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特拿着那封告知书,不亚于捧一架重型机甲的零件般沉重,是的,这封来自拓跋圭的亲笔书信,用一种近乎于平直的语气,将整个归谷所有人的生命作为筹码,摆在了托尼?斯塔克的面前。
信上除了开篇的寒暄之外,拓跋圭以个人名义陈述那名鹰国间谍的危害,然后提出了翎卫前来交接提人的要求,当然,在这个直接到甚至让人怀疑拓跋圭是否缺心眼的提议后面,拓跋圭感叹了归谷的平静安宁和美好,然后顺带提到了地底能源聚变池的位置。
“……如果点上一堆烟火,就有九十七万人邀约一起欣赏,那将是最美的烟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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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敢这样做!”亚特兰特手都在抖,他知道,拓跋圭能摆在台面上来威胁,他就一定能做得到。这么多年来,拓跋圭一旦说出口的事情,从来没有毫无意义的恫吓和威胁,他是一定会这样做的。
哪怕是六大王骑敢这么一封信来,他们青田企业也敢回信,“恭候大驾。”
但是亲自出这封信的,是一名二级机甲战神。
现在就是,对方仿佛用一把匕,抵在了他们的背心,随时都可能用锋利的刀刃,扎入进去。
愤怒,屈辱,已经毫无用处,这就是威慑力,拓跋圭的威慑力,他如果要制造杀戮,就能掀起一场灾难。
亚特兰特明白了,危机,就在迫在眉睫的眼前。
在这样的威胁面前,就是青田企业,只怕也要卑躬屈膝。
“把人撤离,启动应急预案,短时间里把近百万人运出去!归谷转为全面防御形态,加上我们的全面力量驻扎,要他来的走不得!”亚特兰特通红着眼睛,内心激愤着说道。这种**裸的威胁带来的屈辱太过巨大,以至于亚特兰特咬牙要以硬碰硬。
托尼沉声道,“一旦现我们开始撤离归谷的人,拓跋圭就知道我们真正的意图,他会立刻动打击。”
“我们现有的力量,难道都拦不住他攻入归谷?他只有一人一甲而已!”亚特兰特恨然道。
“太冒险,这样的险,不能冒,一旦拦不住,就是满盘皆输。”
“通过地下高穿梭机撤离人员呢?”
“运载量太小,九十多万人要走,这是短时间根本无法办得到的。”
“那么,难道就真不得不交出林达?”亚特兰特眼球都是血丝,他知道了,面前的大老板,已经比他还清楚明白,拓跋圭亲自做出这样的威胁,意味着什么。
亚特兰特神情晦暗,“给林达喂毒,让他到了翎卫手上,就毒身亡,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托尼点头,“你去做。”
亚特兰特狞然的神色坚持了没多久,扭过头来,“老板,这事,我可下不了这样的命令……”
“是的确,你做不了,”托尼道,“也没有用,反倒会让拓跋圭恼羞成怒,这和我们不交人,是一个结果。”
来到落地窗边,托尼仰头,他所在的地方是归谷中心大楼,窗户对面是一片绿坡,有葱翠幼嫩的林叶和穿透林间清逸的晨光。偶尔能见到衣着休闲的男女,有时会牵着小孩,就是一家三口,漫步小道,沿途树叶旋落,他们穿过叶雨,画面美丽温馨。更远的公园,海滩,各种年龄段的老人搬把椅子享受阳光,青年男女们穿着短裤和性感的泳衣嬉戏。办公区里,正装革履的人们坐在透明窗户的格子间,整理文件,在黑板上对下方的团队宣讲内容,甚至岛屿上还有自己的学校,中学穿着校服的学生散落操场,有女孩默默而心动的远远看着身子笔挺的男生……大学里,狐朋狗友在学院草坪的一株红杉下相聚……
这些,都是一座岛所构成的部分。这就是归谷。
托尼没有家,甚至他现在都没有拟定自己的继承人,他打造了这片地域,然后让自己置身于此,置身于无数个这样的家庭中,置身这片绿土,而求得安宁。</p
这是他心中永远要维持的地方。不得不说,拓跋圭同样是操控人心的大师,这一招,直击软肋。
“如果必须要让我在归谷和交出那个无辜的林达之间二选一,我选择前者,这就是我的答案。”托尼转过头。
亚特兰特露出哀莫的神情。
托尼面无表情道,“破世项目已经完了,放弃制造所吧……拓跋圭得到了机甲,整个破世项目的意义已经破灭了。”
“交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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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所的大门轧轧关上,将最后一抹天光封闭在了这间大门之外。
这里还维持着被攻击时的样子,被烧熔的墙体,震碎的玻璃,四散的各种办公物件,已经没有人再有心情去收拾。
制造所的总工死亡后,制造所每一个成员都被隔离,而从中一位副总工和几个组关键人物自杀,为这里平添了许多丑闻,再也没有当初归谷最核心机密地方的样子。
这里已经成为了过去。
被放出的研究员,已经被批准休假,如今这些研究员穿着便装,来到制造所外面,看着被焊死贴上封条的大门,想到他们曾为此付出的****夜夜,都在此时成为了泡影,让很多人红了眼眶,久久驻足,不愿离去。
制造所外围被袭击倒塌的钢铁凉棚在新雨的浇淋之下布满了斑驳的锈点和苔草,从草间蹦出的蚱蜢,跳上这些快被野草疯长覆盖的钢铁管柱,静静的蛰伏。
在微光中,那头停着一辆厢车。
厢车里有很多武装人员,他们手中轻轻握着能量步枪,带着战术头盔,身着轻型作战盔甲,此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护并监控着那个青年。
此时的那个青年,正拿着一捧白花,站在这间制造所的门前。
不远处的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轿车里,全黑的车窗内,亚特兰特正从这个视角看着那个叫林达的青年的侧面。
他想到了自己问他离开这里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的时候,很出乎意料之外的只得到了一个他想要来到这里看一眼的希望。
“离开前最后的一个愿望”,这种问法怎么都有一种悲剧的色彩,亚特兰特以为青年会求情,至少也会因为恐慌求饶……但最终他都会被送走。
之所以告诉他真相,是亚特兰特不愿意欺骗他。一个做出这么重大贡献的人,青田企业,却最终没有保护好他。所以亚特兰特,只想自己好受一些。
然而,青年却出奇平静,那种仿佛已经知道自己命运,并坦然接受的平静。
亚特兰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个青年,而他,也生出一种看不透他的错觉。以亚特兰特的能力,极少看不透一个人,这是否意味着,这个林达,也许真的有他们所有人都不为人知的来历?
这种古怪的感觉生起来,亚特兰特又摇摇头压了下去,他嘲笑自己,因为内疚竟然会这么去猜想,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从内心来说坦然好受一些?这真是一种懦夫的行为。
相比起来,这个青年明知道自己的命运,还如此坦然,那种勇气,让亚特兰特自愧不如。
他不知道青年为什么最后要来这里,但他知道他一定有很多话要讲,只是倾听的那个人,已经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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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站在大门前,有研究所的研究员认出了他,上前来,和他说话。
“看得出安老很器重你……如果这个项目继续下去,我想,日后也许,他会培养你做他的接班人吧……唉……”
“只可惜,我们的研究,最终被坏人夺去……那些我们的心血,恐怕将成为为非作歹的兵器了……怎么会这样……”
到来的人,又步履沉重的离开了。
独留林海驻足。
他其实很佩服安杜,这个老者的理论和个人学术修养,都极其深厚,远在他之上。他想到了很多熟悉的人,譬如鳄鱼郑秋水,譬如江植,譬如那个只留下了一本巨著,早已辞世的冯远征。
只是因为这片星域相对封闭,安杜无法和更多浩瀚思想生碰撞产生化学效应,所以面对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林海,他感到无比惊奇,形同知己。
而只有林海知道,自己其实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和安杜交谈,他的背后,有郑秋水,有冯远征,有江植,还有鹰国很多此领域杰出的人物。
相比之下,自己差安杜太多了。而可惜的是,这样可能会给很多人带来福音,带来希望的人,死于一场战火。
“老杜,原谅我骗了你……也转移了机甲。但是,我想,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我会帮你,达成它的。”
林海在心底默默道。他放下了手花。
然后拳头,在收回的手间死死攥紧。
他心底只有一个名字,引得怒雷乍破天际。
拓跋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