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里的气氛稍稍缓和了几分。
见贾赦面上仍有不满。
再想到贾赦转述的那些话,以及方才贾琮的表现,一旁的贾珍不由心头一动。
这岂不是雪中送炭的最好时机?!
当即笑道:“甲胄的事,大老爷倒是不必忧心,那百锻钢的宝甲当年可是一起打制了两套的,虽说如今没了一套,但我们府上那套可还在呢!
明儿我就叫人给琮兄弟送过来……”
补刀!
红果果的补刀!
贾政夫妇的面色顿时更黑了三分。
而面对贾珍的示好,贾赦倒是眼前一亮。
捻着胡须笑道:“我倒是忘记这茬了!你能舍得那套宝甲,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琮哥儿,还不快些谢过你珍大哥!”
“谢过珍大哥!”
贾琮朝贾珍躬身一礼,由衷谢道:“珍大哥今日的情分,贾琮定当铭记在心!”
“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贾珍摆摆手,浑不在意。
“说得好!”
贾赦抚掌大笑,赞道:“都看看,这才是能互相帮衬、同力共进的一家人嘛!”
说着,若有似无的扫了一眼旁边的贾政王夫人。
这一眼,直接叫二人破了防。
气的是血气翻涌,憋得是胸腔欲裂,可偏生又连一句话都反驳不了,二人杵在那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发胀。
那叫一个难受!
缓了好一阵。
“大哥这话说的着实有些过了!”
贾政涨红着脸,“想我夫妇二人这些年辛苦掌家管事,纵不说功劳如何,也该称得上一句耗心费力吧?怎么到了大哥这里,浑就变了味道?”
“功劳如何?耗心费力?你也是真敢说!”
嗤笑一声。
贾赦已经懒得再理会他了。
这一笑,叫好面子的贾政哪还能坐得住?只见其霍然起身,指着贾赦怒道:“你……!!”
“好了,你们两个都打住!”
贾母见两人越吵越凶,当即怒斥道:“下边的小辈们还在呢,你们两个在这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待贾赦贾政二人不言语了。
这才朝贾赦道:“老二心眼实又好面子,你这个做大哥的就不能让着他一些?方才我已经罚了老二媳妇,又收回了内库钥匙给凤哥儿管,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贾赦扫了一眼众人。
“哼!”
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的往桌几上一放,直接起身离开。
眼见闹到如此僵硬的地步,整个荣庆堂顿时陷入到一片寂静中,众人纷纷低头沉默不语,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跟泥塑的也似。
而贾琮心中感动之余,也在努力扮演着自己小透明的角色,当苟则苟,现在还不是自家能逞英雄的时候!
贾母也没了再坐下去的心思,挥手把大丫鬟鸳鸯叫了过来,扶自己进屋休息去了,众人也是纷纷散了去。
不欢而散。
一场家宴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
次日一早。
贾琮刚在如意的伺候下用完早饭,外头杏儿便进来禀报,说是鸳鸯过来了。
话音未落。
就见一俏丽丫鬟掀开门帘进来。
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穿一件半新的藕色绫袄,青缎掐牙的坎肩儿,下边一条水绿裙子。蜂腰削背、鸭蛋脸高鼻梁,乌油的头发盘起,衬着两边腮上的几点雀斑益发俏皮。
正是那心细周全俏婢女,刚烈敢为金鸳鸯。
见得来人。
贾琮起身迎了几步,“鸳鸯姐姐今儿怎的过来了?”
“我可当不得三爷‘姐姐’的称呼,”鸳鸯笑盈盈的,“您是府里的主子,如此不是折煞了我这个做奴婢的吗?”
说着,笑着上前一礼。
同时目光不露痕迹的从贾琮脸上一扫而过。
“本来昨个儿老太太就吩咐我来的,只是我看那会子时辰太晚,怕搅了三爷的好梦,所以今早才过来。”
“哦?”贾琮问道:“可是老太太有什么事情吩咐?”
“哪有什么事情吩咐?!”
鸳鸯脸上挂着笑意,“昨儿老太太回房间没多久,便命人把赖大管家传了过来,问了三爷近来的一些情况后,当即就狠狠处治了戴良那刁奴一番!
得知三爷身边只有如意一个大丫鬟服侍,还特地把身边的晴雯赐了下来,叫她专程过来伺候三爷的起居。
说起来,阖府上也就是宝二爷先前被老太太赐下过大丫鬟,今儿又多了三爷您……”
一通话下来,前前后后的既点明了贾母的不知情,又安抚了自己心底可能存在的愤恨,当真不愧是贾母的左膀右臂。
赐了一个大丫鬟给自己?
贾琮的眉头微挑,随即明白过来。
这就是给自己的补偿了!
不提贾琮心中转过的诸般念头,脸上却满是惭愧,道:“哎……我这个做孙儿的,不能时刻在老太太面前尽孝不说,如今还叫老太太惦记着,实在是惭愧!”
随后。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鸳鸯便回荣庆堂复命去了。
待鸳鸯走后。
贾琮把伺候在旁边的如意叫了过来。
“方才的话你也听见了,稍后等晴雯过来,先叫她跟在你身边学几天,顺便把我这院里的规矩跟她说清楚。”
“是!”
如意恭声应了。
“还有一件事情。”
叫住准备转身离开的如意,贾琮取出了一个细柳条编成的精致花篮,里头盛着五六个拳头大的胭脂水粉盒子。
“年底了,本来还想着赏你们几个银豆子的,可惜眼下三爷我穷得很,兜里的银子也就只够买这些个小玩意的。”
将手上的花篮递给如意,“叫上小桃杏儿,再加上那个晴雯,你们四个丫头拿去分了罢。”
“谢三爷!”
如意忙带着外间的两个小丫鬟道谢。
一时间,众人心情大好。
贾琮笑着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忙去吧!”
打发了丫鬟,贾琮径直往后头花园里的演武场去了。
既然决定要去战场,那么打熬身体、习练武艺什么的,自然是一天也不能懈怠。
……
演武场里。
贾琮在一名武师的指点下,挺腰沉肩、缩胯收臀,双手端着一杆从库房里淘换出来的陈旧长枪,前三后七的在那站桩。
“枪为百兵之王,先把大枪练好,届时一窍通百窍,其余的刀兵也不过是等闲……”
“端枪站桩,为的便是练枪劲上身!”
“有道是练枪先练劲,等到制住身上零散混乱的劲路,整劲上身,浑身力量由僵硬转为松活,人枪合一,再掉头习练招式身法步法,足可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
武师看了一眼认真站桩的贾琮,满意的点点头。
“三爷的根骨资质不错,只要日常的进补吃食跟上,体格力气的增长便无需多加费心,眼下只管沉住心思,如此才能练出一身娴熟的刀兵武艺。
日后要是上了战场,这可就是活命的最大保障,必须得万分重视才行!”
贾琮极为赞同,笔直的腰梁更正了三分。
寒风中。
贾琮端枪立桩,神情一片肃穆,身上筋肉的微微震颤间,丝丝缕缕的汗水冒出,头顶上渐渐有热气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