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曼·卡夫卡先生走进电影院,穿过整洁且又亮堂的大厅,行至5号观影室门口(此时走廊空无人迹,气氛凝重非常,仿佛散场之后的景象。但于往日而言,这一时段儿正处观影高峰,由此该是你来我往),沉静了片刻才蹒跚而入。
“叔叔可真令人——”同尼曼·卡夫卡先生进来的还有他的侄子涅日·卡夫卡,对于眼前的一幕他深感痛心,哽哽咽咽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茉莉女士歪歪斜斜倒在台阶上,围着她的是一名拍照留证的警官和两名法医。法医们所表现出的神情恰恰与死者家属相反,平淡不惊中略有几分得意。处理这一类案件或事故实属职责所在,因而不足为怪。历时几个钟头的精准鉴定,得出死因颇使二位心悦不已。
“姓名茉莉,女,年龄六十二,居住于沃尔沃村......面色乌青,瞳孔散大,各项生命体征具无。经判定,是因服用过量安眠药物而致死亡,时间在傍晚6:10。”其中一名法医面向警官以及死者家属,一边说着一边将验尸检验记录装入文件袋中。
“M警官,请允准我了却此刻的心事。”被侄子搀扶着的尼曼·卡夫卡说,嘴唇翕动不住。
臂弯里夹着文件袋的法医走出了影室。而另一名则蹲在座椅后排,摘下眼镜来拭泪,因为在给死者全身盖白毯的时候,他的脑际倏忽浮出了亡母的脸孔,心间不禁一阵战栗。
影室封闭,所有的灯管大开着。
“请讲,尼曼·卡夫卡先生。”M警官说道。
只见尼曼·卡夫卡从帆布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剪刀,极其淡定地说:
“我想剪下一缕我的妻子茉莉的头发,当作怀思之物。”
“这——”M警官耸耸肩,“全凭先生您自己做主。”
尼曼·卡夫卡于是半跪下,掀开白毯,摆正亡人的姿势,温情脉脉地注视了良久才把妻子的灰色发丝剪下来盛入一只铜盒内,最后以一种高尚无邪的庄严神态,吻去她的眉心。
“我们回警局吧,各位。”M警官瓮声瓮气地说道,此时那位抽抽嗒嗒的法医才渐渐住了声儿。
与此同时,殡仪车的鸣笛声传进了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