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无咎接掌盘龙教数月,早已认出“蒹葭洞”陶元策与“三生洞”潘承让,只不过其时自己过于弱小,不知能否在西殿高手脑中留下印象。
这时再度近看,见陶元策四十四五,体型高大却不肥圆,手持似棍似链,他武功虽高,江湖阅历实不丰富,并不认得是为九节鞭,只不过将鞭身加粗至五倍径长,再以铁索相连,使得这件兵刃灵巧中饱含力度,厚重中不乏轻盈。
晋无咎道:“今日难得有此机会,我可以不让各位失望,但玄炎本为求教乘兴而来,还望日后,各位护法洞主可以弥补她的遗憾。”
一众人面面相觑,贾戌锦道:“如此,是属下失言……”
莫玄炎道:“贾洞主不必惶恐,玄炎的确有些累了,能在一旁观看,同样可以获益良多。”
盈盈回到琴棋书画四女身旁。
晋无咎道:“小哥哥小姐姐今日前来,是想了解镇守六道谷口八位高手的真正实力,便请八位一起上台。”
一切智上前一步,道:“属下自知单凭区区八人之力,万万无法抗衡教主‘六道无极’神功,但卓帮主卓夫人既有所请,属下义不容辞。”
第一洞“寒蝉”洞主韩凝、第六洞“施瓖”洞主贾戌锦、第七洞“蒹葭”洞主陶元策、第九洞“三生”洞主潘承让再是相互看看,想到十五年前,当时的师尊大人确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四位洞主,那也是在四十五至五十岁间,眼前这个教主年仅二十出头,竟在四位洞主之外更增四大护法。
换作往日,最多不过嗤之以鼻,四人却又同时知晓,一切智便在数日前攻克“双生太极”,以他之能,竟说出“万万无法抗衡”六字,由不得自己不信,四人中又属潘承让最无心机,快步走到一切智身旁,连声道:“好啊好啊,我一定要痛痛快快的输一场。”
护法洞主中各有其余三人,见自己这边最强一人欣然应战,这才缓步踏出,齐声道:“请教主指点。”
一切智道:“教主,请恕属下无礼,仍在空中出招。”
晋无咎道:“一切智护法请。”
一切智道:“谢教主。”
张开鹰翼浮空而起。
晋无咎心知八人不能成阵,即便本身武功未必弱于“鉴”字辈九僧,终难构成任何威胁,不对他们谦虚客套,只道:“八位都是我的长辈,请先出招罢。”
韩凝道:“属下便得罪了。”
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十指仍呈四扣六开,弹出三枚银针。
离众恶力大无穷,抗打能力更是超群;不退轮攻势浩荡,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切主行动迅捷,常如毒蛇出其不意。
三大护法常于“三花盘龙”联手攻防,相互间配合滴水不漏,见韩凝三针既出,离众恶先以玄铁斧锤一下敲击,不退轮双臂张开,连舞三下,整座“扇台”登时狂风大作,对岸修为较浅的十二洞弟子直接难以睁眼。
一切主一下闪身来到离众恶后,左右二指同出,两束蓝紫光线刺向晋无咎,行至半途烟消云散,原来竟是虚招,她自己却已闪到不退轮身旁,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又回到离众恶身后,每到一处便是二指,一连六指均在三分之二距离处消隐,竟然全是虚招。
晋无咎左右小臂交叉,双拳化作十指,伴随“噼啪”声响,“复归龙螭”六条明索如烟花点亮,另有四条暗索呈粉尘弥漫,除他自己外,无人知道散布何方。
潘承让见他脚下不动脑袋不转,一条“螭”索准确无误攻向空中一切智,三条“龙”索置来招于不顾,抢而分攻三花护法,又以一条“螭”索割断韩凝用以牵引三枚银针的三条细线。
他与韩凝私底下交流无数,深知她的进攻路数为一实二虚,双袖银针不尽不竭,令对手从头至尾陷入三中有一的痛苦选择,却见晋无咎上来便是釜底抽薪,连断三线,令三针脱离掌控,喜道:“教主果然厉害。”
弓起上身,向中心晋无咎逼近。
晋无咎见他如蛮牛冲撞而来,大是好奇,心道:“这是甚么怪招?”
闻得头顶“呲呲呲”三声,又下意识暗道:“一切智护法这‘八脚章鱼’竟能三招齐发。”
一切智远比三花护法更为均衡,实中含虚固胜离众恶与不退轮,虚中含实又非一切主所能比拟,上一次“振音界”中,他以“太初太极”催动“幽篁鸣琴指”,将内力贯于一脚最为阴狠,偶尔将之一分为二,教对手突兀难防,同样颇具威胁。
但他在长年修练中无意间发现,双脚并发时一实一虚效果更为出众,出于这一层缘故,当他突破“双生太极”,辅以一虚,在旁人眼中自然成为三招齐出。
晋无咎却不知其中因由,见武功最高的二人一上一前同时袭来,又见贾戌锦长剑指左,韩凝新发三枚银针指右,陶元策九节鞭自脚下横扫,身后又有三花护法三为一体的攻势,足底向后轻轻一跃,反而迎向三招而去。
三花护法大惊,见晋无咎背后尽是空门,虽六索去处不可谓不精妙,另有四索不知所踪,却怕自己一招击实将之重创,同时收回手上招式。
晋无咎脸露诧异,转身面向三花护法,对余人招式不管不顾,正想开口,又见其余五人也各自停下,稍加思忖已明其因,道:“原来如此,各位护法洞主,你们不敢放开手脚,这场切磋便来得毫无意义。”
见八人不明所以,心道:“在这‘青龙殿’中,终是我为上,他们为下,他们不愿伤我,也在情理之中。”
又道:“你们有所不知,我周身不吃内力,适才那八招,我不闪不避亦可毫发无伤,我不过一处待得腻了,随意挑得一处前去,倒害得你们同时止手。”
一切智落回“扇台”,道:“教主周身不吃内力,可是前一次‘振音界’中……”
晋无咎笑道:“前一次‘振音界’中,我不过‘五气太极’,此刻却是‘六道无极’。”
除莫玄炎外,所有人将信将疑,潘承让挠挠头,嗫嚅道:“听上去差别不小。”
晋无咎道:“我已实话实说,你们若是不敢全力一战,打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拜托你们继续指点玄炎。”
潘承让又嘟囔道:“贾老弟,我想和教主打……”
过得片刻,贾戌锦道:“能看教主施展我教前所未有的‘无极’神功,属下愿意全力以赴,拼着以下犯上被教主责罚,你们意下如何?”
一切智道:“既然如此,属下自当倾尽全力。”
晋无咎见他重又飞上头顶,道:“这样才对。”
琴棋书画四女看得兴奋,她们曾在“寿山不系”中见晋无咎心不在焉,在上乘内功面前倍显浮躁,此刻方知是因修为超出而不屑一阅,至于晋无咎事后潜心习得“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二篇,她们却不得而知。
这半年间,她们敬佩晋无咎为人,早已视他如兄长,从未听他自吹自擂半句,却能在十二洞主面前说出这番话来,一个个由衷喜慰。
潘承让道:“我不怕被教主打屁股,我先来。”
仍以脑袋冲顶。
晋无咎心道:“他们若非眼见为实,终难信服。”
见潘承让一头撞来,将十索内力全数收回,将胸口洞开,只听“咚”的一声,天花板上好似被人拍出一掌,潘承让头部后缩,再一脚踢中晋无咎右肩,后者又是若无其事结实吃下,第十二洞“桑梓”门上又不知被谁偷袭。
再看二人,晋无咎连中两招后面不改色,反是潘承让脚下踉跄,摸摸脑袋,道:“疼……”
三十余人二度哗然,“扇台”中剩余七人无一不知,潘承让为十二洞第一人,精于铁头铁脚,双手看似华丽,实以虚招为主,晋无咎却视他最得意两项长处如无物,不加任何回击,已令头脚震痛,功力之深,委实教人张口无言。
许久,陶元策深深一躬,道:“合我们八人之力,根本不是教主对手,属下真心诚意,恳请教主指点。”
晋无咎上前扶起,道:“陶洞主言重了。”
回头道:“小哥哥,我会只以六条明索进攻,四条暗索用于守御,让八位竭尽所能,待你看清每人路数,便请喊停,如何?”
卓凌寒道:“我正有此意。”
韩凝与陶元策当先出招,前者三针分别指向额间、胸口、肚脐,后者卷地而出,呈缠绕之势,欲将晋无咎双踝勾住,后者心道:“这长鞭不是普通材质,真被缠得动弹不得,倒也糟糕,但我以‘日月精华’之力相碰,怕要教陶洞主受伤。”
见一切智两道气指斜下点来,三花护法仍重复先前招式,只一切主连出九指,二实七虚,潘承让一连五脚,皆冲面门而来,贾戌锦剑走轻灵,对准的却是十指。
稍加权衡,仍朝三花护法而去,一边躲开九节鞭与三针合击,令潘承让五脚踢空,将全身上下栽入三花护法巨力之中,又不知哪面墙上三声闷响,自是晋无咎将吃力嫁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