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初,董卓将都城从洛阳迁到了长安,暂时避开了关东联军的锋芒。从洛阳到长安千里之间,七八百里都是崇山峻岭,不利于联军的追击,董卓在荥阳设下埋伏,大败了联盟的一支追兵,联盟的其他军队就再也不敢追了。
这一年,董卓在长安作威作福,我则幸运的遇到一位叫阎显的老人,跟着他在祁连山半山腰学了两个多月的武艺。李家枪讲究技术的完美,并且有一整套训练手段。阎老先生的燎原枪法则讲究一种气势,枪法大开大合有王者之风,并不追求招式上的极端繁复,虽然我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了整套枪法,但是由于这套枪法和李家枪法如此的不同,因此暂时我还不能够很好的运用。
那年的秋天,我和馨儿告别了阎老先生,回到了敕勒川,中途我还带着馨儿去了一趟长安。据说董卓越来越残暴了,甚至在长安东郊的郿县筑起了像皇宫那样的宫殿。我没能见到吕布,即便见到了他又如何呢,他不仅是天下知名的猛将,也是朝廷的重臣,连他师傅的话他都听不进去,我还能够劝他别助纣为虐么。我带着馨儿在长安城古老的城墙边转悠,或者在很远的地方望一望宏伟的皇宫正门,馨儿终于能够回到故乡看看,感受一下中原的风土文化,这已经是我能对她做的最实在的呵护了。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即便他学会了一点不成熟的武艺,放到茫茫人海中,也不过是一滴小水珠而已,就算我的家境不错,如果回到乡里,凭本领凭关系都可以谋到一份不错的差事,即便那样,我离董卓这样祸乱天下的人也还差得很远。赵家在常山已经算首屈一指的大族了,但是常山郡之外呢,要知道常山郡之上有冀州,冀州之上有公卿大臣,朝廷里面随便下放一个校尉中郎什么的,都比常山郡的太守大了许多。
师傅一生的宏愿是边境安宁、中原平安,为此他半生奔波,刺杀了鲜卑匈奴八位经常侵犯幽州并州边境的首领,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游牧民族还是常常越过长城骚扰河北一带,有些强大的民族甚至能一路劫掠渡过黄河直到青州徐州一带。
阎显老先生曾任护羌校尉,他和他的前任后继们在西凉一带跟羌氐等民族作战数十年,看上去也取得了不错的战绩,可羌人步步进逼,渐渐的已经有部落接近长安天水一带了。
师傅和阎老先生的武艺都已经达到了人所能够达到的极限,按说他们想做什么都应该做得很好,可命运的车轮是如此的不听人的使唤,穷他们一生之力,也不能阻挡大汉朝廷的腐朽,不能阻挡游牧民族的入侵,也不能阻挡中原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还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读儒家的经典著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从不懂到懂,渐渐的已经成为我心里越来越强大的信念。师傅虽然化名为隐,实际上是隐于深山,心忧社稷,师叔成天嘻嘻哈哈的,可他最是疾恶如仇,徐叔叔远走塞北之前也是热血青年,阎老先生远远的躲到了祁连山之巅,可他有哪天放下过天下的局势,吕布投靠了董卓,他嘴上不说,心里难受着呢,我在常山的父母经营着不小的产业,但他们奉行一个信条,那就是做人要讲良心,在他们的教育之下,我兄长赵风就学于河北名儒乐隐,以孝义著称于常山。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他们的耳濡目染之下,我早早的就决定了自己一生的目标,那就是要定国安邦,近年来世道越来越乱,天下兵灾连连,人民生灵涂炭,这个目标就越来越迫切,可是就我这样一个年轻人,又上哪里去找定国安邦的机会呢。
“去投军吧。”师傅和师叔商量过后,终于给了我这个意见。
初平二年的冬天,讨董联盟分崩离析,十几路诸侯开始互相征伐,联盟的盟主袁绍用阴谋夺取了冀州,并且在一次战斗中杀死了公孙瓒的兄弟公孙越。盛怒之下的公孙瓒挟刚刚大败青州黄巾的余威,调集大军进驻界桥,要给兄弟报仇,袁绍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迅速从冀州各郡征调人马,并且亲自赶到界桥附近的广宗,大战一触即发。
虽然和馨儿的婚事得到了师门和馨儿父母的认可,但毕竟她还没过门,而且军队里面也规定女子不能参加,所以馨儿很不高兴的被送回了敕勒川草原她父母身边。
长城之上,北风裹挟着漫天雪花,将大地盖得白茫茫的,道路上也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李家商队的马车里面,装的都是游牧民族所紧缺的物品,他们是去和孟谷部落做生意的,馨儿就将跟随这支商队回去。
“云哥哥,我们把马换了吧。”馨儿把雪儿的缰绳递给我,我明白她的意思,到了战场上,一匹好马的作用是巨大的,一匹雪儿这样的宝马作用更加不可估价。虽然她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我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纵然我身怀绝技,但谁能保证战场之上会毫发无损呢,她不能在我身边,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的。
默默的接过雪儿的缰绳,默默的看着她走进商队之中,默默的看着商队消失在山谷之间,我只觉得心里十分的难受,我不是要为了天下安宁而去投军么,为什么我会在心里感到那种揪心的难受呢。雪儿在风雪中卓然而立,也长久的望着馨儿远去的地方,久久不肯回头。
就在我准备从代郡出发回常山的时候,田豫刚好也到了代郡,几年不见,他已经长得很威武了,虽然年纪比我还小两个月,但看起来,他似乎比我还成熟一些。两个年轻人有共同的理想,很快就在前去投军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然后我们两人就结伴南下。
夏侯兰和我故小相知,本来他和我大哥一起在乐隐那里学习经文,但是眼看着天下大乱,让他萌生了少年的豪情,决定跟我们一起去界桥投奔公孙瓒。投笔从戎,按照他的说法,是班超以来的光荣传统,虽然他武艺不高,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比真定街上那些耀武扬威的州兵至少要高明许多,看他手持长剑摆出的万夫莫当的架势,我和田豫当即笑得打跌,不过我们这个投军三人组就算是成功组建起来了。
再后来我们离开常山,一路向东南,终于在磐河大战的前一天赶到界桥,并且各自以自己的方式推动了界桥之战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