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祭道

火红如血的夕阳下,萧瑟秋风中,夏风和问道盟所有人都无声地战立于云逸峰的山巅。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新立的坟冢,那是此次血战牺牲的问道盟成员。他们的陪葬品里没有任何贵重之物,只有清一色的酒葫芦,那是他们最后的遗愿。他们的坟前,是夏风为他们摆上的酒杯。也许,是夏风倒酒的时候手在颤抖,也许,是那夕阳也忍不住来和他们一起同醉,把血泪都洒了进来,杯中的酒深浅不一,却都泛着残阳如血的红。

问道盟众人都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将酒洒在了这凉透骨的秋风中,祭奠着这些为问道而殉道的知交战友。

夕阳西下,夜幕就要降临,众人仍哽咽着,热泪滴落在秋风中转瞬就变凉了。夏风忍不住悲叹道:“丈夫岂无泪,只是肝未裂,肠未断。英雄儿女,问道而今落风尘。情浓酒烈,夕阳亦应知,泣血进盏,哽咽深浅齐不一,只管杯杯醉红透。恨长眠,恨长眠,秋凉瑟瑟英魂逝,高山流水知音绝。怎堪寂寞?怎堪寂寞?待到明月照坟影,生死相对两茫茫……”

夏风的话落在众人耳中,众人更是痛断肝肠,也不知为问道而殉道的他们是否也同样如此?

众人无声地落着泪,忍不住地将那烈酒直灌愁肠之中。然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走来了一大群人,他们是先前加入夏明大军一起攻杀问道盟成员的学院人员。这些人中有学院弟子,也有学院导师,甚至还有学院长老。

这些人刚到,问道盟众人就抽刀拔剑,挺枪执钺,杀机毕露!武胜和段正罡等人及一众问道盟司神、魔主、妖魁更是要用他们的血祭奠问道盟逝去的英魂!然而,就在众人即将动手的时候,夏风却阻止了他们。因为他看见来的这些人手中都拿着一个酒葫芦,显然他们是来祭奠的。

这些人既然知道他们和问道盟有着生死大仇还敢冒死带着酒来祭奠,夏风又岂能连一丝气度也没有?

面对杀机汹涌的问道盟众人,这些人没有丝毫的畏怯之意,他们一一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酒葫芦倾倒而下,默默祭奠着。

许久之后,祭奠完毕的他们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全都默契地看向了夏风。夏风不明所以,问道盟众人剑拔弩张,武胜更是怒喝道:“怎么?还要再杀一场?你们既然找死,奉陪到底!”

这些人没有丝毫畏惧,也没有退缩,其中一个学院长老诚挚地看着夏风道:“生命如花,一场血战却凋零无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夏明许下的前程?为了功名利禄?还是为了自己的修行?我们都在问自己,也在问以后的道路该如何走?我们有的已经得到了答案,有的还在问。但是,无论如何,我们最终都希望在问道中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道?所以,我们都希望能加入问道盟,共同问道。不知盟主可愿接纳我们?”

这位长老的话大出众人之料,连夏风也倍感诧异。可是,他这一番话却引起了众怒,他们这些人和问道盟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如今却要加入问道盟,居心何在?没有立即动手用他们的血祭奠问道盟英魂已经够大度的了,还要加入问道盟,这是存心挑衅吗?

众人纷纷怒目而视,苏晓晓、姬宝、武胜等人和一众司神、魔主、妖魁也都觉得不妥。夏风看着这些之前还和问道盟生死搏杀的仇敌,又转而看向了这山巅之上那沉默无言的坟冢,陷入了沉思。

夏风知道,在这一场生死血战之后,其实很多人已经真正清醒了过来,他们都在问自己所要走的道。但是,还有人没有真正清醒过来,不过,他们也同样开始问起了自己的道?虽然暂时没有答案,但这不妨碍他们继续求索,因为他们其实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走着了。学院里的很多弟子就是这样的,而那些导师、长老,他们有人同样如此。不过,这些道师、长老是否全都如此就不得而知了。他们中的某些人是不是院长道兴故意安插过来的也犹未可知。

思虑了很久,夏风犹豫不决,可当风吹过山巅这片无言的坟冢时,他却得到了他们给出的答案。于是,他对这些要加入问道盟的人说道:“你们要加入问道盟,可以!你们在这死在你们刀剑下的问道盟同胞面前立誓吧!既然你们要加入问道盟,就要有和他们一样为问道而殉道的觉悟!”

夏风的话刚说完,苏晓晓、姬宝、武胜等人都想说什么,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夏风就摆手道:“你们不用劝我,我想,为问道而殉道的这些兄弟姐妹们也会赞同我这样做的。因为既然我们是问道盟,我们都在问道,我们就都是走在同一条大道之上的人!其实,每个人都走在道上,每个人也都在问着自己的道。既然都在道上,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把别人从这条道上赶走呢?大道无边,我们又如何赶得走?如此,我们为何还要相残相杀?我们何不抛却成见,携手同行,互助向前,共赴大道?”

夏风这一番话说完,苏晓晓等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问道盟众人手中的刀剑也放了下来。而这时,那些要加入问道盟的人也齐齐地举起了酒葫芦,洒起了酒,再次祭奠起了为问道而殉道的英魂。随后,他们又敬起了问道盟,敬起了自己要问的道。连喝了三口酒之后,他们齐齐在坟前立誓道:“誓死问道!百死不悔!”

立下了誓言,他们又将酒葫芦中的酒全都洒在了风中,诚挚地邀问道英魂共同畅饮。至此,他们也就真正地加入了问道盟。加入了问道盟,他们就和大夏未来的帝君夏明站在了生死对立的一面。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日后会在问道盟八部长八仙、十六司神、三十二魔主、六十四妖魁的带领下掀起什么样的风云?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终于将哀伤压在了心底,向山下走来,夜却已悄然降临。众人沉默地走着,骑在夏风肩上的九儿却为这样哀伤而压抑的氛围感到不适。他天真地问道:“爷爷,那个给九儿捉蝈蝈儿的哥哥去哪里了?还有那个喜欢学鸟叫的姐姐和那个像猫咪一样的姐姐呢?他们都去哪里了?他们死了吗?”

九儿天真的话语再次揪痛了众人的心,他们强行忍着不让泪再次落下,沉默地向前走去,始终不敢回头看一眼。他们哽咽着,害怕着,害怕回头看上一眼那山巅的坟,就止不住刚刚才收住的泪了。为了不让泪再次流下来,他们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想着,那明月在万古岁月中一定特别忧伤多愁吧?这不,它今晚又听见有人在唱着肝肠寸断的生死离别之歌了不是吗?

面对九儿的询问,众人无言以对,巴巴却也在这时“呱呜、呱呜”地追问着,夏风只能回答道:“那些哥哥姐姐吗?……他们正走在道上,我们也走在道上,只是……他们得道了,走的快了些。”

九儿和巴巴似懂非懂,九儿抱着夏风的头,带着恳求和期待继续问道:“爷爷,终有一日,你会让他们回来的对吗?他们会回来和九儿、巴巴一起玩的,对吗?”

夏风哽咽着:“嗯……终有一日,我们会在道上再相遇的。”

九儿和巴巴哭着笑了,哭得很伤心,却也笑得很认真。

风又吹了起来,撩拨着众人的哀伤,夏风忍不住唱了出来:“秋风起,梦绝尘,赤子心,忆往昔,问道兄姊去何踪?声哽咽,泪凝噎,只谓闻达先行也,他日零落总相逢。酒盏空,空长叹,天涯路远恨迢迢。不堪回首,不堪回首,抬望眼,万古明月贪杯醉,定多愁,又听生死离别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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