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就是再蠢,此刻也从两人的眼神里察觉出了几丝不对劲。
他起身凑到办公桌前一看,当即就傻了眼。
平铺开的社稷图依旧是一尺余宽,暗黄中透着古意的绢布质地。
只是原本画面上那头戴三山飞凤貌,身着一领淡鹅黄的二郎真君与灌江口神殿俱已不知所踪。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幕幕尺度大到让赵煜都为之瞠目的古制春宫图画面。
其上人物表情生动,笔法写实,所描绘种种动作就没一帧是起点让写的。
感兴趣的好厚米可以自行去体会古人之雅韵。
眼看温舒韫快要尴尬到用脚趾抠出个两室一厅,一旁的导师徐必清脸也黑了下来。
赵煜两个眼珠子差点惊掉在绢画上。
别人不知道,这鬼东西原先是啥模样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难不成社稷图不是死物,知晓自己要将它捐赠后故意搞了这么一出骚操作?”
“这他妈是赖我身上了啊!”
赵煜心头剧震,可眼下却顾不得狐疑,忙将这幅让他丢人现眼的春宫图卷了起来。
“导师,你听我解释,这画原先不这样式的啊…”
徐必清轻咳一声,而后两眼炯炯打量起赵煜,良久才道:
“小赵啊,年轻人想挣快钱我能理解,你是不是买这画的时候看走了眼,被城隍庙那群夹包袱的给掉包了?”zusi.org 狐狸小说网
赵煜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难道解释说这画自己会改变内容不成?
怕不是当场就得被导师赶出门去。
好在徐必清也没在春宫图的事上多问,只是笑着告知:
“你这画虽说比不得真君搜山图,可照笔法和质地来看也能到朱明,就是题材敏感了些…”
老头身上有种世事洞达的豁然,接下来的话并未出口。
不过赵煜已然听出了导师的意思。
毕竟博物馆是个展出性质的场所,收藏这么一卷古画岂不是有碍观瞻?
估计除了各位好厚米们这种绅士群体,其他人也多半欣赏不来古人这种“雅致”的嗜好。
“看样子提前熟悉下流程也没啥不好的”,赵煜摊手望向老同学。
“就现在这就业环境,没准以后得受温大美女领导了。”
温舒韫俏皮的扮了个鬼脸,接下来两人各自去办毕业手续,而后便是领了学位证准备跟导师告别。
临出门前,徐必清突然叫住赵煜,纠结了一阵,才说到:
“我这儿倒是有个开私人博物馆的朋友在招人,就是…”
赵煜颇为不解,大学四年,他还是头一回在导师脸上看到这种犹疑两难之色。
“就是那里好像不太干净,前几天刚吓跑了个管理员。”
待到徐必清一番解释,赵煜才恍然明白过来。
“您的意思是,那博物馆它闹鬼?”
“嗯…”
徐必清正要接话,话痨温舒韫突然又折返回来,跟发现新大陆似,逮住导师好一阵打趣。
“没想到啊老徐,您在考古队干了一辈子,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还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也不是信”,徐必清虽然上了年纪,可烟瘾极大,就这会功夫又续起一根,狠吸一口,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嘛,你们以后要要从事考古这行,总能碰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
温舒韫两只大眼睛里笑的满是狡黠,拉着徐必清胳膊,好奇追问道:
“那您以前主持发掘那些王陵啊,干尸,湿尸的时候就不怕这些?”
“倒也不是,我一般开棺前都先让学生往棺材里塞一张考古队领导的名片。”
“啊,这……”
徐必清一番神操作言论让两人顿时呆在了当场。
……
告别了导师跟老同学,赵煜夹着社稷图古卷,漫无目的游荡在这座曾经接纳了他青春与梦想的城市中。
身旁的行人熙熙攘攘却又行色匆匆,两个外卖小哥擦身而过互相鸣笛致意,却来不及交谈便拧动电门疾驰而去。
周遭高楼鳞次栉比,赵煜原本都习惯了荒野肚处的死寂。
而今突然跻身在这喧嚣与寂静同时渲染而开的空间中,一时间竟不由有些恍神。
左右闲来无事,找了个肯德基门店坐下,赵煜便掏出徐必清给他的那张名片,拨通电话打了过去。
一阵彩铃声后。
“喂,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赵煜看了眼手机时间,18:00。
“我是东大徐必清教授介绍的,不知道贵馆管理员一职招到人了没?”
直接了当说明了来意,等了好一阵电话那头却依旧没有声音。
寻思着是不信号不好,听筒里突然响起一阵异物落地的“哐当”乱响声,
“啊,在了在了,岗位还在。”
接而粗重又焦急的喘息声重新响起。
“我现在给您发个地址,你到博物馆来我们面谈。”
……
路边随手拦了个出租车,十分钟不到便赶到了约定地址。
下了车,赵煜抬头看向门楣上那个书卷气十足的牌匾。
“敦煌文创博物馆。”
“应该就是这里吧?”
刚想推门,一抬眼,两柄手臂粗细的铜扶手上却捆着条铁链锁。
赵煜正一头雾水,身后突然响起道干巴巴的询问。
“小伙子,你是来找工作的吧?”
赵煜回身望去,临街的人行道上,一群卖干果的大爷带着草帽席地而坐,其中一个正嗑着瓜子朝他挥手。
“嘿,您老可神了!”
这个老头明显不是先前电话里的声音,赵煜凑上去散了根烟,好奇道:
“大爷,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问吗”,大爷看里眼手里的黑兰州没舍得下口,摘下草帽夹到耳朵上,才努嘴朝着博物馆道:
“那么大一张招聘信息贴门上你看不见,再说了,光这礼拜,这家店都吓跑三小伙了,附近摆摊的谁不知道里面闹鬼这事。”
赵煜回头瞧去,果不其然,博物馆玻璃门的侧边上贴着张a4纸打印的招聘信息,只是刚才恰好处于他的视线死角。
上面写着:
“急聘文物管理员,月薪八千,管吃管住…”
“好家伙,这待遇都快赶上一线城市公务员了。”
感慨了一声,赵煜想着再跟这帮情报灵通的大爷再摸摸底。
“大爷您说吓跑三小伙,具体是咋回事?”
“小伙子,你就是徐叔介绍的赵煜,赵先生吧?”卖干果的大爷还没来得及接话,旁边突然钻出去来个铁塔似的身影。
铁塔并不是说这人有多么健硕,实在是他的身形横向发展的太过于厉害了些,又加上身高足有一米九左右,走起路来腰上的赘肉一颠一颠的。
以至于连落日投下的晚霞都被遮住了一大片。
这人喘着粗气跟赵煜握了下手,等到气息悠长了些,才自我介绍到:
“我姓张,算是徐叔的远方侄亲,刚挂电话我就往来赶了,实在是住的地方离博物馆太远了些。”
男人说着打开门上的铁链锁,便急匆匆邀请赵煜进门详谈,好像生怕下一秒他就会跑了似的。
赵煜却全然无所畏惧,混不吝跟了进去。
大鬼他都见过几茬了,这回又能翻出多大浪花来。
不过看周围摊贩和张馆长的神色,这个小小的私人博物馆里,好像还真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两人进去后张馆长拉开遮阳的白叶窗,血红色的晚霞顿时落在临窗的一副壁画上。
也许是临摹的年代比较久远,这副壁画上的好多矿物质涂料已然脱落了下来,斑斑驳驳的露出底下的土层。
壁画正中央绘有几个身着彩衣流袖的飞天,点缀在祂们眼球上的颜料早已风化消失。
故而一眼瞧过去,这些飞天双目空空洞洞的,似乎在盯着窗外行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是渗人。
“得,好眼难劝该死的鬼,瞧好吧,今天晚上又得疯掉一个!”
卖干果的大爷嘟囔一声,起身时蓦地对上那些飞天空洞洞的眼睛。
他顿觉一阵恶寒自脊梁骨窜起,也顾不得夜市生意即将到来,顿时推上摊车,一溜烟便跑没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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