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知微便是连假笑都懒得做了,“这事,儿臣觉得,还是得听母后的。”
你莫要想着,让我受委屈了不说,再让我给你善后。
太后听了冯知微的回答,面上也没恼,只是继续拨动手中的念珠。
正在这个时候,下头的人同皇帝小声的禀报了,宫门外的事.
而下头的宫婢,也在外面禀报说,国舅夫人求见。
听着顾明慧来了,冯知微立马明白过来,“嫂嫂怀着身子,快去安顿了在本宫殿里等着,小心照看着,本宫随后便来。”
顾明慧进宫,自然是要给冯知微撑腰的,可是冯知微害怕顾明慧生气动了胎气,自要拦着,只让她安心的歇着。
太后手中的念珠拨动的愈发的快了,良久,才开口,“你皇妹到现在还未醒来,哀家的意思是。”
“母后!”原本太后想着此事就此作罢,可是却被皇帝急急的打断了,“朕觉得,有些真相,至少咱们几个该知道的。”
就比如,外头那个顾驸马的妾氏,到底怎么同临安公主搭上边的。
太后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变,可到底还是说了句,“皇帝说的是,你说查,那便查吧。”
皇帝亲自出马,自然不会轻巧揭过,一个个用下刑去,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吐露了个干净。
听着下头的人禀报,太后手中的念珠不停的拨动,也不知道是拨的太快了,还是这手串时间太长了,竟然从中间散开,落了一地的念珠。
皇帝咬着呀,“朕竟不知道,朕的皇妹变的如此,面目全非。”
给人下毒,污人清白,什么事都敢做。
听着皇帝声声指责,太后微微的叹息。
看着下头的人,将念珠收起来,只轻声交代,“都埋了吧。”
念珠断,缘分便也就断了,想来这佛家的东西,厌恶了世俗的纷扰,那就让他安静的离开便是了。
“许是公主,一时糊涂。”看太后不吱声,身后的卫嬷嬷到底忍不住,说了一句。
皇帝猛的斜了卫嬷嬷一眼,嘴角不屑的勾起,“明明这是蓄谋已久,却说成一时糊涂,朕却不知道,在嬷嬷眼中,一时竟然可以这么长。”
卫嬷嬷是看着皇帝长大的,从前皇帝自将她当长辈似的敬着,这还是头一次,顶撞于她。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自是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
卫嬷嬷低着头,便也不敢再说话。
恰在这个时候,里头的太医出来禀报,说是临安公主醒了,等着喂点粥米,养养精神便就无碍了。
屋子里的几位,都没有说去看她。
皇帝只抬手,让下头的人去熬了稀饭,一会儿去喂临安公主便是。
里头屋子一阵忙活,外头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等着下头的人,将临安公主用完稀饭的空碗端出来后,皇帝便才带头,走了进去。
临安公主的脸色还是很白,只是因为吃了东西,嘴唇看着有点血色,终归没有刚被抬回来那般吓人。
太后看了之后,只双手合实,轻声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皇帝却没管那么多,瞧着似乎能说一会儿话,便直接挑明了问,“朕,已经将你玉琉殿上下审了个遍,你有什么想说的?”
听着皇帝上来便冷硬的质问,太后不悦的皱眉,可终究也还是没有吱声。
临安公主微微的抬头,直视圣颜,“是啊,我做了,不过,却始终没出什么大事。”而后扫了冯知微一眼,“就算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也够不着不是?”
话,自是这么说的。
就算是按照律法来,临安公主也没有犯杀头的大罪。
只是这态度,嚣张的让人厌恶。
皇帝想着,怪不得能将冯知微气的动手,就她现在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便就是自己都想同她动手了。
“临安!”便是太后,此刻也忍不住斥了一声。
看太后变了脸色,临安公主抿着嘴,不过到底低着头。
看着临安公主这幅样子,皇帝恼的在地上来回踱步,“母后,此事您以为,该如何处置?”
转头,干脆不去看临安公主。
太后长长的叹气,此刻,也只能轻声说了句,“还望皇帝能看在哀家的面上,从轻处置。”
不说不处置,可怎么处置却也有些门道的。
只要,皇家的姿态放出来,其实也就可以了。
这个,于太后而言,自觉得公允。
皇帝哼了一声,“今日出事的官员,你派人仔细安抚。”回头,冲着冯知微说一声。
自是要显示,皇恩浩荡。
而,顾驸马的妾氏,皇帝倒不必交代,左右是生是死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至于叶家。”皇帝有些犹豫,叶家什么都不缺,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补偿。
冯知微也不着急,就等着看,皇帝能对叶家说出什么话来。
只是皇帝还没说完,临安公主便开了口,“臣妹倒有一个主意。”
皇帝下意识的便要斥责,就临安公主这样,他瞧着是魔怔了,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可转念一想,却也想知道,在临安公主心中,她惹的祸事该如何平息?
临安公主看皇帝点头,而后让人将自己扶起来,便就跪在塌上,“臣妹自知品行不端,无法为皇室表率,不配享庙堂之尊,奈何错事已经做下,臣妹愿意补偿叶夫人,亲自服侍叶大人及夫人。”
这话一出,皇帝的心猛的抬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服侍叶卓华他们,或者该说,用什么样的身份去服侍人?
看皇帝懂了自己的意思了,临安公主唇角勾起,面上的笑容的温和,仿佛这便是最圆满的一刻,“臣妹,求皇上允我入叶家为平妻。”
头,重重的叩下。
今日,众人面前,临安公主骄纵不讲理,便是为平妻下嫁,旁人也只能说个活该。
说不到,半句可惜。
怕皇帝不应允,临安公主特意说了句,“皇兄,您曾答应,除了顾尚书,旁人谁都可以。”
皇帝金口一开,必然是要说到做到的。
若不是名声尽毁,皇家公主如何能下嫁为平妻。
可这毁也要有个度,不能犯的过错太大。
皇帝被临安公主的话给气笑了,“你想嫁给叶卓华?你屡次针对叶夫人,还未入门便玩的争风吃醋的戏码,你觉得,叶卓华凭什么会答应?”
对于这一点,临安公主早就想过,“男子皆多情,我与叶夫人争风吃醋,便说明我与叶大人早就有了私情,皇帝震怒公主不检点,罚我永居叶夫人之下,多年以后,不定还能成为一段佳话!”
一段,皇帝英明,公主多情的佳话!
再说了,临安公主继续说道,“那顾驸马本就对叶夫人有意,若皇兄愿意查,定然能查到端倪。”
不若,顾家好端端为何将养子撵出去。
里头千万种缘由,总能让人窥得一二。
所以,临安公主所揭穿的事,也不全是谎言。
“顾驸马的事,与叶夫人何干?”听了临安公主的言论,皇帝到底是忍无可忍,直接怒斥了句。
即便顾驸马真的喜欢顾夭夭,那又如何,这种事又不是顾夭夭能控制的。
再则说了,人家叶卓华愿意,还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的。
“你与我说个实话,是不是打从一开始,你看上的,便是叶卓华!”看皇帝动了火气,冯知微在旁边奉上了茶水。
原本,该上火的人是她,如今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看着皇帝气急败坏的样子。
虽然,她面上有些担忧,可心里,真真那叫一个爽字。
皇帝喝了茶水,冷静了些许,这才继续问起来。
话既说到了这份上了,临安公主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是。”回答的,那叫个干脆。
皇帝重重的点头,怪不得,他就说临安公主虽然骄纵,可却不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如同她一开始便与冯知微起了冲突,可是再生气她也知道,不能在宴席上发脾气,只赌气回到自己的玉琉殿中。
可是为何,越到后头,做的越过火,感情打的是这个主意。
什么顾明辰,都是她做的样子,就是要自己一句话。
也难为她,费尽心机!
太后听得临安公主承认了,手很自然的想要拨动念珠,可是一抬手才想起来,念珠已经掉落,低头让卫嬷嬷扶着自己坐在临安公主的塌边,而后又摆了摆手,示意卫嬷嬷下去,“冯家少夫人来了有一阵了,你过去瞧一眼,莫要让她等急了。”
卫嬷嬷立马领会了太后的意思,点头退了出去。
冯知微怕顾明慧吃亏,便想着要走。
还没提出来,便听着太后说了句,“皇后,你与叶夫人兴趣相投,想来彼此熟悉,可知道,叶夫人秉性如何?”
太后有话要问,冯知微自然不能离开,回话之前不由的瞪了一眼皇帝,皇帝无奈的叹气,到底让自己的人去看一眼,若是卫嬷嬷说的太过,自己的人也可以敲打一下。
看着皇帝出手后,冯知微这才回答太后的话,“回母后,叶夫人自是,嫉恶如仇。”
尤其对于伤害自己的人,那是睚眦必报。
只是后头这句,冯知微想了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便也没说。
太后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若是临安想去叶府为平妻,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虽说可以皇家赐婚,可是叶家特殊,顾父那护犊子的性子太后也有所听闻,若是能让顾夭夭能点头,总是会省下不少的事来。
“绝不可能!”冯知微说的斩钉截铁。
叶卓华都许诺不纳妾了,顾夭夭再给自己招这么个堵心的东西回府,那是吃饱了撑的?
听了冯知微的话,太后倒也没再多说,只是看着临安公主,“孩子,你可听你皇嫂说了?那顾氏是个刚强的,即便,你皇兄应允了,即便,你嫁给了叶大人,未来等待你的,也只能是不幸。”
纵然临安贵为公主,可是内院里的事,皇帝也不好事事过问。
当家主母不好相与,以后将面对的更是一大堆的糟心事。
无论遇见什么事,好像在太后的跟前,都能平和的解决。
没有盛怒,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平静的分析,这个肯定会出现的结果。
她的声音温和,仿佛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可却就能让你无力反驳,而后直击你的内心。
临安公主簌簌落泪,“母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女儿也没有任何法子。”
只一眼,便认定了这个人,控制不住自己,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太后微微的摇头,“孩子,你太年轻了,虽然母后从未说出口,可是这么多年了,母后从未留恋过宫里的生活,你们该知道,母后今生最后悔的,便是入得深宫来。”
太后的性子,当初入宫肯定不可能为了什么,荣华富贵。
大概,也曾喜欢过吧。
可是,再喜欢也经不过经年累月的消磨。
年少的情谊,早就被风吹散了,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些日子,再也,未去看过太上皇。
没有什么,会比现实更直戳内心。
临安公主觉得,自己肯定会比太后深情吗?恐怕也未必。
活生生的例子,让临安公主心里发慌。
她不停的摇头,不,她离不开叶卓华,说不上为什么,在看见叶卓华画像的第一眼,那仿佛就是来自于上辈子的执念,见了这个人,放不下,忘不掉。
“母后,女儿感谢您的养育之恩,今生无以为报,只愿来世做牛做马来还您的恩情。”说完,重重的将头扣在塌上,而后看向了皇帝,“皇兄,皇帝该是一言九鼎,你已经许诺,万望你,说到做到!”
叶卓华,她嫁定了。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甚至在临安公主心里,她嫁给叶卓华那都可以用,合情合理来解释。
皇帝突然冷笑一声,“临安啊,皇帝是要一言九鼎,可是,那是对的事,有些话,朕既然明白是错的,还要坚持,那便是昏君!”
什么一言九鼎,为了一句被人算计的话,而让君臣离心,皇帝自问做不到。
临安公主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什么叫做不到?他可是皇帝啊,怎能做言而无信的小人?
“赵临安,朕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罚你一年俸禄,而后亲自为你挑选一门合适的亲事,未来驸马不必长的貌似潘安,也不必,家财万贯,朕只要他,待朕的皇妹好便是。”
皇帝说的明白,不过是寻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能力没能力的废物罢了。
“若是你愿意嫁,朕,许你余生圆满,若是你不愿意嫁,那便降为郡主,褪去华服,青灯常伴,为民祈福,他日史书工笔,朕许你个深明大义!”皇帝说的冷漠。
只有这两条路走,嫁了,便老老实实的过完一生。
不嫁,也休想再起事端。
如若临安公主只是,小女儿家的吵吵闹闹,皇帝也许还不会太放在心上,如今不过短短数日,她便胆大妄为到,搅动两个朝廷重臣心生不满了。
都是二品尚书,在临安公主跟前,竟能成了棋子?
她可知道,朝之尚书,乃是国之栋梁!
事实都已查清楚,若是装聋作哑的不管,只会纵的临安,无法无天。
今日,可以祸害尚书,明日就有可能染指朝堂。
这大佑江山,难不成还要毁在一个,庶出公主手中?
而且,皇帝自认也并没有做的太绝,说是寻个普通男子,其实家室秉性皇帝都会仔细考量,自是会护着临安公主的。
只要临安公主不作,就不会逼入绝境。
临安公主看着皇帝说的坚决,分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再无转圜的余地,而旁边的太后,此时也闭上了眼睛,明显是不会再多言。
临安公主哭的撕心裂肺,“赵庭初,我恨你,我恨你!”
什么尊卑,她也管不了,若是不让她嫁给叶卓华,还不若杀了她来的干净。
皇帝却没理会,只是吩咐下头的人,将刚才自己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外头那俩,穿着盔甲的将军身上。
让他们相信,自己这个皇帝,不至于昏聩的是非不分!
交代完了之后,皇帝看了太后一眼,只说了句,“母后偏宠临安,情有可原。”
不是纵容,而是偏宠。
也没有指责,却已经说出了失望。
太后笑了笑,依旧温和,“人老了,总是没那么清明了,还要皇帝多担待才是。”
而后,摆了摆手,“你俩都出去吧,哀家陪陪临安。”
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永远都那般,云淡风轻。
云淡风轻到,冯知微都生起了一点后悔,会不会是自己小题大做,不过是一个老人,怜惜幼女罢了。
人走了后,太后只静静的看着临安公主,默默的陪着她。
看着她落泪,便在一旁轻轻的为她擦拭眼泪,等着临安公主哭累了,太后才将人揽在怀中,轻轻的拍着临安公主的肩膀,“孩子,母后知道,放下爱人,如若剜心。”
比起指责来,这种感同身受,才能说到人的心中。
临安公主又哭了起来,“母后,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有什么不对?”
她是公主,喜欢一个臣子,原是一件小事。
男人,三妻四妾,也是一件小事,为何就这般艰难?
再为何,突厥公主能成,怎么她大佑的公主,便不能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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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设之皇帝
皇帝刚开始看起来是昏聩,可是也屡次说到,他年轻的时候励精图治是明君,等到后期谜题解开,皇帝或许过度宠爱的靖郡王,可是太子确实不堪重任,始终立住了,皇帝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