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小丫鬟见毕汀晚停滞不前,疑惑的询问出声,“咱们不帮忙吗?”
她家小姐最是良善,遇到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自然要帮。”毕汀晚点头。
但她要做的,是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像往常一样遇到可怜之人只是简单的给出银两。
就如同这母女二人,无论给她们多少银子,只要那名男子依旧要去赌,她们的生活依旧会如此困苦。
只是因为,那名男子,是男子。
仅此而已。
她是当朝太傅的孙女,除了未曾嫁人,她没有任何的错处和不堪,如此都遭受了诸多的白眼和流言蜚语。
可若她是男子呢?
恐怕都会有书生写诗高赞她胸怀大义,不为儿女情长所困吧。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道,但最起码,她可以给和她一样的这些女子提供一个选择。
那母女二人似乎非常惧怕权贵,在路过毕汀晚身边之时,互相搀扶着贴着墙根儿走,若不是因为这条巷子就这么宽,恐怕她们都能躲到十里开外去。
然而,即便她们如此躲避,那个看起来格外高贵的女子身边的丫鬟还是将她们拦了下来。
“贵人饶命……”
母女二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诚惶诚恐,“我们不是有意冲撞到贵人的,贵人饶命啊!”
毕汀晚连忙上去将她们搀扶起来,解释了半晌,才终于让母女二人明白她并不想要加害于她们。
那中年妇人将女儿护在身后,虽然自己本身也害怕的在颤抖,但眼神却无比坚定,“不知贵人有何指教?”
“我方才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毕汀晚的目光越过那中年妇人,落在少女的身上,“你想要当家做主?”
中年妇人急忙否认,“没有的事,贵人听错了。”
但那少女却握着母亲的手,重重点了点头,“是!”
“胡说八道什么呢?”中年妇人立马抬手捂住了女儿的嘴巴,略带歉意的看向毕汀晚,“她不懂事,胡说八道的,还请贵人不要当真。”
毕汀晚扬起一抹浅笑,语气越发的温柔,“可是我觉得她说的事情可行。”
停顿了一下,毕汀晚认真的问道,“你们……想要立女户吗?”
本朝开国之时,有一位女将军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有不少的女子效仿那位女将军立女户。
可随着女将军的离世,龙椅上坐的人也换了一次又一次,立女户的女子便越发的稀少了起来。
直至如今,已然彻底不复存在。
可毕汀晚还是想试一试,哪怕最终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少女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着发出了好几个疑问,“立女户?我也可以?你没有骗我?”
毕汀晚抬了抬下巴,慎重开口,“我乃当朝太傅之孙,有什么必要骗你呢?”
但少女依旧迟疑,“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毕汀晚眨了眨眼睛,眸光中闪过一丝落寞,“就当是……为了我自己吧。”
——
“立女户?”
听到手下的人来禀报,沈听肆也有些诧异。
他安排人演了这么一出戏,本意是为了给毕汀晚找些事情做,毕竟原身虽有苦衷,可却也实实在在的伤害了对方。
然而不曾想,她竟然能提出这样的一个思路来。
这个想法虽然在此时看起来有些太过于骇人听闻,但毕竟在本朝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可想要实施起来,却也是千难万难。
只不过,如此一来,毕汀晚倒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感伤了。
沈听肆挥了挥手,对手下道,“你让她们尽量配合毕三姑娘。”
【宿主,】9999见此有些疑惑,【咱们的身份是反派呀,是要做坏事的,你怎么还主动帮忙呢?】
沈听肆勾着唇笑了起来,【你说,在这样一个男权制度下,毕汀晚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太过于离经叛道了?】
9999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那么……】沈听肆停顿了一瞬,询问道,【毕汀晚一个弱小的女子,竟然妄图挑战权威,你觉得,她最终的结果能好吗?】
【原来还能这样!!!】9999恍然大悟,震惊不已,【宿主高明!】
它的宿主真是一个做反派的好苗子,头一次做任务就能遇到如此尽职尽责的宿主,它可真是太幸运了。
9999十分高兴,它感觉自己的眼前已然有了一条康庄大道,它只需要轻轻的迈上去,就可以径直走向统生巅峰。
——
许久未曾见到日光,时隔多日从诏狱里出来,眼睛都有些受不了。
解汿闭着双眸缓了几瞬,视野才终于渐渐变得明晰了起来。
此时天光乍显,时辰尚早,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解汿还是贪婪的打量着这一切。
他自小在这里长大,京都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幢房屋,他都了然于胸,可此时瞧去,却忽然觉得无比的陌生。
如今一路向北而去,此生,恐怕都不会再有机会复返。
甚至连在父亲和兄长的坟前祭拜,都将无法再做到。
“阿汿。”解汿颓靡之际,背后响起了一道有些虚弱的女音。
解汿急忙转过身去,“嫂子!”
惊喜的表情还挂在脸上,解汿的步伐却突然顿住了,他伸长了脖子向着解大嫂的身后看了半晌,却始终未曾瞧见那两个让他记挂了许久的人影。
心中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解汿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嘴角用力的向上扯着,似哭似笑,“祖母和瑶瑶……是不是出事了?”
解大嫂看到他这般的神色,仿佛被什么东西刺到了心口一样,眼底顿时涌起了一股湿润,却还是干巴巴的笑了一声,躲避着解汿的目光,“你……你在说什么呀?”
“祖母和瑶瑶挺好的,不用跟着我们在大冷天的赶路……”
解大嫂试图找一个让自己和解汿都能够信服的理由,可说到一半,就已然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一日在诏狱里,她眼睁睁的看着解老太君和解初瑶被带走,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她们一介流放的罪人,回不来,又怎会有第二个结果?
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解汿艰难的转过身,双目直直的投射到押解着他们的差役身上,视线凌厉的如刀一般,“我问你,我的祖母和妹妹呢?!”
那差役翻了个白眼,冷嘲热讽道,“还祖母妹妹,管好你自己吧!”
“我问你人呢?!”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解汿怒火骤然间爆发,径直向着差役冲了过去。
可即便解汿身手了得,他终究是在诏狱里被严刑拷打了一番,再加上又带着枷锁和镣铐,双手双脚都没办法自主活动,虽是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却很轻易的就被差役给制服了。
“啪——!”
“啪——!”
差役手中的鞭子不停的抽打在解汿的背上,眨眼间便氤氲出了殷红的血。
“别打了,住手!”解大嫂是女子,因此没有带枷锁,但脚上也有镣铐,沉重的铁链使得她的行动格外不便,纵使有心阻拦,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还白白挨了好几道鞭子。
那差役应当也只是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因此并没有下死手。
可解大嫂一个自小养在深闺里的弱女子,在诏狱里也仅仅被关着,没有受刑,如今挨了几鞭子,疼得走路都在哆嗦了。
解汿见此,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悔意,一瞬间,面庞苍白了好几分,就连唇上的血色也尽数褪去了。
他竟然又因为冲动害了人……
“对不起……”
解汿侧过头,小声的道歉,“都是我不好。”
“无碍的,”解大嫂抬手摸了摸解汿的脑袋,“其实也没多疼。”
“可是阿汿,镇北侯府如今就剩我们两个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以后切莫不可再冲动,好吗?”
解汿应了一声,不再开口。
几两辎重车在前面开道,流放的队伍排成了长队,慢吞吞的往城外走去。
围观的百姓虽不多,可那指指点点打量的视线,却还是让解汿格外羞愤,他只能加快脚步,将头埋进胸口。
城外的十里长亭处,等着许多前来送别的人,绝大部分都带着行囊包裹,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吃食和银两,只希望他们的亲朋能够在流放的路上少吃些苦。
一片离别的抽泣声中,单独站在一旁的解汿等人便显得格外的尴尬。
解大嫂忧心忡忡,他们在进了诏狱以后都被搜过身,浑身上下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这一路北去,该如何过活?
就在解汿以为绝对不会有人来送他们的时候,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沈听肆带着践行的酒水,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的浅笑,“阿汿,我来给你送行。”
行云流水般的斟了一杯酒,沈听肆举起递给解汿,“诺,尝尝,这是我们当年和废太子一起埋下的桂花酿。”
解汿只觉得满腔的怒火都在这一瞬间蹿了上来,理智都快要彻底的崩坏,但好歹刚才解大嫂挨了几鞭子的事情让他没有当场摔了杯子。
他咬着牙,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里含着彻骨的恨意,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还好意思提堂兄?!”
见解汿不接,沈听肆也不恼,自顾自地举起杯子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这才将视线投注在了解汿的身上。
“他可是本相亲自送往皇陵的,这有何不好意思?”
“我不想和你扯别的,”解汿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我只想问你,你把我的祖母和妹妹怎么样了?”
“急什么?”似乎是唯恐对方不恨自己一般,沈听肆笑眯眯的开口,“阿汿啊,你给的城防图究竟是真是假,本相也得验证一番不是?”
“在验证结果出来之前,就只能委屈老太君和令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