臣妇原是不该拒绝的。”
即便宫里有皇后,可叶母总也不放心,皇后再厉害,怎么也大不过一个孝字。
“母亲说的第,能伺候太后娘娘自然是我们夫妻的福气,只是,心有余力不足。”此刻,叶卓华已经从外头回来了。
因为待在刑部办案,身上不自觉得便透出一股子,肃杀之气,便是现在也都去不掉。
进了屋子,叶卓华先低头,见礼。
待太后说了免礼之后,叶卓华才又说道,“只是,韩相在大殿上弹劾臣不孝,臣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自然是要尽孝道,所以臣的夫人,怕是不能入宫了。”
太后既然出来了,对于前朝的事,自然该有所耳闻,所谓这孝道,自然便就是,无后的事了。
论情上,叶卓华的身子快好了,人家想要是赶紧要孩子,毕竟成亲快一年了,这也算是头等大事了,太后自不能拦着。
若是太后就非要让顾夭夭进宫,那自然是要用强硬手段了。
若是强硬要人,那就得问缘由了,太后拿朝廷命妇,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要抓人,自是要有说法的。
太后的手轻轻的敲着桌子,眼微微的眯着,唇间始终带着笑意。
“叶大人孝顺,如此哀家自不能强人所难,只是与叶夫人投缘,哀家想念的时候,常出来瞧瞧便是。”太后说的随后,似乎很好说话。
可是,那一句是常过来,咬的却有些重。
终归,太后喜欢顾夭夭,常来看顾夭夭那只能算是顾夭夭福气,可是,常在太后跟前伺候,谁人知道会不会哪句话说错了,哪件事做错了,而后让太后抓住把柄,再光明正大的蹉跎。
“臣,的荣幸。”叶卓华双手抬高,无比的恭敬,“只是,臣觉得,公主千金之躯着实不好在刑部待着,若是娘娘得空,您瞧着,选择合适的时间,让公主回宫?”
都是聪明人,自然没必要你来我往的,彼此试探了。
太后轻轻的点头,她就喜欢,识时务的年轻人。
皇帝不愿意做恶人,只能太后出面,要人了。
在太后看来,临安公主是做错了,也该受到惩罚,可刑部那是什么地方,公主在那待了快一日了,也该受够了教训,将人接回来,皇帝亲自派人教导便是,难不成真的要关公主几年?
只是面上总要问一句,“那会不会太麻烦叶尚书了?”
“能为太后效力,臣,不觉得麻烦。”
得了叶卓华这话,太后才满意的点头。
而后,领着卫嬷嬷浩浩荡荡的离开。
叶卓华看着太后的背影,冷笑一声,他当然不会嫌麻烦,等着公主回宫,该麻烦的人是太后。
凤撵内,太后忍不住叹气。
卫嬷嬷在旁边听的真切,“娘娘,若是公主知晓您亲自出面,定然是会欢喜的。”
太后轻轻地摇头,“欢喜什么,回了宫才是受罪。”
经过这件事,皇帝那肯定不会再纵着临安了,不定会想什么法子,估摸人救回来了,也依旧会落一辈子的怨恨。
“等人回来了,让她在玉琉宫里待着,不必同哀家见礼。”声音到底有些冷,大约说出了一种,仁至义尽的感觉。
卫嬷嬷轻声应答,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感慨,甚至就突然想起了临安公主的话,到底,不是亲娘。
终归,是不一样的。
叶卓华说放临安公主,便就真的放了。
他这般作为,便是连冯知微都没有想到,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人?
太后亲自去叶家的事,她自然也听说了,就想着太后出马又如何,她还能将二品大员内眷如何了?再说了,不是还有她?
她是会护着顾夭夭的。
直到,看着临安公主是被人抬进来的,冯知微突然笑了。
一个个不是都认为皇家公主身份尊贵,犯了再大的过错,也不能被刑部查?那便,将人留一命又如何,有些人,到底活着跟死一样。
冯知微瞧了一眼,知道她没落好,便放心的走了。
皇帝到底是临安公主的兄长,赶紧让太医给临安公主医治。
临安公主的状况,明显是被什么毒虫给咬了,这种东西,能不能治好太医也没把握,而且瞧着临安公主一半身子都发青了,估摸就算是勉强救下性命,对临安公主的身子,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太医院,医书高超的太医都来了,结果都是一样,是被毒虫咬的,不是中毒的。
如今是夏末,各种毒虫乱串,刑部大牢那种地方,就算被咬了也是正常。
去那的人都是犯人,又不是去享受,总不会让刑部的人去伺候他们,让他们舒坦吧。
被毒虫咬了,说句难听的,只能是你活该。
太后听得临安公主回来,虽然她不会亲自过来瞧,可也会派卫嬷嬷过来看上一眼。
卫嬷嬷一瞧,好好的公主如今变成了这般样子,一路哭哭啼啼的便去寻了太后。
太后到底还是亲自过来了,看着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临安公主,脸色变的难看,“叶卓华他怎么敢?”
这可是皇家公主啊,太后断然不会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那毒虫就偏偏咬临安公主。
瞧瞧,这些日子临安公主瘦了一大圈了,明明只剩下巴掌大点的小脸,可因为被毒虫咬的,此刻高高的肿起。
心,疼的厉害。
太后在这怒斥叶卓华,此刻下头的人给皇帝送上了一份名单,刑部又抓了几个人,这一次,不仅是韩家,基本能说上话的官员家里都出事了,便是连太后母家,也在这里头。
皇帝看了一眼,然后卫嬷嬷递给了太后。
太后看的眉头紧锁,“叶家,这是要造反吗?”
“母后慎言。”皇帝到底在旁边提醒了一句。造反二字,终究太重。
诚如顾明辰所言,叶卓华哪一件事做的,违背律法了?明明,规规矩矩办事,自不能得一句训斥。
而且,大佑平顺,皇帝心中清楚,这是叶卓华九死一生换来的,这头一份功劳,至少该给个相位,可是,皇帝因为考虑天下稳定,考虑到叶卓华还年轻,所以这相位放在了韩相身上。
对叶卓华并未多加褒奖,可叶卓华也没多说什么,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做的勤勤恳恳。
这些,皇帝也知道。
他也知道,叶卓华生气,也仅仅是因为保护自己的妻子。
于男人而言,这也无可厚非。
唯一的冲突,便是害他妻子的人,是皇家的公主。
扪心自问,临安公主落的这般下场,皇帝极为生气的,作为兄长,他恨不得将叶卓华咬死,可作为皇帝,不可能为了一个犯了罪的庶出公主,而杀了对社稷有功的大臣,此刻还能自己憋着气。
看皇帝久久不语,太后哼了一声,只交代太医尽心医治,一定要将临安公主治过来。
这几日上朝,自然少不得有人弹劾叶卓华,可诚如叶卓华所言,刑部抓罪人有什么错?
难不成,刑部抓人还要挑个黄道吉日?
若是刑部抓错了人,值得弹劾,可是抓犯人还要弹劾,那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了吧?
至于临安公主,你们不都说,公主身份高贵?他也将人放了,至于公主被毒虫咬了,只能是她命不好。
左右又不是被叶卓华咬的,你也不能说是叶卓华的错。
几次交锋下来,旁人也只能是一句无可奈何。
刑部抓人的事,叶卓华刚上任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段时间,那时候大家都只当叶卓华新官上任三把火,让家里头的人都注意点,莫要惹着刑部的人。
那段时间,总会过去。
刑部是办大案的,那些个小案子他们也就不管了,都是由京兆府尹负责。
可现在,刑部的人什么事都管,什么案子都查,好像就没个盼头了。
莫要说最近的案子了,就是前些年的日子,也都翻出来。
开始他们还参叶卓华,到后来他们也只能认命,都想着跟叶卓华处好关系,莫要再这么没完没了的下去了。
至于皇帝,朝堂之上就好像看不见叶卓华一般,不同叶卓华说一个字,也不评判他。
可见,皇帝也生气,可却也拿叶卓华没法子。
直到,韩相亲自登门。
这些日子,韩家是被查的最严的一家,先是韩墨,然后是刘氏,再然后就是韩家各院了,查不到你主家,总能查到你亲戚,总之,怎么也能绕在韩家头上了。
因为要调查的太多了,刑部的人都直接住在韩家了。
这一日日吵的韩想,险些有些崩溃。
思来想去,也只能来寻叶卓华。
当然,刑部这么个抓人法,叶卓华也忙,除了睡觉的时候,便是连顾夭夭都见不着他,其实叶卓华也在吊着气,长此下去,其实刑部的人也吃不消,现在就是比谁更沉不住气。
韩相被请进来的才知道,叶卓华竟不在府中,面上有些难看,便觉得被人戏耍了,叶卓华不在家,让他过来做什么?
如今,便是连一个内宅妇人,也敢戏弄自己了?
心中越想越气,便猛地起身,也不想着交代一句,便准备要走。
正准备出门,正好迎面就碰到了顾夭夭。
“相爷着急出门,可是想起了什么急事?”顾夭夭挡在前头,却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韩相抬头,冷冷的看着顾夭夭,虽说从前也曾听韩夫人说过顾夭夭当有巾帼之范,可此刻却只有厌恶。
若不是因为顾夭夭,叶卓华何至将朝堂搅得不安宁。
“让开!”开口,便带着几分训斥。
顾夭夭不恼,“相爷是我兄长的先生,我自该敬重。”
当然,韩相肯定要说后悔有这般的学生,只是,顾夭夭并不给韩相这个机会,便紧着说了句,“只是,今日我请相爷过来,话没说完,相爷自是无法离开。”
说着,不远处,侍卫们一个个,手中扬着那冰冷的剑,在阳光下,晃的人眼睁不开。
韩相眯着眼睛,“怎么,叶夫人现在也到了戕害朝廷官员的地步了?”
顾夭夭笑着摇头,“我怎么敢?”而后抬了抬手,示意韩相回去,可看韩相久久不动,顾夭夭也只是说了句,“若是相爷愿意,我在这说话,倒也无妨!”
而后,抬手,真的让人将椅子搬了出来。
韩相嘴动了动,可到底也没说什么,等椅子搬出来后,他倒也坐了下来,便听听,这一介妇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两个人,就在门口坐着。
旁边围了一圈的人。
顾夭夭确没有半分顾忌,“韩伯伯,凭您同我父亲的关系,唤您一声伯伯也是应当。只是,我知道,伯伯生兄长的气,是因为心中坚持废太子是正统,可您仔细想一想,废太子真的比圣上更合适做这个位置吗?”
老一辈的人,总是坚持,太子是储君,储君登基便是应当,旁人再有能力,耍手段上来的,都让人不耻。
“若非你们顾家从中作梗,废太子如何作出那般糊涂事?”提起这事,即便是现在韩相亦是不忿,仿佛这是他永远忘不掉的梦魇。
是刻在骨子里的认知,无论如何,太子才是正统。
“即便没有顾家,相爷觉得,废太子可有一点,能比得上当今圣上的?”顾夭夭抬头一字一顿问道。
不说旁的,就现在叶卓华与皇帝赌气闹朝堂,皇帝若是废太子一流,会为了江山社稷忍让不发作吗?
自然,若皇帝是废太子一流的人物,叶卓华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要个结果,直接动手便是,总有千万种法子,让临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纵然韩相承不承认,这亦是事实。
看韩相不说话,顾夭夭唇间的笑意愈发浓了,“所以,我替夫君再次说一句,这相位,他志在必得。”
韩相定定的看着顾夭夭,他同顾父要好,那是因为顾父身上有着坦荡之气,哪怕是护短也护的坦坦荡荡的,这样的人,当称之为君子。
此刻,竟从顾夭夭的身上也看到了那种感觉。
随即,韩相也笑了,“你一介妇人,倒也会说出这不知深浅的话来!”
夫君想要相位?叶卓华想要的太多了!
韩相也没有说,真的想要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等着他日有合适的人,他自会退位,可叶卓华不行,一国之相,怎能戾气这般的重?
该是与孟相那般,是心怀慈悲的善人。
顾夭夭早就料到,孟相会说这般的话,她微微的抬头,便让人将准备好的契据单子拿了出来。
那一张张的全都是她名下的产业。
不能说,富可敌国,但是也能有资格,动一动江山根基。
“你想说什么?”韩相从未想过,有一个女子,竟有这般的本事。
一直以为,妇人顶多只在内宅里活的风生水起,就如同顾家老太太那般,便就是个人物。
可却没想到,顾夭夭悄无声息的竟有这么多钱财。
顾夭夭抬头,望着惊的站起来的韩相,她手里的银钱其实并不多,全都散出去,置办了产业,所以,手底下的东西,才会越来越多。
“韩相爷,我一直觉得,一国之相不能只是一国的相爷,还要看,他是谁的夫,是谁的婿,是谁的学生,又是谁的兄弟!”顾夭夭每一个字都说的很缓慢,却狠狠的敲在了韩相的心上。
这是一个,及其残忍的真相。
叶卓华敢与帝王争一争,不仅仅因为他手里的刑部,更因为他身后的这些关系。
若没有这些人,一个刑部尚书而已,如何反了天去?
手底下有这些东西,便是反了被招安,也该成为异姓王。
这相位,你给叶卓华,那便是相安无事,不给,只能说是大佑的罪人。
趁着叶卓华还忠心,大家都,见好就收便可。
说白了,人家这些人都是什么关系,一群人神仙打架,韩相这一国之相倒成了被祸及的鱼池罢了。
看韩相听了进去,顾夭夭抬手,这才让人将他放走。
同样是翰林院出生,孟相却知道顾夭夭所明白的道理,孟家男人没有出息,可是孟家门生千万,所以至今,孟相的真面目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
而现在,顾夭夭同叶卓华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并不是只让自己好,而是身边都全都扶摇直上,有这些人,便就有底气。
一人之力,不可撼天动地,可百人千人万人呢,总会让大地颤一颤的。
太后这些日子,一直让人注意着外头的动静,此刻太后正亲自为临安公主擦着手,毒虫的毒已经清了,临安公主脸上消肿了,可诚如太医说的那样,身子到底也坏了。
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吊着命,不能言不能语,不能动。
诚如下头人所言的那般,即便是养条狗,也会有了真感情了,看见临安公主这般下场,太后心中也不是滋味。
卫嬷嬷得了消息进来,冲着太后小声的禀报。
说是韩相从叶家出来后,脸色铁青,回家便病了。
太后的手一停,到底还是将帕子递给了跟前的婢女,抬头看着外头,明明是夏末里的艳阳高照,可是却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许是,秋日来了。
“有些日子了。”太后喃喃自语,叶卓华同皇帝赌气时间也不少了,现在,京城里头人人自危。
太后倒也想过出宫,可惜,终归是要顾忌母族那些人的。
再加上,叶卓华这些日子,到底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终归还不是到了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太后喃喃自语,“为人父母者,当为孩子计深远。”
她这个人,很不喜欢算计,可现下却又不能不算计,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有法子,将一碗水都端平了。
而后提笔,让人给韩相送一封信。
上位这么久了,韩相并没有多大的政绩,人啊,总不能只得到不付出吧。
是时候,该让韩相尽一尽做相爷的责任了。
她有一双儿女,让韩相这般做,儿子自可以解开眼前的困境,至于女儿,也算是为她报了仇,总有一日,皇帝定然会亲手取了叶卓华的人头。
自然现在,也给皇帝送一封,劝皇帝,算了吧。
临安公主胡闹,落的这般下场,由自己出面,赐她一个咎由自取。
太后开口了,皇帝自也要遵循。
放下那日,他将叶卓华约在了校场,两个人到底动了手。
没有任何的技巧,就那样最原始的扯着脖子一拳拳的打。
一个在那骂,你害了我妹妹。
一个在那叫嚣,你妹妹要害我夫人。
两个人谁人也不让谁,整整打了两个时辰,俩人实在没有力气了,便都躺在了草地上,抬着那挂着彩的脸,看着头顶的一方白云。
“叶绦之,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缓过劲来,皇帝自是要端着皇帝的架子。
叶卓华扯了扯嘴角,“你,有那个本事吗?”
这话一说,皇帝气的猛地踹叶卓华一脚。
这一脚,叶卓华倒是没避开,只是开口道,“圣上圣明。”
皇帝也许不知道,可叶卓华清楚,这是他两辈子的兄弟,所以,这一脚让一下,便让一下吧。
皇帝看了叶卓华一眼,微微的叹息,“若你有本事让韩相退位,你想要的,朕许你!”
有些话,其实并不用说透了。
彼此心中,也都有数。
叶卓华用千古骂名,换妻子顺遂,皇帝用世人眼中的忍让,换大佑太平。
这到底是谁赚了,其实也说不清楚。
交代完这句,皇帝便让人扶着起身,回头看了叶卓华一眼,而后忍不住又踹了叶卓华一脚,“以后记着,朕是皇帝!”
不能用这么强硬的手段,逼自己低头!
叶卓华想笑着应一声好,可是一扯嘴角,却正好碰到了受伤的地方,疼的倒吸了一口气凉气,而后捂着脸,“你只要不惹我夫人,你说了就算。”
这是底线,谁都不能踩!
皇帝无奈的摇头,不过终究没说什么。
到底,临安还活着,也许有一日,能医治好呢?
到了宫中,皇帝照了照铜镜,这才注意到,脸上挂了彩,着实没法见人,心中抱怨,叶卓华也不知道下手轻点,明日该怎么上朝?
正琢磨的时候,下头人匆匆赶来,说是韩相疯魔了。
皇帝猛地抬头,“今日早朝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出事了?”
下头人也不知道,说是韩相此刻,爬在了最高的酒楼房顶,坐在上头饮酒作诗,那摇摇晃晃的样子,随时都会掉下来,下头的人也不敢突然上去,怕惊到韩相,只想着在下头劝,可无论旁人说什么,韩相却就跟没听见一样。
皇帝微微皱眉,总觉得不对,“去查今日都是谁去过韩家。”
而后起身,带人又出了宫。
皇帝到的时候,韩相摇晃着酒杯,已经站了起来,“我自逍遥。”
诗,已经做到最后一句了。
韩相笑了笑,而后冲着下头的人喊了起来,“你们知道本官是谁吗?”低头轻笑一声,“不知道不重要,如今国泰民安圣君登基,我了无心事,只想云游四海快活逍遥,只是有两个心愿,一愿自我之后,国有良相,叶家绦之堪有将相之能。二愿圣上,子嗣无忧,后继有人!”
这话一出,皇帝眉头紧锁,交代下头的人,寻几个轻功好的,将人给带下来。
只是低头吩咐的时候,便听着人群中尖叫声传来。
皇帝抬头,酒楼之顶,已经没了人影。
韩相,竟从上面,跳了下来。
皇帝慢慢的闭上眼睛,一代大儒,当死的决裂,死的对的起,这万里江山。
皇帝回到宫中,呆坐在御书房,下头人的动作很快,自然查到了,太后给韩家送信的事。
皇帝的手微微的动了动,最后也只是说一句,“善待韩家老小。”
“主子,胡姑姑求见。”因着是皇后跟前的红人,下头的人才破例像皇帝禀报一声。
皇帝愣了片刻,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胡姑姑是谁,半响才想起,当初有个宫人知道废太子的丑事,是皇后出面将人保下的,似乎就姓胡。
既然是皇后的人,皇帝自然是见的。
御书房这个地方,胡月娘自是熟悉,当初在废太子跟前伺候,少不得出入。
所以,进来的时候即便低着头,她依旧能知道,该停在什么地方,该冲着什么地方见礼,“奴婢,请圣上安。”
“免礼。”
皇帝开口,胡月娘自然不会再跪着,起身后她依旧垂着头,只是声音却格外的平静,“奴婢今日过来,是为了,为圣上分忧?”
“哦?朕也想知道,朕有何忧?”皇帝微微皱眉,从胡月娘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有些不喜。
他,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奴才。
可是,胡月娘仿佛没有听见皇帝口中的不喜,继续着自己的话,“奴婢,自请为圣上看好后宫。”
韩相的遗愿已经传开,明白人其实都知道,皇帝,一定会纳妃。
听了胡月娘的话,皇帝轻笑一声,“朕,用得着你?”
语气,已经极为的不耐了。
胡月娘依旧垂头站着,“后宫之中,唯有皇后所出嫡子为尊,若皇后娘娘生不出嫡子,能活着的庶子,必然是最听话的那个。”
皇帝这么久都没有纳妃,必然是因为对皇后情根深种。
可却,又做不到像叶卓华那般,愿意顶着千古骂名,也要为顾夭夭撑起一片天。
皇帝想要千古圣明,想要天下安定,可也想要夫妻和睦,这世上哪里有那般万全的事。
看皇帝沉默,胡月娘便说道,“从前,奴婢自也不懂得这男女之间的情谊,可瞧见顾尚书同长姐,冯国舅与国舅夫人,叶尚书同叶夫人,甚至是顾将军与先夫人,才相信,这世上真有男人愿意给心爱的女人,独一无二的宠爱。”
所以,才懂得了,皇帝这压在心底的深情。
皇帝的手轻轻的敲着桌面,始终没有应下,良久也只是挥了挥手,“退下吧。”
胡月娘出去的时候,迎面正好碰见了冯知微,冯知微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问,直接推门进了御书房。
皇帝正想着胡月娘的建议,突然听见大殿上的门哐当的一声,将皇帝吓的一哆嗦,一瞧是冯知微来了,赶紧站了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韩相这么个死法,我怎能坐的住?”冯知微没好气的说了句,没有任何的避讳,直接坐在了皇帝刚刚坐下的位置。
看着这韩相是个读书人,没想到也能用这般阴毒的法子。
皇帝轻轻叹息,立在冯知微的身后,不发一言。
“赵庭初,我上次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冯知微突然放缓了声调,轻声问了句。
皇帝微微的垂头,“朕是赵家子孙,当扛起江山的担子,可你,是我的妻。”
为皇帝,很多身不由己,为自己,冯知微便是那独一无二。
上次,冯知微曾问皇帝,他既然早就有了称帝的心,那么可曾想过如何待自己?
如今,皇帝想该是这般回答。
冯知微慢慢的站起身子,微微的仰头看着皇帝,突然抬手,照着皇帝便是一巴掌。
这一下,皇帝是真的很疼。
被叶卓华打的伤刚麻木了,被冯知微这一巴掌打的,那叫个疼上加疼。
看皇帝没有发怒,冯知微眼眶有些红,低头将笔墨放在皇帝的跟前,“下,纳妃的旨意吧。”
一直以来她便知道,自己与恭王有婚约,两人书信来往密切,冯知微是真的喜欢她的庭初哥哥的。
可是,皇家的人,谁也不能保证真的会做一辈子的亲王,便是连冯夫人都说了,赵庭初到这个年龄,跟前连个通房都没有,实属难得。
也许,若没有顾家两个姐妹,冯知微也不会这么委屈,她如今不过是同千千万万的女子一样罢了。
如今是六宫之主,丈夫给了她无尽的宠爱,该是知足的。
这一巴掌,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妻,妻子耍些小性子,他该是包容的,可是,她亦是皇后,皇帝想做明君,她自然会成全。
到底皇帝同下头的大臣不一样,莫不说叶卓华不是佞臣,可就算是,一个佞臣从不值得谁去死谏,可君王不同,若他后继无人,国之危矣。
而且,若是君王糊涂,下头的人只会一批又一批的劝谏,那些人乃是忠臣,你留着他会日日念叨,你不留便会是国家的损失。
而且,往后会上来一批又一批的官员,他们一茬接着一茬的劝,皇帝如何不理?
明君,难为。
皇帝拉住冯知微的手,“对不起。”
他想,总是该说一句的。
冯知微原是她们这个圈最尊贵的女子,却是最不如意的。
冯知微轻轻摇头,“我最讨厌这,煽情的话了。”
她,该是炙热明媚的,而不是自艾自怜。
圣旨,到底是下了,就按照韩相遗愿,从京中选适龄千金入宫,为太上皇冲喜。
也,提了叶卓华为相。
乃是大佑,最年轻的相爷。
自然,即便是韩相遗愿,可叶卓华依旧是要背负骂名的,尤其是书生们,将叶卓华说成了邪佞之人。
总之,骂叶卓华的人很多,可是,却也说不出叶卓华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这些叶卓华却不在意,左右现在他名声也坏了,身子也不好,心狠手辣,但凡有脑子也不会将主意打在叶卓华的身上。
便也没有人,会像临安公主那般,算计顾夭夭。
倒是顾夭夭手底下有那么多庄子那么多学堂,总想着为叶卓华讨些个好名声,可谁知道,到最后便传成了,顾夭夭像菩萨一样的人物,而叶卓华却洗不白了。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皇帝圣旨下了以后,冯知微抬头扫了一眼皇帝,手放在他的脸上,“这是,被叶尚书打的?”
皇帝点了点头,“不过,我也打了他了。”
冯知微哼了一声,“这有权势是正好,你妹妹做错了事,怎还好意思打人?”
看冯知微又不高兴了,皇帝识趣的不吱声了。
冯知微让下头的端上药来,亲自为皇帝抹药,两个人挨的很近,皇帝的手很自然的放在了冯知微的腰上,近来这些日子,皇帝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冯知微了,此刻,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可也因为挨着近,皇帝很容易便瞧见了,冯知微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皇帝紧张的问了句。
冯知微摇了摇头,“无碍,只是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可是吃坏了肚子?”皇帝赶紧让人坐下,招呼太医来。
冯知微摆手,只觉得皇帝有些大惊小怪了,或许因为变天贪凉,才有些不舒服的。
再加上,她吃山楂橘子吃的多,许也是吃的肚子受不住了。
可皇帝太紧张了,非要让太医请了脉才行,冯知微想着,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点头许诺了。
不过,当她隔着帘子,看着太医紧皱着眉头,而后一个胳膊把完又换成另一只胳膊,冯知微的心,总是忍不住提了起来。
而那太医的眉头,皱的是越来越紧,等着太医起身的后,冯知微紧紧的攥着衣角,只想着,自己年纪轻轻的便得了顽疾?
若,若真是这样,也管不得什么祖宗理法,明日便住到叶家去,去同顾夭夭彻夜长谈,然后再去顾家住两夜,让布珍公主陪自己将马球打的尽兴。
再然后,去侯府,她要于如韵公主把酒言欢,说尽从前荒唐事,定笑话的如韵公主无脸见人。
最后,便回到冯家去,只觉得这个时候,只有在母亲跟前,才会心安。
这一瞬间,冯知微想的很多,而后便听见太医跪在地上,高呼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娘娘大喜。
“喜,什么喜?”冯知微还想着怎么交代后事,这一个喜字,说的冯知微愣了片刻,没反应过来。
太医笑着磕头,“回娘娘的话,娘娘这是有了身孕,已满三个月。”
听了这话,冯知微手放在肚子上,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肚子里,有了孩子了?可是,这孩子怎么来的这么快,顾夭夭成亲一年了,也都没动静。
“可,可本宫没有恶心想吐的时候。”冯知微还是不敢相信,她记得,顾明慧头三个月,那吐的可叫个昏天暗地。
“娘娘莫要忧心,这有身孕的反应,妇人之间是不同的,娘娘身子健康,皇嗣自是无恙。”而后便仔细的问了,冯知微最近的可有同寻常不一样之处。
被这么一问,冯知微才想起来,近来一直想吃酸,她也没往心里去,没想到竟是这般缘由。
原本,冯知微的小日子有些时间没来了,她只以为之前是被临安给气的,后来又闹出纳妃的事来,冯知微也就没有多想。
“娘娘,酸儿辣女,您定是怀了一位小皇子。”左右的宫人都笑着恭喜。
皇帝连连摇头,“什么皇子,朕觉得,公主也是好的。”
手,很自然的放在冯知微的肚子上,“皇后怀的,朕,什么都喜欢。”
无关男女。
那一瞬间,皇帝的眼眶是红的。
冯知微将头默默的转到一边,诚如她自己说的,很不喜欢成日里悲伤的自艾自怜,这般也好,同自己和解,也同皇帝和解。
就像是,清晨送来的那件披风,无论遇见什么事,他都会将自己放在心上。
皇后有身孕乃是大喜,伺候的人皆赏。
另一边,封相的旨意下来后,顾夭夭为叶卓华抹着药,“无论如何,他是皇帝,你如何能对他动手?”
叶卓华哼了一声,“我为他卖过命,杀过敌,九死一生,结果他妹妹要害死我妻子,我如何能忍?”
听叶卓华这么说,顾夭夭故意加大的了手劲,看着叶卓华抽气,顾夭夭才白了他一眼,继续上药,“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打了也就打了。
有些事其实不用说破,皇帝同叶卓华是兄弟,却也是君臣,皇帝给叶卓华相位,便也不只是妥协,皇帝有抱负,将来必是会做大事。
比如,削藩,有些事,成了便是千古大业,不成,那总要有人背负骂名,现在正好就落在了叶卓华的身上了。
只要叶卓华不起反的心,他们君臣之外,也还可以是兄弟,是知己。
抹完药,顾夭夭想了想,“我还是要将生意做大。”
总是,要护着叶卓华。
从前养个尚书,压力大,以后便是要养着一国宰辅,自更是要,尽量的做到,富可敌国。
听了顾夭夭的话,叶卓华笑的胸膛不停的颤动,而后突然起身将顾夭夭抱了起来,“既然东家这么看中小的,那小的,该尽心的伺候东家。”
即便是夏末,依旧是满室的温情。
皇后有身子,他们都说,那是因为皇帝下令纳妃,先祖开怀,这才恩赐。
自然,皇帝是不信的,都怀身子三个月了,就算是祖上有灵,还能算到三个月后,自己会同意纳妃?
不过,朝臣们愿意这么说,那便就这么说吧。
因为只是京城选妃,其实动作很快,刚入秋新人便入了宫。
皇帝头一次选妃,自然是为前朝所考量,只是却有一人,点的出乎意料。
便是胡月娘,被封了贵人。
品级不高,可一个宫婢直接跳了这么多级,却也够惹眼的。
夜里歇息的时候,冯知微自然是要提上一句的,皇帝倒也没避讳,直接说在后宫之中该放一条听话的狗。
当然,却也没同冯知微说,他私下同胡月娘的协议。
皇帝的话说的透了,冯知微也只能说一句,“她若愿意,便随她吧。”
九月的时候,太上皇到底大去了,皇后因为有了身子,太后要照顾生病的临安,内庭的事便让胡月娘协理。
一个没有任何前朝背景的贵人,办这么大的场面,自然让人格外注意的。
还有人说,这胡月娘不定会是第二个纯懿太后。
日后啊,总有冯皇后哭的时候。
不过,虽说冯知微看中胡月娘,可是胡月娘到底不是冯知微宫里伺候的人,终归冯知微的面上不会有那么难看。
再来,太上皇大丧,皇帝不在后宫留宿,可是日日都会陪皇后用膳,皇后恩宠不断,中宫地位稳固,这些酸话,也只能在冲着胡月娘说说。
这般一来,胡月娘在后宫的日子,其实比她原先的日子还要苦。
不过饶是如此,她依旧守着本分,在人前,她是皇帝的贵人,在私下她便是皇后的宫婢,一直不曾僭越。
闹的冯知微都觉得她可怜,对她愈发的怜惜。
以至于,胡月娘成了帝后同时宠着的妃嫔。
十月初的时候,大事都定了,顾夭夭陪着顾明慧进宫探望冯知微。
原本,冯泽是不愿意让顾明慧出门的,她如今再有半个月便到了生产的日子了,走路也费劲。
可是顾明慧不愿意,冯知微现在怀着身子不好出宫,太上皇大去她们不好进宫探望,可如今诸事都定了,若是不进宫瞧瞧,总是说不过去。
再说了,太医都说了,这眼瞅便要到生产的日子了,若是常活动走走,对孩子也好,将来也好生产。
冯泽被顾明慧说的没法子了,只能给顾夭夭送了个消息过去,让顾夭夭陪着顾明慧一同入宫。
冯知微得了她俩过来的消息,自是欢喜的。
如今身上已经脱下重孝,换上了常服,不过头上还别着白色的绒花,“你俩可总算过来了,我这数着日子盼着呢。”
即便是有了身子,冯知微还同之前一样,咋咋呼呼的。
“你可得小心肚子。”顾明慧只觉得,这都马上要做母后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知道轻重。
冯知微撇了撇嘴,“知道了,孩子他舅母,我便知道,你进宫定然是冯泽派过来,盯着我的。”
顾明慧被冯知微说的没法,只能在旁边瞪眼。
她俩说了几句,看顾夭夭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便同时转头盯着顾夭夭。
顾夭夭笑着说了句,“我瞧着两个茶壶说话,着实有趣的很。”
冯知微立马反应过来了,这是在笑话她们两个大肚子的,“你等着,等我们俩生完了,总会有笑话你的时候。”
说起,顾夭夭的肚子,冯知微的眼睛一亮,“我一直没得空问你,你家叶相,身子当真不行?”
顾夭夭无奈的摇头,“没有的事,都是他信口胡言的,我们打算今年冬日便要孩子。”
这样算日子生孩子的时候,正好是十月份,不冷不热的,坐月子正好。
顾明慧一听顾夭夭的话,立马反应过来,“我从前便同你说过,你怎不听,避子汤药对女子的身子是大为有害的。”
相对于顾明慧的着急,冯知微却笑的肚子疼,瞧着叶相在朝堂之上说一不二,把权臣演绎的淋漓尽致,不想竟是个贪图欢愉的,宁可自己背负污名也要两人温存。
这种话,顾夭夭自觉不好开口解释,虽说不是自己喝避子的药,可是叶卓华喝,也同人家说不出来。
正笑着,下头人禀报,说是葛嫔同胡贵人求见。
听见葛嫔这俩字,冯知微只觉得头都大了。
皇帝纳妃,可是都没让内务府拟字,说是选封号太浪费时间了,圣上一心只扑在朝堂上,哪里有空定这些,所以后宫妃嫔都是用娘家的姓氏的。
这葛嫔,便是葛将军的小女儿,因着看在她父亲的面上,给封的位分最高。
平日里就眼高于顶,葛将军去的凄惨,倒成了她炫耀的资本,不过,终究没在冯知微跟前失礼,冯知微便也没空搭理她。
昨日,诊出有了两月身孕,是太上皇大去之前便怀上的,冯知微便免了她的请安礼,眼不见心不烦。
人家怀着身子的人都来求见了,自不好将人撵出去,冯知微坐定了身子,收敛的笑意,宣她进来。
葛嫔进来的时候,冯知微与顾夭夭一左一右已经坐了下来。
葛嫔一手扶着腰,生怕让人瞧不见她怀着身子,“参见娘娘。”
说着便要见礼,冯知微自要摆手,让她起身,“本宫说了,你怀着身子,不必行此大礼。”
葛嫔谢恩,而后冲着顾夭夭同冯知微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了。
顾明慧微微拧眉,即便同顾夭夭没商量,可却两人同时都没理会,就当没瞧见。
即便是宫里娘娘又如何,按照规矩,一位是一品诰命夫人,一位是从一品国舅夫人,自不会将一个嫔位妃子放在眼里。
给彼此面子,行了平礼打声招呼也就算了,可偏偏葛嫔一进来便让人不喜,她们甩了脸子又如何?
“参见皇后娘娘。”旁边的胡月娘还是按照规矩,行了跪拜之礼。
等着起身后,又微微额首,同两位夫人打声招呼。
看着胡月娘端着的还是下人的架子,葛嫔传来的冷哼声是格外的大。
总觉得,后宫妃嫔,自要大过朝廷命妇的。
“些许日子不见,贵人似乎清减了不少。”到底是故人,顾夭夭总会开口说句话。
“谢夫人关心。”胡月娘的话,到底不多。
只是起身后,纵然还是低着头的,可那脸上的巴掌印,总还是让众人瞧的清楚。
冯知微不由皱起眉头,“胡贵人,你的脸怎么了?”
胡月娘还未说话,便瞧着旁边的葛嫔放茶杯,便是连身子都没起,便说了句,“是嫔妾打的。”
冯知微猛地抬头,“为何?”
脸,到底沉的厉害。
葛嫔心里有些慌,可一想到,胡月娘不过是宫婢出生,与她们共同伺候皇帝也就算了,还得帝后另眼相待,心中不忿已久。
如今仗着有身子,自是要同胡月娘发难的。
只是,胡月娘是皇后的人,打了胡月娘便是打了皇后的脸,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过来同皇后禀报。
倒要瞧瞧,皇后再得宠还能不顾皇家子嗣?
只要皇后忍了自己,自己在后宫之中,自是会高人一等。
便将今日的事说了,原是今日两人在宫里碰面了,坐撵正好走了个对头,按照规矩,胡月娘自然是要停下来让路,等着葛嫔过去后,再离开。
可葛嫔却说,她这刚走了一步,两个坐撵还没彻底错过去,胡月娘那边便起身上撵准备走了,她这也怕伤到皇家子嗣,情急之下,才教训了胡月娘。
说胡月娘是后宫妃嫔,理应皇后娘娘管教,所以,将人送来了。
便是说,打了人不成,还要让皇后再责罚胡月娘。
而且,听她这话总是有些牵强,所谓让撵,便是让出正路来,其实就是显示地位低的那位敬着高的那位,意思到了便可,那么宽的路,怎么可能撞着。
胡月娘低头也没解释,只说了句,“嫔妾知罪。”
“知罪,你就知道知罪,若是冲撞了皇家子嗣,你一句知罪便可以交代的吗?”葛嫔陡然抬高了声音,骂完人后,还撑着肚子,好像因为生气,伤到了肚子一般。
顾夭夭同顾明慧后院都清静,哪见得这场面,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疼,心里厌烦的很。
“葛嫔娘娘兄长,我记得是在军机营里当差是吧?”冯知微没开口,顾夭夭却突然提了葛家的人。
“是,本宫的兄长乃是军机营里正四品督军。”提起自己嫡亲的兄长,葛嫔自是满脸的骄傲。
兄长还年轻,便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实属不易。
再加上父亲的缘由,她们都被圣上看中。
不过,到底父亲是死在冯老将军手上的,对于冯皇后,葛嫔心底总是有些敌意的。
听了葛嫔的话,顾夭夭笑着点头,“这就是了,昨日相爷还同我说,这年轻一辈的人啊,数葛小将军成气候,如今边关守将家中出事,京中正想着派谁过去,没想到,这葛小将军竟主动站了出来,颇有当初葛老将军的风范。”
“怎么可能?”葛嫔惊的站了起来,在京城中出人头地的机会多,若是去了外头,想出头自然只有立战功一条路,可是,如今天下太平不起战火,哪里有机会。
边关艰难,主将是早就定下的,所谓守将不过是七品小官,兄长不傻也绝做不出这般事来。
“怎么不可能,我也想起来了,昨日夫君也对葛小将军赞誉有加!”顾明慧在旁边也笑着说了一声。
看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葛嫔恍惚间反应过来了,什么主动去边关,分明就是这两人信口开河,因为看不上自己,所以迁怒到兄长身上了。
“叶夫人,这江山姓赵,不是你叶家的天下!”不是说,你说是自请去的,便就自请去的。
“葛嫔娘娘慎言,这天下谁人不知,叶相是极为重规矩的,怎可说出这般没有分寸的话来?”顾明慧沉着脸,在旁边冷斥了句。
说起重规矩,自然就不得不提,此刻还躺在榻上的临安公主。
当初,闹的有多厉害,可结果呢,也不是没人拿的住叶相的把柄?
若是,身份还没有临安公主尊贵,对上叶相,又有几分胜算?
“行了,朝堂的事咱们妇人不懂得,葛嫔你记好了,今日的错莫要再犯,还有,胡贵人如何本宫自有定论,你既以动了手,还在这告状,谁人教你的规矩,本宫念在你怀有身孕的份上不同你计较,若有下次,决不轻饶!”冯知微这个时候,自是要总结一番。
葛嫔咬着牙,本来是要立规矩的,却闹的个大没脸,如何甘心?
看葛嫔没动,顾夭夭在旁边轻轻的咳了一声,“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妇人自不该妄议朝政,只是事关夫君,臣妇总要解释一二,夫君得圣恩手握重权,可却处处按规矩办事,若是真的想要针对葛家,想来也不是只将一人撵出京城,而是,屠了葛家满门,葛嫔娘娘,您说呢?”
顾夭夭口中说着规矩,可语气却极为的张狂。
明晃晃的,便是警告。
葛嫔咬着牙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三个人,一国之母自是高高在上,看上面的俩人,文武臣之首,皆是皇后的人。
此刻也只能说一句,“臣妾,知罪。”便退了出去。
葛嫔都离开了,胡月娘自然不会留在这里,耽误她们说话。
等胡月娘离开,冯知微下令给胡月娘些赏赐,总不会让她落面子的。
只是,提起葛嫔,冯知微总忍不住说了句,“给脸不要脸。”
顾夭夭笑着拿了橘子放在冯知微的跟前,“她怀着身子,你不好说话,还有我们。”
到底,无论多占理,皇后处置怀有身孕的妃嫔,总会让人诟病。
那便她俩给敲打一番,让她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冯知微笑着点头,“那以后,还要仰仗两位夫人了。”
场面,自又恢复了从前的热络,只是,瞧着顾明慧有些不对劲,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嫂嫂。”冯知微紧张的唤了句。
顾明慧摆了摆手,艰难的说了句,“我,我回去。”
冯知微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了,“快,快宣太医。”
“不可。”顾明慧摇头,这女人生孩子,血气重,断然不能在宫里,晦气。
“嫂嫂这个时候了,讲究的什么,难不成我若出事,你跟哥哥都不让我在家里养孩子了?”冯知微没好气的说了句。
再说了,顾明慧若非是惦记自己,也不会挺着个大肚子过来。
怕顾明慧还要多言,冯知微说了句,“圣上也没那么多的事。”
“事有轻重缓急。”顾夭夭也在旁边劝了句。
她没生过孩子,可却也知道,产子那可是在鬼门关上过一圈的,万万出不得差池。
不等顾明慧说话,冯知微便忙活着赶紧让人将顾明慧挪到内室,不过因着顾明慧坚持,还是送到了偏殿的内室,然后赶紧让人去通知了冯家,让冯泽赶紧进宫来。
顾明慧倒也不是疼的有多厉害,只是突然破了羊水动弹不得,只能由着人家扶着她。
这产子自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发作的,她们只能在外头等着。
冯泽也顾不得后宫内院,进来便直接去了产房,冯将军同冯夫人也没说什么,什么晦气不晦气的,生的是冯家的孩子,陪着孩子的母亲,怎么就会有血光之灾了?他们家,不信那一套。
“娘娘,您先去歇着吧。”顾夭夭看着冯知微跟着忙前忙后的,总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她如今也有身子,受不得累。
御书房内,胡月娘跪着向皇帝禀报今日发生的事。
皇帝面上越来越冷,“可让人瞧了,葛氏肚子里的是什么?”
胡月娘垂着头,“回圣上的话,八成,八成是个皇子。”
虽说月份还小,可皇宫里总有能人,断定个七七八八。
听闻是皇子,皇帝的脸色更是难看,“葛嫔以下犯上,冲撞皇后,气的国舅夫人早产,罪该万死,念着她怀有身孕的份上,责,掌嘴五十,闭门思过三月。”
顾明慧这提前半个月其实也算不得早产,可皇帝圣言,说早产那边是早产了。
胡月娘有些犹豫,“圣上,葛嫔娘娘的胎还不稳,怕是受不住。”
“朕,在乎吗?”皇帝不屑的说了句。
葛嫔不过怀着身子,还没生出皇子来,便就敢挑衅皇后,若是他日皇子出世,岂不是要同嫡子争天下了?
话说的格外明白,皇帝本就是要,落了她这一胎。
胡月娘低头领旨,这也算是她,头一次出手。
这天下姓赵,可后宫,只能姓冯。
十月初三这一早,顾明慧终于的生下了孩子,不负众人所望,是个小子。
冯家,这一代,后继有人。
得了这个消息,顾夭夭总算放下心来了,一夜未睡在这守着,此刻得了母子平安的消息,这困劲也上来了。
便让人收拾着,准备回叶家。
出了后宫,一眼便瞧着穿着朝服的叶卓华,“今日,这么早便下朝了?”顾夭夭快走了几步,笑着问了句。
叶卓华轻轻摇头,“我今日,告了假。”
顾夭夭听后,抿嘴轻笑,“怎么,你这也是紧张的?冯家得了个小子,不过还未取名。”
叶卓华恩了一声,这一点他倒是知道,冯泽一早便想着该取什么名字,可寻哪个字都觉得不好,昨日还说,距离生产还有半月的时间,总能挑出来。
没想到,顾明慧生的这般快。
顾夭夭总觉得,叶卓华今日怪的很,甚至有一种,叶卓华本也不是紧张,只是单纯的想要来接自己的感觉。
或者是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等上了马车,叶卓华才凑到顾夭夭跟前,小声的念了句,“你小日子,这个月,晚来了两日了。”
“两日便两日,这也是正常的。”顾夭夭不以为意的说了句。
然后,叶卓华那边便没话了,只拿了披风盖在顾夭夭的身上,小心的伺候着。
顾夭夭靠在叶卓华身上,熬了一夜确实是有些累了,眼微微的眯了起来,准备歇息片刻。
可脑子里总是习惯的想着,刚才叶卓华说的话。
突然间,惊的没了睡意,顾夭夭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刚才因为想着顾明慧,却没多注意叶卓华,此刻看过去,叶卓华新冒出了不少的胡茬子,“你,一夜未睡?”
叶卓华点了点头。
顾夭夭的眼不由的瞪大了,“是不是,我回去了得先寻府医把脉?”
看着叶卓华又点头。
顾夭夭突然笑了,而后伸手拍了一下叶卓华的肩膀,“姓叶的,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东西。”
明明都商量好了,等着冬日再准备要孩子。
没想着叶卓华竟然提前了,也没同自己商量一声。
叶卓华也不敢躲避,“我,我上次问你,是否紧张,我瞧你点头了,这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叶卓华还特意问过大夫,说是越是紧张对要孩子越不利,还不如悄无声息的,也就要了。
左右,顾夭夭也是同意的。
顾夭夭一下下的点着叶卓华的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算计,算计,一日日的就知道算计!
因着顾夭夭熬了一夜,叶卓华紧张,早就让府医等着了,就怕出事。
等着顾夭夭一回来,府医立马过来请安,果不其然,顾夭夭是真的有了身孕了。
顾夭夭的脸还没缓和过来,叶卓华在旁边拉着顾夭夭的手,“如今,四下太平,你也该,心顺才是。”
“滚!”顾夭夭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单纯的想要发脾气。
叶卓华摸了一下鼻子,只管哄着便是。
虽说不满三个月,还是不能声张的,可亲近的人总是要说一声的。
顾夭夭是成亲最早的,可有身孕的最晚,可以说,她这一有身孕除了顾夭夭,旁人都开心。
叶父叶母自更不用说了,他们嘴上没催过这小两口,可心里肯定也是着急的。
日子久了,顾夭夭也没那么气了,只想着好好的养孩子。
诚如,叶卓华所说的,现在四下太平。
明君登基,大家都一心为朝廷效力,至于叶卓华这个佞臣,想处置谁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旁人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总不能红口白牙的说上句,看新相爷办事不顺眼吧。
至于说内院,临安公主还没死呢,便就是伤疤还没有好呢,叶卓华再少年英杰,旁人也都得掂量掂量,是不是有勇气想要受那临安公主的下场。
总之,顾夭夭还是比较顺心的。
次年五月十六皇后生产,是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不过,皇后总还念叨,老人们都说这初一十五的男子,好讨媳妇。
可偏偏皇子是十六的生辰,偏偏要晚出生一日,恐怕以后讨要媳妇得费些力气。
对于皇后担心的事,旁人都一笑置之,若是不出意外,皇后嫡子必然是要做太子的人,天下女子,不得尽由太子挑。
当然,顾明慧也曾戏言,除非是顾夭夭生下的是姑娘,偏偏被太子瞧上了,这下,怕就麻烦了。
不说顾夭夭不同意,就叶相的性子,怕得能打断皇子的腿。
这话,只是一句玩笑,谁人也没当真。
待到顾夭夭有动静的时候,冯知微也出了月子了,顾明慧的孩子都快一岁了,自都能让奶娘带着,所以来了一院子的人,都来等顾夭夭产子。
叶卓华更是不离左右,只是,顾夭夭是先见的红,反反复复两三日才开始疼,这孩子生的艰难,八月初一的一大早,鸡刚叫了三声,终于产房里头有了动静。
说是母女平安。
不管是男是女,能平安就行,顾父一直念着阿弥陀佛。
人都说生完孩子没力气,顾夭夭只觉得肚子里的肉总算出去了,浑身舒坦,看着那小小的人,心的融化了。
这孩子也不是个爱哭的,生产的时候哭了几声,便乖了。
只是,叶卓华却止不住了,一个大男人,趴在顾夭夭塌边,便就跟号丧一样的哭泣。
开始,顾夭夭只当他憋的时间太久了,发泄发泄这紧张的情绪也是好的,可是时间一久,顾夭夭心中便觉得烦闷,“要哭离远一点哭,莫要吓到我女儿。”
叶卓华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的时候还抽抽搭搭的,“我发誓,这辈子只这一个孩子,再也不生了。”
人都说,生孩子受罪,他也想过,却没想到会有那般的凶险。
顾夭夭产女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便是连叶卓华那发下的誓也传了过来。
皇帝不由的点头,“朕,去瞧瞧太后。”
自从临安公主出事后,太后便鲜少再出门,皇帝过来的时候,太后正在浇她屋里的花草,临安公主还是老样子,浑身不能动,木然的睁着眼,对外头没有任何反应。
“母后。”皇帝先见了礼。
太后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拿了帕子将手擦干净,“皇帝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朕,是向母后报喜的,叶相得女,独女。”后头那两个字,皇帝故意咬的很重。
当初韩相去的时候,皇帝知道是太后出的手,可却没过来问一个字,今日,却是将那日的话说出来。
太后素来通透,对万事都有自己的衡量,临安公主落的这般下场,她自然会出手的,可,也要顾忌皇帝,便想了这么一招。
成全了,皇帝君臣的情谊,解了皇帝当时的困局,可却也在这君臣之间埋下了这一根刺。
原本,皇帝是想着,等着韩相快支撑不了的时候,再给叶卓华相位,也算是让他立威,而后让顾夭夭协助皇后选妃,左右叶卓华也是佞臣了,他不愿意后宫那么多人,便让那两口子耍手段。
总之,叶卓华让自己在临安公主事上妥协,又抢来的这个相位,皇帝必也不会让他当的那么舒坦。
这是他作为皇帝,也是作为兄长,给前朝求的一个平衡。
可是,韩相一死,旁人会当韩相是被叶卓华逼的,叶卓华自要背负骂名。
这些也就罢了,可偏偏非要提充盈后宫的事,这让旁人如何看待冯知微?
若是冯知微同顾夭夭的关系没那么好,必然会对叶家心生怨恨,怪叶家逼韩相太狠。
而自己若同冯知微不能和解,自然也会怪罪叶卓华。
再好的关系,一旦有了嫌隙,便会渐行渐远,叶卓华性子刚强,今日能抢相位,他日亦能抢皇位。
他日,皇帝羽翼丰满,必然是要除掉叶卓华的。
太后这般,让伤害过临安公主的人,都得不了好,自也算是为临安公主报仇了。
可偏偏,叶卓华生的是姑娘,他后继无人,自然不会对皇位感兴趣,只要叶卓华不存逆反的心,皇帝便不会动叶卓华。
他们依旧是,可以谈天说地的知己。
这,许是天意。
也是大佑的造化。
太后听了只是淡淡的一笑,“那,自然是好的。”转头,看了一眼临安公主,只是微微的叹息。
话既然捎到了,皇帝起身冲着太后抱了抱拳头,“母后,一直未曾说过,您足够通透,却不够豁达。”
从当年离宫之日的时候,旁人都看着当初的贤妃,走的毫不留恋,这样的女子该是个奇人。
可是,有些事,皇帝知晓。
母后一直对他要求严苛,文武兼备,不是储君,但一定要活的比储君要优秀。
这样的人,不是放下,而是一直在赌气。
临安公主的事,太后也只是尽到了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
仅此而已!
毕竟,皇帝查到了,临安公主虽然被毒虫咬了,四肢无力,可总是能开口言话的,可在太后宫殿,久不得治,能动手的人只有一个。
太后的心,是凉的。
永远的,只活在别人的眼里。
所以,皇帝才偏爱冯知微,她无论做什么,都是炽热的,能感染身边的人。
听着皇帝与自己说这掏心掏肺的话,太后也只是淡淡的笑着,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什么都记着。
良久只说了句,“皇帝,只是你不喜欢你母亲,并不能代表,哀家这样的人不好。”
曾经,那人也夸自己,人淡如菊。
不过,终究不重要了,她做了世人认为该做的事,她的孩子也长大了,能撑起了一片天,便,就是赢了。
赢了大行皇帝,赢了废皇后,赢了纯懿皇太后。
三日后,叶卓华为独女取好了名字,叫,叶骄阳。
如骄阳一般,光芒万丈。
顾夭夭总觉得,这个名字太过于刚强,尤其着叶骄阳还是初一出生的,说是命硬。
可叶卓华却无所谓,只说了句,“她有这个资格。”
叶相独女,还能配不上骄阳二字了?
叶骄阳有了名字之后,皇帝下令,特封叶骄阳为骄阳郡主,封号就用的是她的名字,取骄阳二字。
皇帝的妃嫔都还没有殊荣得皇帝亲赐字,叶相独女却有资格,旁人自是羡慕的很。
满月的时候,叶相更是为了骄阳郡主大摆筵席,宴请宾客三日。
看叶相这宠女的架势,顾明慧瞧着都心惊,只感叹,等着骄阳长大了,不知道得寻什么样的夫婿,才能入的了叶相的眼。
顾夭夭无奈的点头,“我这也是愁着。”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只要叶卓华在家,骄阳郡主就不用旁人伺候,也就是叶卓华身上没有吃食,若是再有奶,必然这乳娘都不用的。
她都愁,这叶卓华会不会留着骄阳一辈子不嫁人。
叶骄阳满月,孙倚君倒是同二牛过来了,只是顾二娘却没有赶回来,说是遇见了一位像极了贾丛海的人,这才耽搁了时间,不过满月礼却是送来了。
不过,叶卓华再宠爱叶骄阳,可是有些事却也重视,叶骄阳三岁的时候便到了开蒙的日子,叶卓华便要寻最好的先生,为叶骄阳开蒙。
这寻来寻去,最后视线落在了太子太傅身上。
皇帝倒是大方,左右孩子们还小,倒不必男女设防,便让叶骄阳进宫,同冯家小子一起,给太子伴读。
顾夭夭听后直笑,只可怜了太傅了,教着太子那表兄弟两位祖宗已经头疼,这又加上了叶骄阳这位小姑奶奶,京城中最金贵的三个孩子在他手上,打不得骂不得,又不能光哄着。
也庆幸顾瑾大了,不然四个孩子在一起,更让太傅受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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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夭夭对韩相的话,来源于,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