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番外八

最后一重电动铁艺大门在眼前缓缓开启,车子顺着坡道上驶,视野也随着缓缓升起。

这是向斐然这一辈子都过目不忘的一眼。

并非这建筑如何恢弘,景致如何富丽典雅,抑或者是绿植如何葳蕤珍奇,而是迎在门口的那一排身影。

他从未见过这样成员庞大、圆满的家庭,自然而错落地站着,各有各的神情、气度与个性,却又如此水到渠成地彰显出他们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一想到他是在走近这样的家庭——可以的话,将成为这样的家庭的一员,向斐然握着方向盘的掌心就泛出温热的潮意。

“babe。”

听到这忽然的一声,商明宝回过脸去:“嗯?”

“我爱你。”

商明宝结结实实地怔了一下,噗地笑出声来:“斐然哥哥,你有种上战场前给我留遗言的感觉。”

“嗯。”向斐然完全没避讳,用冷然赴死的姿态:“不管今天成还是不成,我爱你。”

商明宝想打人了:“你冷静一点,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向斐然实话实话:“我没怎么跟长辈相处过,不知道该怎么讨他们喜欢。”

嘴甜这种东西,不存在的,学了好几个月的长辈相处之道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想拿向联乔做实验,没说几句好听的向联乔就一脸凝重,问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重创,“有困难跟爷爷直说”。

商明宝给他打最后关头的气:“不会啊怎么会,你那些博导主任教授院士都很喜欢你啊!”

向斐然颔了颔首:“有道理,可惜经验不能平移。”

两句话的功夫,车停稳了,左右两侧保安上前,将车门拉开。即将要下车的瞬间,商明宝的手冷不丁被他握了一下。

他握得很重、很紧,几乎是捏着她的掌骨,但一句话也没说。

商明宝蓦地懂了,他对她的依赖。他能和博导教授乃至院士游刃有余地相处,得到他们毫无保留的赏识,是因为他对他们无所求,人在最从容时总最漂亮。学术这种东西,天无绝人之路,得罪了人大不了便换条路,大不了便换个方向,他不怵亦不惮,假如真一无所有,那么便一无所有。

但对商家的长辈不同。商明宝天上地下只有一个,他的云淡风轻都失效。倒不是把商家的谁当假想敌——他是把可能做不好这些的自己当假想敌了。

灼灼日光从海面和高空交闪,在向斐然的呼吸里晃动。他抬起眼眸,平稳的视线落在眼前画卷一般的一幕上。

人在陌生场合中,总习惯性地找寻自己熟识的人。却见商明羡、明卓、商陆均向他颔首笑起来。向斐然微怔,回以微笑,心里模糊地想,原来他对他们来说,早已并非陌生人。

商明宝已挽住了当中那位妇人的手,声音扬着:“妈咪,需要我介绍吗?”

温有宜的手盖在了她的手背上,“斐然,终于第二次见面了?”

不真切的一句,遥远如春风拂岗

在反应过来前,向斐然已经十分自然地笑叹一声,带着些微的歉疚:“早就该来拜访您和叔叔,是我一直耽搁。”

明羡在后面跟明卓咬耳朵:“我觉得我们商家下一代的基因到这儿就够了。”

明卓乜她一眼,狐疑道:“有这么帅吗?”

转过去悄声问应隐:“大嫂,你第一次见,你觉得怎么样?”

应隐一脸正色:“比陆陆和柯老师帅,比你们大哥差一点。”

商陆站在另一侧,明羡不怀好意地这话转达过去,忍笑:“你觉得呢?我们被拉踩的陆陆?”

商陆都懒得辩论,高冷一声礼尚往来道:“比柯屿差一点,比我跟大哥帅。”

“哦……”明卓懂了,若有所思道:“由此可推,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问柯老师,那么答案就会变成,‘比陆陆差一点,比我和大哥帅’?”

明羡竖起大拇指:“一家的废话高手。”

明卓撞她:“比你那两个胚胎爹呢?”

明羡白她一眼:“我又不是颜控。”

明卓:“Mnica,这就是你不自量力了,难道比智商就比得过了?”

温有宜浑然不知一场没有硝烟的选美大赛已经在她身后落下帷幕,仍只关心向斐然:“你腿伤养了这么久,现在还好?”

商明宝嘴快:“好得很,他还想骗我去珠穆朗玛峰求婚呢!”

所有人都:“啊?”

向斐然:“……”

商明宝掩唇:“ps,是乞力马扎罗。”

温有宜拍心口:“不管什么峰,还能登顶就说明恢复得很好。”

向斐然又笑了一笑,唇角抬着,目光恰到好处地停在温有宜的脸上。

她真人与那些通稿中的气质不同,虽养尊处优却无盛气,当然,也无和蔼——这样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过于违和了,更适用于一个地位高贵却已年迈的人。显然,温有宜虽然已年近六十,但身上并无暮气,一张方圆立体的脸上只见骨与皮,双眸明澈,一辈子没受过消耗的灵魂从这双眼里就这么透出来。

一个人能一辈子不受消耗,要幸运,要爱,还要智慧,如果有足够的智慧,那么暂且不那么幸运、不那么被爱,竟也无妨。向斐然不知道她是哪一种,倘若谈说月是后一种就好了。

这回是明卓多话了:“向博这两分钟里比我认识他三五年笑得还多。”

话说到这儿,前头寒暄完了,温有宜一一为他作介绍:“这是我的长媳应隐,你该和明宝一样,叫她大嫂。她是位电影演员。”

向斐然轻颔了下首:“大嫂。”

他眼前的女人姿容固然出众,但没有明星架子,有着一层很好看透的天真底色,冲他轻眨眼:“欢迎你。”

温有宜续着:“这是我的长女明羡,你可以叫她大姐。”

明羡弯弯手指,打着彼此才知道的哑谜:“又见面了,幸运顾客?”

向斐然哼笑了一息

,不似从前叫她Mnica,而叫了一声:“大姐。”

这是我的二女儿,明卓,你们该是最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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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卓相当随意地抬了下手:“午好,向博,叫声二姐来听听。”

温有宜嗔瞪了她一眼,向斐然今天却很乖巧,颔首叫道:“二姐。”

明卓充分地爽了。

“这是我的小儿子商陆,家里排行第四,明宝叫他小哥哥。”

商陆当机立断:“你可别跟她叫,叫我商陆就行。”

刚刚被介绍过的三个女人异口同声:“陆陆也行!”

商陆:“……”

这家是没法儿待了,怎么辈分越来越低?

温有宜被提醒,轻轻一捶拳:“对,陆陆好,大家都这么叫。”

向斐然只得从善如流,有种全然不顾对方死活的淡定:“陆陆。”

当着温有宜的面,姐妹几个没忍心笑,憋笑憋得痛苦。温有宜的眼神挨个警告过去,边引着向斐然往里走边说:“剩下的几个,babe的大哥还在公司开会,得下午回来,你叔叔和柯屿呢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陪你先去坐一坐?”

向斐然点头:“听您安排。”

温有宜面对他总不自觉笑,问:“今天怎么没穿冲锋衣?我看babe跟我分享的照片,你有好多各式各样的冲锋衣。”

商明宝被哥哥姐姐们团团围着,没空来救场,向斐然只好笑了一笑,交代道:“衣柜里总还有些别的衣服,何况天气和场合也不合适。”

温有宜点头:“那么希望今后你常来,直到你觉得这里是可以让你自由自在穿冲锋衣的地方,好么?”

一时的怔然,竟让向斐然组织不出语言。

另一边,兄妹几个已经开始下注了。

“Rund1,猜一下爸爸回来会先吃饭还是先找斐然聊天。”

“太看不起爸爸了,这点定力都没有?”明卓道,“肯定都压吃饭。”

“倒也是。”明羡想了想:“Rund2,爸爸找斐然聊天会聊多久,三十分钟以上还是以下。”

“废话,当然是上。”商陆把话题截了过去:“你刚那两局都没意义,谁做庄谁输,要玩玩个大的。”

所有人抬起头来,见商陆打了个响指:“一赌商檠业出来吃不吃降压药,二赌他是黑着脸还是笑着脸出来,三赌他是跟斐然一起出来还是单独出来。”

明卓倒吸一口气:“你够狠。”

“赌什么?”

商陆笑了一下,玩味环视一圈:“就赌……谁输了谁负责陪商檠业一整天?”

所有人:“……”

魔鬼竟是你!

应隐果断撤离:“我赌不了这个。”

余下人皆出馊主意:“没关系大嫂,你可以让大哥去陪。”

尚在会议室开会的商邵,鬼使神差地瞄了眼中央空调出风口。怎么突然这么阴冷?

庄闲买定离手,下

完注一看,竟没人下在了商檠业能和颜悦色走出书房的那一边。

“我来。”关键时刻商明宝坐上庄位,“我赌爸爸可以心情和畅地走出来。”

商陆已经提前为对手哀悼:“你不了解一个嫁女儿的父亲。”

明宝豪气万丈:“不,是你们不了解爸爸。”

说曹操曹操到,赌注刚下玩,微笑练习生商檠业回来了。

早有佣人上前汇报:“夫人跟向先生正在客厅聊着,除了大少爷,其余少爷和小姐都到了。”

商檠业点点头,步履未停间吩咐下去:“跟夫人说,先吃饭。”

他早上出门懒得换衣,还是准备去公司吵架那一身,相当冷峻。此刻径直回最近的更衣室,换上了稍休闲的一身。柯屿至此便没陪了,被商陆拉到一边:“他找你聊什么了?”

柯屿只觉得过去半小时口干舌燥——不是教微笑教的,而是精神重压下的躯体化反应。他喝了半杯水后,才斟酌着回道:“给爸爸上课。”

商陆眉心一蹙,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什么课?”

柯屿:“微笑……表情管理课?”

商陆:“……”

柯屿:“怎么了,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商陆艰难启齿:“刚刚开了一局,赌他跟向斐然聊完会是什么表情出来。”

柯屿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爸爸对这个很感兴趣,而且很有信心,所以不管情况怎么样,应该都是微笑地出来的。”说到这里,他也不问商陆下了哪边,径直问:“所以呢,输了的怎么样?”

“心无旁骛哄商檠业一天。”

柯屿:“……”

膜拜但十分清醒地迅速后退一步:“加油。”

鉴于输者甚,我们消息快人一步的商导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把自己的班排在最后了。

直到商檠业换好衣服了,佣人附耳通报,温有宜才点点头,对向斐然道:“你叔叔刚刚回来了,我陪你去见见。”

虽然吩咐了先吃饭,但岂有直接在餐桌上见客人的道理,未免傲慢。商檠业在离会所不远处的火烈鸟岛边等着,向斐然过来时,他手里垫了块丝帕,帕上是一盅鸟食,正喂鸟。偌大的亭子下没别人,只有升叔远远侍立着。

温有宜将人带到,寒暄几句借故离开,让向斐然与他独处。

他竟然比他还高大——这是向斐然第一个想法。

他的身高与商陆相当,但体格比之竟还要宽阔些,气质挺拔迫人,眉宇间能看到明宝承袭的影子。

“叔叔。”向斐然开口叫了一声,没有多说。

他知道,商檠业在打量他,审视他。他的审视不带感情色彩,但有着如有实质的压力,缓慢地,如日头晒过日晷,留下深刻的影子。

长得倒是不错。

商檠业第一个念头是把初印象坐实了,那年在斯里兰卡的匆匆一瞥,他只记得他身形优越。商檠业不会跟女儿说找男人别看外表之类的鬼话,扑通人

需要选配,像买车一样一项一项取舍划勾过去,但他的女儿不需要。要是找个长得普通的,他怕后半辈子委屈了他女儿的眼睛,吵架都平白多添一股气。

他作了万全的准备,商檠业将会问的问题,譬如家庭情况、收入、学术前景、交友、向微山等等等等,乃至如果他要问什么学术论文、基金项目、研究领域,向斐然也准备了最通俗平实的阐述。

但商檠业的开场白从鸟开始。

“这些鸟是我送给有宜的,听闻说火烈鸟一生一世成一双,是忠贞不渝的鸟。当初送时,是怕有宜在这里待着烦闷,或者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不过我小看了这些鸟的分贝和精力,一天到晚的吵。babe是最喜欢这里的人,她从小向往爱情,我觉得我和有宜给她打了一个很坏的样板,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世界上大部份爱情和婚姻都做不到这样。”

向斐然:“……”

他是不是在秀恩爱?

商檠业捻了一些鸟食,还是那股淡漠语调:“有宜怀babe时,我们都已经不算年轻,我后来常想,baba的心脏病有没有我们的原因?是我们太贪心。不过babe从小就会哄人,跟我们说,要是爸爸妈妈不贪心的话,岂不是就没她了,她就见不到这么好的阳光了。那个时候我跟自己说,你女儿这辈子所有的痛苦都要终结在这里,终结在你带给她的这里为止,以后谁都不能再伤害她。”

向斐然已经做好了承受他质问并绝不辩驳一词的准备,但商檠业停了一停,说:“但我还是伤害了她。”

他终于再次转过身来,面对着眼前这个一无所知的年轻人:“我在斯里兰卡见过你,也知道你就住在那个酒店。我欢迎你见我,在我知道你那个不婚主义之前。这之后的半年,我一直坚持要babe跟你分手,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商明宝从未说过。他只知道那段时间的她很不快乐,很压抑,却不知道压抑她逼迫她的是谁。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逼她下决定,你们会有更早到达美满的可能吗?我不知道。就事论事,我不认为我的逼迫是主要矛盾,但在这个不快乐的时段,我没有让她快乐起来,反而增添了她的不快乐,这是我的失责。”

商檠业放下瓷盅,拣起毛巾擦了擦手:“听babe说,你是个不怎么说话的人,确实是这样?”

这句里总算待了点揶揄的意味,向斐然勾了勾唇:“叔叔好像只需要我做个聆听者,这些话语里没有我发言或宽慰的资格。”

商檠业也笑了起来,但转瞬即逝:“你的安静,比我两个儿子舒服。他们的安静带刺,是对抗,越沉默越让我恼火。可是我听你爷爷说,你曾经也是很不可一世的。”

向斐然一时怔住:“他怎么连……”

“只是一通电话的话,当然不至于说到这里。”商檠业注视着他,稍有一些扳回一城的愉悦:“我跟他通过多次电话,问你的康复进展。”

“十六岁以前,我确实很轻狂。”

“所以你对抗父辈

的方式,是放弃了清北,决心走一条不那么光明的路。”商檠业点破他。

“不是不光明,只是不热闹。”

商檠业想了想:“不错,让我想到了我的长子,曾经也想过脱离我的羽翼自立门户。难怪他总为你说好话,原来是一类人。”

长子……商邵?

“他现在婚姻美满,倒不怎么刻意气我了。聊起你,说他曾欠babe一个承诺,那时你救了她,她答谢给你的一百万你没收,他这个当大哥的便私底下承诺了babe,会帮你一个最要紧的忙。”商檠业说到这里,面部神情更柔和:“我很高兴看到他还把对妹妹的承诺放在心里,即使他妹妹自己都忘了。我和有宜的孩子,不是生下来勾心斗角争夺家产的,是要他们互敬互爱永远当一家人的。”

他又续道:“当然,阿邵也欣赏你。你不了解他,他眼高于顶。比较起来,让我意外的是陆陆为什么也给你说好话?”

向斐然被他问愣了。

商陆?如果说他跟商邵还略有交集的话,商陆可以算是一面之缘,交情浅得就算想说好话也找不到东西说。

“陆陆说你进退有度不卑不亢,长得比娱乐圈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明星好,当然我们都知道,剩下那个百分之一是柯屿。”

“……”

“他还说babe在你的影响下变化很大,”商檠业慢条斯理地说,缓了一缓:“说,就冲这个我也该给你磕个头。”

“……”

小舅子夸起人来有种说一不二不顾人死活的美。

如愿看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和迷茫,商檠业心情大好:“我当然问他,你跟向斐然又不熟,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向斐然等着他的自问自答。

“他说,第一次见你时他忙着自己的事,对你疏于照顾,怠慢了你,这件事一直印在他的心底。不过他没有忘记观察你,那一晚的你,平静,沉稳,不见情绪,更不见对babe的情绪,这是普通男人在遭到冷遇后相当难做到的一点。他认为你的个性可以称是高风亮节。你不了解他,他也眼高于顶。”

向斐然已不怎么记得那一晚的事,记得清楚的是他院子里的百年老根牡丹以及“麦琪的礼物”式的求婚。

“是他太有教养,所以才会为此受到困扰。”向斐然神色如常地说,“我没有觉得受到冷遇或怠慢,那个晚上我很自在,也很动容。”

“当明羡和明卓分别找我时,我不奇怪了,反而开始期待他们能夸你什么。明羡说的角度和陆陆一样,至于明卓,当然,她是你在北美的观察人。你不了解她,她虽然不眼高于顶,但对人类没兴趣。她说你在北美学术圈没有任何一条差评,我不信,因为出众的人必然招致不好的声音,乡愿、庸才才忙于平息他人目光。明卓说,你很独来独往,不结群,不混圈子,没人问时不卖弄,有人问时不藏私。”

“这没什么特殊的。”

商檠业从他的神色上看得穿,他不是故作谦虚,而是真的

如此认为,认为这是人之常情、应有之义。

“所以你看,我身边每个应该跟我同一条心的人,我的妻子,我的儿女,都在为你说话。他们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我想到他们每个人的小时候,似乎生怕我不信,”说到这里,商檠业眼底的些微笑意到此为止,毫无预兆地恢复到了一贯的绅士,徐徐地问:所以,你用了什么收买他们??_[(”

在他这气氛急转直下的一问中,向斐然却很平静,气息和心跳都沉也未沉。

“也许……是因为babe很爱我,而她的兄弟姐妹,又刚好是爱护她、跟她互爱互敬的真正的家人。”

她爱他,将永远是他在这里的特殊待遇。

商檠业俯身从茶几上捞雪茄盒的动作凝了一凝,蓦地笑出了一声。

如果向斐然说他不知,说他只是在做自己云云,商檠业下午必定带他去钓鱼,高低得测测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运气娶他女儿。

但他说中了他心底唯一的答案,商檠业第一次完完全全、毫无疑虑地觉得——这人不错。真的不错。

选他不会出错。

升叔站得远,什么也没听到,只看到他们远远地并肩而来,商檠业一边抽雪茄一边温和地说着什么。

他说:“我有一天问babe——当然那是很早以前,她还在纽约念书,我问她,在财力门户人品都相当的联姻和爱情中,她怎么选?她当然选爱情,我不意外,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选爱情。不过我还是问她为什么。她反问我,难道我出生在商家,出生在这么好的物质和家庭里,只是为了做财富的傀儡吗?我拥有了这么多的财富,难道不应该去追求更广阔更本真的人生,难道竟然是要为了更多的财富而捆绑自己?如果是这样,我不知道财富除了给我带来财富本身,还给我带来了什么。”

“向斐然,我即将交给你的,是天底下最勇敢、最智慧的女孩子。这个时代是没有安全感的时代,并非穷人普通人的在精打细算互相提防,富人也在做深远计划结护城堤,敢于说爱、要追求爱的人,被认为是无法善终的理想主义者。我希望你能知道,当她跑向你的时候,不仅仅是跑向你,跑向一段荷尔蒙或责任,而是跑向了她所向往、拥抱的人生本身。你就是她的人生本身——没有什么,比这一种爱情更动人。”

十分钟,正到午宴准备妥当。

在会所中等待的每个人,视线都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外,望向明亮日光下并肩而来的两个人。

天堂鸟的巨型墨绿叶片舒展,掩映着这一条并步的洁白步道,步道之上,商檠业一手插在西装裤兜里,一手夹着硕大的雪茄烟,正侧耳倾听向斐然说着什么。

向斐然在说第一次带商明宝出野外时,她用一块石头敲地钉最终发现那块石头是块干掉了的牛粪的故事。

落地窗前,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抱臂而立面色凝重,半晌,由商陆率先迸出一句:“草。”

柯屿满脑袋问号:真的吗,真的可以在两个小时里完成这种练习成果。难道……

商檠业是个演戏天才……?

但他的笑未免太以假乱真。

他们甚至听到他的笑声了。

向斐然也勾起了唇,在他问“真的吗”的时候,回:“真的。”

“她没有吓哭?”

“她尖叫了一声,拿着那块牛粪跑了三圈才想起丢开。”

赌局结果显而易见,商明宝一家通赢。

“大哥先上。”明羡面无表情道,“这种时候大哥要作表率,先去陪爸爸一天不过分吧?”

应隐已经在噼里啪啦打字通知商邵了,商邵那边发了个十分言简意赅的“OK”手势。

应隐:「真的吗!爸爸那么难捉摸!」

商邵:「他现在是从心情好的状态递减,谁最后一天谁受罪」

应隐:「!」

她清清嗓子:“阿邵说可以,他作表率。”

唰的一下,剩下三张输家的脸齐齐扭过来看她。

应隐:“……怎、怎么了?”

商明羡眯眼:“这么爽快?”

商明卓拆穿:“事出反常必有妖。”

加上商陆,三个人齐刷刷反应过来:

“我不当最后一个!”

“按辈分!”

“卧槽凭什么!”

“抓阄!”

“你怕什么有柯老师帮你!尊老爱幼!”

柯屿还深陷在商檠业是个演技天才的迷思中无法自拔,闻言只下意识地说:“不行,我帮不了,一个半小时就很恐怖。”

那三个:“………………”

“babe呢?babe我们不赌了好不好?”

“一人给你打一百万,不对五百万。”

“嗯?babe呢?”

烈日下,商明宝的粉色长裙被晒得发光,裙摆如鱼尾。

“爸爸!”她跑得可太快乐了,先扑到商檠业的怀里,被他单臂搂住。

“也不怕摔跤?”商檠业摸了摸她头发,松了手。

商明宝迟疑也未迟疑地,便又扑到了向斐然的怀里。

众目睽睽之下,都是她的家里人,于礼来说他不该如此放纵自己——但向斐然义无反顾地抱紧了她,双手自她身后交叠箍紧,折软了她的腰。

他是她所奔向、拥抱的人生本身。

他要毫无保留、干净笔直地拥抱回她。

商檠业没等他们两个,径自往前走了,升叔跟在身后。两人远远望向会所玻璃窗,不知为何这温情带笑的一眼,吓得剩余那三个儿女作鸟兽散。

“你跟爸爸说什么啦,哄得他这么高兴?”商明宝觉得晕眩,也许是被太阳晒得。

“没说什么,都是他在说。”向斐然贴吻她的耳廓。

“他没有凶你对吗?”

向斐然笑了一声:“当然没有。”

“你还紧张还患得患失吗?”商明宝的话语里有了颤音。

“还是很爱你。”

她浑身都有些抖,明明皮肤被晒得发烫,却觉得要靠向斐然的怀抱汲取热度。

“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向斐然声音沉稳地回了第二次。

“我也爱你。”商明宝迫不及待地又回。

“……”

商明宝率先笑起来,眼眶莫名觉得温热:“现在,你也要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妈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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