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二章 赐食

“啊!?”

这结果,却是朱祐樘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儿子刚才默写的时候那般磕磕绊绊,最后怎么会对答工整?

“拿过来给朕一观!”

朱祐樘马上想到是否阅卷官有意包庇,可等到把儿子的考卷拿到手中,仔细看过之后,的确如王鏊所言,对答只有《五经》题有个错处,估计还是李东阳出的题目有些偏所致。(WWW..CC.访问:.。

张皇后听到后心头不由暗喜,本来还担心儿子出丑,但现在看起来,儿子这是要争脸呐!

朱祐樘打量朱厚照,问道:“太子,先前你作答之时,为何磕磕绊绊?”

朱厚照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回答道:“回父皇,先生教导过孩儿,做事不能急于求成,要稳中求胜,所以孩儿每道题作答之前,都会思虑再三再下笔,但求不会出错。”

朱祐樘又把考卷仔细打量一番,卷子上无论是正确还是错误,中间没有任何修改、涂抹和墨点,字迹工整,可见儿子并未撒谎。

在场大臣听了,都带着几分欣慰……太子刚才说出要建功立业之话,显得有些武断,担心太子将来会是个容易冲动的帝王。但现在看来,太子做事能三思而后行,正是一个明君应具备的素质。

“好,默写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现在朕问你……”

方才考核时,朱祐樘“手下留情”,以为儿子知识掌握得不全面,所以尽挑拣简单的问题来问,现在既然知道儿子是故意装熊,他也就不客气了,接下来的《二十一史》和集注考题便不再放水。

朱厚照沉不住气,考试没结束就说漏嘴,现在老爹要跟他真枪实弹地来,他只能打起‘精’神,认真回答朱祐樘的问题。

朱祐樘再次问及《二十一史》的内容,直接让朱厚照背诵原文……也不是全背,挑着重点背,背完后再问此人有何作为,有何思想,评价如何。这些问题都已超出沈溪上‘交’的讲案程度,但朱厚照却出奇地镇定,仔细思索沈溪教授时是如何说的,回答基本没有大的偏差,几个人物就算回答得不是很准确,但至少没有把人物搞‘混’。

朱祐樘本来憋着一口气,想让儿子知道什么是好歹,压一压儿子狂妄的心态,可到后面,朱祐樘又带着几分不忍,因为儿子的确是用心在学,尤其是在《二十一史》上的造诣之深,已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连续考了十几道偏题难题,都没把太子考倒,此后弘治皇帝逐渐心平气和下来,碰到朱厚照偶尔有回答有失偏颇的地方,便会出言纠正,同时作出一番评点。

《二十一史》的内容考完,就是集注考题,虽然朱厚照回答得结结巴巴,但好歹都回答出来了。<strong>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strong>

考试持续了一个时辰,天‘色’暗淡下来时,考试才正式结束,朱祐樘看了看大殿外面的天‘色’,说道:“转眼已快戌时,今日日讲便到此结束,着朕谕,于后庑赐食,诸位卿家用过之后再行回府。”

这天考核,是以日讲的名义举行。

本来日讲结束之后皇宫内不会赐食,但或许是弘治皇帝对儿子的学业进度甚为满意,为了感谢在场的文武大臣和经筵官、讲官,皇帝决定赐食再让大臣出宫,这对参与日讲的众大臣来说可算是非常大的恩赐。

沈溪跟着人群到了文华殿后庑,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单独开席,而他这个东宫讲官只能跟人拼桌。

不过虽然是拼桌,待遇也很优厚,八月中旬了居然还有新鲜的鲈鱼和海虾吃,熊掌、鹿尾、豹胎等都是外间吃不到的美味,除此之外尚有各地口味的蒸菜、炒菜和拌菜,咸‘鸡’蛋和咸鸭蛋敞开吃不限数量,吃不完还可以拿回家。

这顿赐宴超级丰盛,或许是人少好准备的缘故,比沈溪之前吃过的那顿赐宴菜品丰富了不知道多少。

规格越高,说明皇帝对今天的考核越满意。

出宫时,有小太监过来掌灯,沈溪提着一大包食物,尾随在众大臣后面,缓缓前行。这时,原本与李东阳并肩而行的谢迁停下脚步,似乎是在欣赏皇宫内苑的景‘色’,待沈溪经过他身旁时,出声叫住沈溪,然后一同向宫‘门’处行去。

“你小子可以啊,教案上写的东西基本都被陛下考察过了,太子这回在你教授的《二十一史》上表现优异,看来你不用再担心会丢了东宫讲官的工作灰溜溜返回翰林院去了……你小子造化不浅啊。”

谢迁语气中带着几分促狭,好似讽刺,又好像恭维。

听谢迁话中之意,这是希望我被打回原形?沈溪愈发琢磨不透谢老儿的心态了。

沈溪道:“多谢谢阁老提携。”

谢迁笑道:“客气的话毋须多言。之前太子对答,实在是让老夫替你捏了一把冷汗,如今这太平年景,陛下最怕的就是擅动刀兵劳民伤财,陛下可不希望太子以后穷兵黩武……你知道该如何做吧?”

沈溪点头表示会意。

谢迁的话总结起来,就是要把太子往以儒家思想治国的方向引导。

不过以朱厚照那胡闹和爱逞英雄的‘性’格,要想左右他的思想是很困难的事情,而且沈溪并不觉得朱厚照的想法有错。

本着对教育负责的态度,沈溪认为先生的意义在于传道授业解‘惑’,要把一个学生培养成才,应该多挖掘他的优点,并把优点发扬光大,规劝其不误入歧途便可。

无论崇文,还是尚武,都算不得‘性’格上的缺陷,根本就不存在引导的必要。

临别时,谢迁再度提醒:“佛郎机使节、兀良哈使节,还有‘操’练佛郎机炮的事情,你可别耽误了,这也算皇差,怠慢不得。”

沈溪心里暗暗叫苦。

难道这就是谢韵儿所说的能者多劳?

刚把太子考核的事情忙完,又有这许多重要差事等着他做,而且还是那种做好了是你本分做不好会被降罪,需要奔走的苦差事。

……

……

沈溪从宫里出来已经是戌时三刻,等回到家时二更鼓已经打响。

朱山提着灯笼守候在‘门’前,见到沈溪的身影,她赶紧拿起灯笼照亮,等看清楚后“噔噔噔”几步迎上前。

等进了家‘门’,沈溪发现谢韵儿和林黛都没睡,二‘女’在前院的会客厅等候,闲着无事,各拿了一本书看。

见到沈溪提着个包袱进‘门’,二‘女’都有些奇怪。

“相公又这么晚才忙完公事?”

谢韵儿身为一家主母,行事进退有度,上前给沈溪行礼后才带着关切问道。

沈溪把包袱放到桌子上,打开来,‘露’出里面包裹食物的油囊和‘精’致的陶瓷餐具:“陛下考察太子学问,之后宫里赐宴,吃过后才回来……你们也尝尝?”

“好哇。”

林黛闻言兴奋地上前,把油囊分别拆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由蹙起眉头,“还是剩菜啊……”

沈溪耸耸肩道:“这次赐宴规格很高,山珍海味都有,有多道菜都没人动筷子……若你实在不想吃,这儿有几个干净的咸‘鸡’蛋和咸鸭蛋,自己剥来吃。”

林黛皱着小鼻子:“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我还以为皇宫里都吃龙肝凤胆呢,也不过如此。”

谢韵儿白了她一眼,道:“没个规矩,这是相公辛辛苦苦从宫里带出来的,你以为谁能随随便便到吃到宫里的膳食?相公心疼咱们,特意拿回来,你就这么多废话?还不快谢谢相公!”

林黛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向沈溪行了个妾礼:“谢谢老爷。”

沈溪见状,便知道林黛这个小媳‘妇’被谢韵儿压得死死的。先是论年岁,谢韵儿年长,再就是为人处世的经验,谢韵儿的确有一家主母的风范,比林黛更识大体。

沈溪笑道:“没那么多规矩,坐下来一起吃,顺便把小山她们也叫过来。”

谢韵儿却摇头:“不可,家里总要有个规矩,相公体恤下人,用碗碟分一些给她们便是……这宫里的东西,吃的是个意境,又不是要管饱。”

沈溪忽然觉得,谢韵儿脑子里封建观念很重,以前觉得谢韵儿处处讲规矩,能让内宅有个主心骨,但现在看起来,谢韵儿愈发把治内当作事业来做,以她做事认真负责的态度,今后林黛和几个丫鬟有得苦头吃了。

简单吃过,林黛洗漱去了,沈溪把谢韵儿叫到身边,用商量的口‘吻’道:“韵儿,我想过了,家里现在虽然不缺开销,但总不能老是靠娘和孙姨贴补,我的俸禄算不得多……正巧谢家铺子那边租户租约到期,不如跟之前所说那般,把铺子收回来,做个买卖吧。”

谢韵儿马上摇头:“相公在朝为官,而且是翰苑学官,声名最是重要,经商绝对行不通。”

沈溪道:“也不一定非要我们自己出面做买卖,成‘药’我们手头没资源,在京城也不敢做,怕吃出‘毛’病惹上官司,不过仅仅是卖‘药’材的话就没问题了,你熟‘门’熟路,又有六哥帮忙,应该没问题。”

“韵儿,你只需要在家里管管账,偶尔过去看看,查点一下仓储,细节可以‘交’给云伯,他是谢府管家,这些应该都懂。”

“相公,妾身身为堂堂状元郎的发妻,随便抛头‘露’面不好吧?”

谢韵儿面‘色’带着感‘激’,知道沈溪这是体谅她想重振谢氏医馆,却又顾着封建礼法,不愿让沈溪为难。

沈溪笑道:“为夫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再者说了,韵儿你一身医术,却不能造福于民,实在是桩遗憾之事,倒不如悬壶济世……韵儿,你说呢?”

谢韵儿听沈溪如此说,心中感动,乖巧地点了点头。

“妾身过‘门’已有两年,却未能为沈家开枝散叶,还要抛头‘露’面做一些有损相公颜面之事,妾身实在有愧。”谢韵儿情绪有些低落。

沈溪笑道:“要是你有孕事,想出去为夫还不允许呢。哈哈,再者说了,不多试试,又怎知没机会怀上呢?”

一听要“试试”,谢韵儿粉嫩的俏脸上马上涌现一抹红霞,沈溪簇拥着娇妻,动手动脚,不过这次谢韵儿却没有如以往那般热情相迎,因为林黛还在院子里漱口和洗脸洗脚,即便要夫妻恩爱也要等到夜半无人时。

沈溪心想:“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夫妻,却顾虑重重,要把事情做到偷偷‘摸’‘摸’的地步,除了谢韵儿也没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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