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日光穿过一层层树枝缝隙,洒在绿色草地。山间雨后清凉的风吹过,五颜六色聚集在一起的
欲珠沿着熟悉的路向前,路上她经过小河流,茁壮生长的大树。
熟透的浆果掉落在地,她不小心踩上瞬间爆汁,黏粒鲜红的颜色溅在她深色靴子上。
她看着脚下红色,微微蹙眉。但并没有纠结太久她就继续向前。
山很大,山里的小动物也很多。
有松鼠,兔子,青蛙,昆虫,她戴着草帽在一个河流停下。水里有透明的小鱼苗,是动物繁殖的季节。野荷花上,青蛙在耳边不知疲惫地哼叫。吱吱哇哇,喋喋不休,吵闹又让人觉得惬意。
荷花开了苞,结了莲子。
因为有几颗正好离她不远,加之她会游泳,欲珠便不怎么害怕水。她小心翼翼地下水,半截靴子踩进淤泥。不远处荷叶上的青蛙见她靠近,立马被惊动,停了蛙叫,退回洞里。
一手扶莲蓬,一手握着剪刀。
很快三颗靠岸生长的莲蓬,就被她拿下。再深的水域,她就不敢去了。
就算里面有更大更好的莲蓬,她也只能望而却步。也好在,她今来不是为了莲蓬。
而是毛桃,小小一颗,圆滚滚。
与其他桃子相比,又小又毛茸茸的毛桃显然是不好吃的存在。是那种超市与市场都不会售卖的品种,也不会有人特意去栽种它。它只存在山间小路,和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欲珠知道它,还是因为几年前一次偶然路过。
桃树不大,也不深。
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她的视野里多了两棵茁壮生长的桃树,她将带来的桶放在地上,随即拿着剪刀爬上低矮的大树枝干。七月中旬至七月末,果实已红透。毛桃果小,味涩,只带了丝丝甜意。
欲珠挑挑拣拣,摘了大概十二颗。随即便是跳下树,回到放桶的地方。这是座很大的山,山里有许多河流分枝,在桃树的不远就有一条小溪。欲珠并不打算摘完就回去,而是拎着小桶来到河流,溪水漫过她指骨,夏日山间清润的凉意丝丝入骨。是并不讨人厌的冰,让她觉得有片刻宁静。燥热的夏天,就算什么都不做。
身上也会起层薄汗,何况欲珠在此之前走了一段山路,白皙的脸颊在这时发烫发红。她双手捧起一些清水,将脸埋入手心,清除额头细密汗珠给自己降温。等温度下降,又慢悠悠擦去脸上多余水珠。与此同时,她将桶中毛桃一一拿出,清洗干净再放入桶中。做完这些,她将目光投向右手电子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二十。还早,她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左右看看,直到看到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时走了过去。她坐在树荫下,不管草地脏不脏。拿出一颗洗干净的毛桃在衣服上擦干水,随即送入口中,咬下一口,滋水四溅。口腔满满的酸甜,瞬间清除夏日的燥热。毛头很小,只要一个一元硬币大小,两三口就结束。
她不是个贪吃的人,也不偏爱某一种食物。吃了个桃子,就不想继续,转而看向了不远处路过的小松鼠。黄毛,肥肥的有一根大尾巴。
它从树上跳下,又跑去另一根树梢。随后,蹲在树上呆呆地盯着她。
随即发现她看到它时,不仅没有避让,反而歪了歪脑袋。又跳下了树,离她更近。
它的动作,吸引到欲珠的视线。
因为经常进山,对山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自然而然也不陌生这些小动物,没有害怕,也没有惊奇。
她想,大概是自己桶里的食物吸引到了它。她不讨厌眼前的小松鼠,所以大方地将桶中莲蓬拿出,将果实从肥大的花苞里取出,再将小小一颗的莲子剥皮,丢到树下。小家伙胆子很大,也可以说是很贪吃。它在犹豫了片刻后,慢悠悠地向前挪动,直到停在那颗小莲子边。它将莲子捧起,轻轻咬上一口。
见它真的是想要自己桶里的莲子,欲珠有些想笑。她不怎么爱吃链子,因为觉得中间的花蕊苦,所以没有犹豫,继续开始剥,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七颗,八颗。
许许多多颗,而她的身边也不再只有松鼠,而是停留了很多小动物。有灰扑扑的小鸟,又黄又红的松鼠,小刺猬,兔子。好多好多,多到欲珠有些剥不过来。随即她干脆将桶推倒,将里面的食物全部倒出。然后就这么坐在那看着它们吃。“你还要看多久。”
在飞鸟划过的缝隙,女孩轻声道。
夏日静谧的丛林,除了蝉鸣就是风声。所以,就算隔着一段距离还是清晰传入另一边树后青年耳中。肩宽腰窄的青年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走出。或许是因为心虚,也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低着头,不敢直面女孩。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敛去眼底闪过的不知所措,红着耳尖小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跟着你...”傅骄想解释,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解释,因为他就是故意的。
他回来已经有好几天,这些天里他道歉也说明了自己的喜欢。但欲珠对他很排斥,那种排斥不会挂在脸上而是深埋她心底。她不会和他交流,更不会与他亲近。两人住在一栋房子里,却几乎见不到面。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始作俑者,是他,是他将一手好牌弄烂,弄得稀碎。
傅骄后悔了,很后悔。
黑发下的丹凤眼,清冷又疏离,却在此刻微微发红。特别是对上女孩视线时,那种强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明白,他是被讨厌,被嫌弃的。
干瘪又没有逻辑的解释,在这一刻可笑至极,傅骄自然也察觉出这话里的不合逻辑:“对不起,我看到你一个人进山。不放心,所以跟上来了...”不放心?
这话听着有些好笑,她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自己进山也不是第一次,又怎么可能会有意外。
不过,就算听出那话里的怪异之处。欲珠也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不在乎。
她其实从很早就发现对方了。
丛林很大,也有很多树干和遮挡物。但丛林很安静,安静到她踩碎浆果,他踩断干裂树枝的声音清晰入耳。一直不说,是因为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因为她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而现在点破,是觉得不想当别人眼中的傻子。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警告,她不是暴露狂,她讨厌被偷-窥。青年跟踪的行为,并没有让她觉得美好。只有莫名,莫名的烦躁,莫名的焦躁。
所以她没有忍,而是挑明:“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我,你以后不要再做了。”
她声音很温柔,又轻又柔。像是羽毛,挠在人心间,酥酥麻麻有些勾-人的痒。
明明是在说拒绝的话,在这时却让傅骄可耻地吞咽口水。他不敢靠近,只能站在她不远。就算内心不远,这时青年也只听话地乖乖说:“好。简单的谈话结束,欲珠便不再开口。她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小动物,突然觉得食物有些少。甚至有许多小动物,都没有东西吃。莲子,她没法弄到。
但毛桃却可以,虽然欲珠觉得小鸟想吃可以飞过去,但在看到围绕在她身边灰扑扑的兔子时,还是觉得爬上去摘一点比较好。随着她的起身走动,小动物们有些受惊她往远处躲。但在发现她没有恶意时,又自顾自重新聚拢吃起还没吃完的莲子。甚至在这时有只肥嘟嘟的黄松鼠跟上了她的脚步,蹦蹦跳跳,往桃树边移动。
欲珠有了经验,这次攀爬得更加顺利。但因为想法来得突然,她忘了带剪刀。
而青年还在不远处,他并没有在谈话结束后离开。欲珠在发现没有剪刀时,也想过要不要让他送来。可一想到如果让他帮忙,承了他的情。她就不大愿意,所以最后她选择不要剪刀。
力气小,桃子不好摘。
要扯好几下,才能完全弄断。一个两个还算轻松,但到了四五个时明显吃力,她的手心已经红肿。
少女有些惆怅,她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因为继续手疼,不继续四五颗好像还是不够。
“需要帮忙吗?”
不知何时,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傅骄来到桃树下。而那时,她坐在一根粗大树干上。听到声音低头,恰巧与他视线对上。傅家的太太生得很美,中德混血。是浓艳张扬的美,而她的小儿子傅骄完全遗传了这点。他长得极好,浓眉大眼,五官深邃立体,高挺的鼻梁下是形状好看的唇。笑起来时耀眼夺目,张扬肆意。
不笑时,眉眼多了丝清冷戾气。足够疏离,也足够张狂。
但这时站在他下方的青年,却像一只大型犬,眼巴巴盯着自己的主人,求关注求关爱。
既忐忑,又小心。
坐在树上的女孩,赤-裸着双腿,她很白。透着成薄光的白,润白,那双腿又长又白,悬挂在半空。傅骄抬眼,最先看到的就是那双莹润光泽的腿。傅骄不是个腿控,他对女性的身体没有太大兴趣。可欲珠不一样,她的一切都让他好奇,甚至是迷恋。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那种喜欢带着男性对女性的所有欲望。龌龊的想法出现得很快,快到傅骄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他想要低下头掩去那丝妄-想。可他又舍不得与她少有交流的机会。在他脑中闪过许多想法时,那坐在树干上向下看的人,只道:“不用。”
随后,还没等他说话。
女孩又道:“你站远一点,桃子掉下去会砸到人。”她并不真的关心他,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次回来的青年眼中总是带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好像被抛弃的小狗,被拒绝就立马红了眼。小心翼翼,又破碎感十足。
“好。”他舔唇,低头敛去眼中难过。随后听话地站远一下,给女孩扔下来的桃子腾地方。
见他按照自己说的做了,欲珠也就收回了目光。她望向离自己不远的几颗小桃子,在思考是放弃还是继续。恰也是这时,沉浸在思绪里的人突然听见一道尖锐的鸟鸣。她循着声望去,发现声音是从自己头顶某处传来。她感到奇怪,微微抬头张望。
就见是一只黑色小鸟,卡在了树枝干隙里。小鸟看起来已经存在许久了,大概在她来这里之前就在。扑腾久了无法挣脱,便休息。
现在估计是养好了精神,打算继续往外挣扎。也不知道它卡得到底有多深,欲珠看了一会发现它还是没有挣脱。看样子,光靠它自己是不可能了。
在纠结片刻后,欲珠打算帮一帮它。不过由于小鸟所处的位置偏高,她并不好办。
但不好办,也要办。
她扶着树干缓缓站起,向上攀爬。
察觉到她的目的,树下傅骄脸色不好,立马制止:“那里太高,你不要继续上去!”
他说得急,甚至想要上前。
然而,欲珠没理他。
甚至嫌他吵,在这时小声道:“它害怕,你不要吓到它。
说着,她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头顶被卡在缝隙里的小鸟。快了,近了,不一会就能救下它。
“枝干很细,支撑不了一个成年人的重量。欲珠,不要!”女孩的话,并没有让傅骄完全听进去。这时他已经来到树下,打算上去。可也是这时,女孩踩到一个支撑点爬到最高处。靠在身后茂盛的枝干,将黑黑的小鸟救出:“可以了。”说着,她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笑。笑得明媚灿烂,是树下傅骄从未见过的她。
不过那个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她靠着树干捧着小鸟想要将它放飞时,突然发现小家伙身上有伤。它飞不动,无法扇动翅膀。
蔫蔫地躺在她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