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蒂斯嘴里还咬着根竹签,跟我说话时的神态语气就好像谈论天气一样自然,但她说话的内容简直如同一道惊雷般轰隆作响:“咱俩结婚好不?”
我的第一反应是……没反应,因为信息量太大压根反应不过来啊！当时我整个人都呆那了,脑海里只有几个字在滚屏播出:咱俩结婚吧……咱俩结婚吧……咱俩结婚吧……这几个字在大脑中疯狂刷屏的结果就是冰蒂斯用竹签捅我一下提醒我别发呆的时候,我张嘴说的就是:“咱俩结婚吧。”
“哦,你答应了?行,我去跟我爸说一声。”冰蒂斯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手就要站起来,这时候我可算是从天雷滚滚里反应过来,赶紧一把拉住她:“等会！！你刚才说啥?！”
“咱俩结婚啊,”冰蒂斯站起身拍打着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抬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刚才不是都答应了么?哦,这么快就结婚好像是有点操之过急,那咱辽以先从恋爱开始……”
我好容易从眩晕中恢复过来,并注意到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已经集中到此处,显然刚才那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幻听,自己听到的话都是真的！我瞬间就后跳出去将近五米,手里抓着两串大腰子做出防御姿势,看冰蒂斯的眼神如看不可名状之物:“何方妖孽！怎么变成冰蒂斯的模样?！”
冰蒂斯皱着眉一脸的莫名其妙:“你神经病啊?这事情很严肃的好不！”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问题是你自己就没个严肃的样子好么！这种话题不是应该花前月下气氛正浓的时候郑重其事提出来么?为什么这个女流氓抓着烤肉的竹签跟讨论今天晚上吃啥饭一样就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这让我怎么相信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不对,关键不在这里,关键是这个女流氓到底哪根神经短路突然冒出这么一茬来！她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感觉自己的混乱状态始终持续。压根没有缓和的迹象,而这时候其他人已经纷纷围了上来:在场诸位要么是神王要么是真神,坐底都是半神起步,那听力岂是盖的?别说冰蒂斯说话一向大嗓门而且刚才还没掩饰。就是她凑过来小声嘀咕我都敢肯定广场上所有人都可以听见。远处广场边缘那些家伙倒是没凑过来,但看看这四周万籁俱寂的模样我就知道所有人都听见怎么回事了！
冰蒂斯,这个三界闻名的女汉子,神族中的移动暴力,会走路的流星锤,亿万年来都没有一个男人敢要的死而无汉流氓女神。就在刚才,就在此地,一边咬着竹签一边跟人求婚了！
珊多拉和浅浅还有林雪仨人全都在现场,外带上家里一大群看热闹的家伙和神族的一帮闲人,转瞬间就把我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浅浅是第一个蹦过来的,而且瞬间一口咬在我胳膊上,咔擦一下子几乎能听见骨头磨损的声音,我顿时就叫出来了:“诶别咬！不关我的事啊！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这情况不管是谁开的头总之先咬你一口准没错,”林雪抱着膀子一脸怪笑地从后面走上前来。看看仍然挂在我胳膊上的浅浅微微摇头,“我刚吃的辣酱,怕你上火就暂时不咬你了。”
我点点头:“哦谢谢……不对,你们听我解释！其实刚才……”
“我们刚才就听着呢,”珊多拉摆了摆手,顺手递过来一大块烤肉把我嘴堵上。然后面色古怪地看向冰蒂斯,“你这终于对有主的干粮动手了啊,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才能反过味来呢。”
“你不惊讶?”冰蒂斯挠挠头发,“还以为你肯定第一时间过来拼命呢,我兵器都备好了。”
冰蒂斯惊讶,我比她还惊讶！因为我发现周围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包括在自己胳膊上挂了半分钟的浅浅也是,这姑娘咬完之后就回去翻架子上的烤蔬菜去了,仿佛这一口下来就是表个态而已,家里其他人有聊天的。有吃东西的,有互相传递眼神表示今天有好戏看的,还有的只来这边看了一眼就转身回去继续睡觉了。晓雪那个熊孩子最醒目,她笑嘻嘻地冲冰蒂斯挥了挥手,举起拳头做出一个加油的姿势……这气氛不太对啊。
所有人确实都聚拢了过来。但其中绝大多数貌似只是抱着“哦,终于出现了?赶紧过去看看”的态度来这边围观一下而已,他们有好奇的有凑热闹的,但惟独没有表示惊讶和不可思议的！
这时候注意到广场上有很多视线都在朝这边集中,林雪突然抬头向四周一声断喝:“都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家长里短啊,真好奇自己回去搞个对象去！”
于是广场四处的视线终于少了很多,而这时候珊多拉已经跟冰蒂斯对视半分钟了,女王陛下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多年姬友,就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致勃勃,饶是以后者身为女汉子的定力都有点承受不住:“诶,你看什么呢,老娘取向很正常啊我跟你讲,你别以为跟我搅姬就能阻止我跟你家干粮在一起,老娘的世界观不是你能想象的……”
我觉得这个世界观确实不是任何人能想象的。
“我只是没想到你不用别人提醒就能自己想通而已,”珊多拉对眼前的情况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她唯一意外的就是冰蒂斯会在今天“想通”某件事,“你怎么突然醒过味来了?”
冰蒂斯自己也终于发现眼前的局面并没有朝着自己想象的方向发展,好不容易露出了局促不安的模样:“这个……这个我哪知道！我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你家干粮了怎么着吧！不服来干！”
“等会！这当事人还没发表意见呢,”我突然发现自己竟反而成了被所有人忽略掉的一个,感觉不说话就要被人忘掉了。“你们这反应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就好像早有所料似的?”
“因为确实早料到这么一天了啊,”林雪突然在我身后幽幽叹了口气,却听不出多少失落的意思,更多的好像是哭笑不得。“你且罢了,冰蒂斯那家伙……别的都挺强,唯独感情方面跟白痴似的,打从去年开始我们就私下打赌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的感情了,结果没想到她的行事风格还真是……反正别人是复制不来。”
我目瞪口呆地看看周围,确认林雪没发神经。其他人也不是在组团开玩笑,但还是很难接受这发展方式:“可你们这态度不应该这样啊,我怎么感觉就我自己被蒙在鼓里,你们都商量好了似的?”
林雪拍了拍我肩膀:“还能怎样?别忘了本小姐是怎么被你骗到手的,有时候命运这东西压根躲不开。更重要的……你看看现场某个熊孩子的态度吧,我们比你知道的早,那熊孩子早就交底了。”
我下意识抬头,结果一眼就看见了正准备钻到人堆里逃跑的晓雪！
然后瞬间我就什么都明白了:这姑娘来自未来,她老早就知道冰蒂斯将来是个什么状态,现在看着除了我们俩当事人不知道。这熊孩子已经跟家里所有人交了底?！
也就是说……眼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是真的?
为什么我之前就一点迹象都没发现！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我第一次发现身边没个正常人竟然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压力,“诶我问你们话呢怎么都走了啊……珊多拉你这时候还要忙着吃么?”
“接着吃接着吃,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该干啥干啥呗,”在这种时候蹦出来的果然还是晓雪这个专业捣蛋鬼,她浑没把自己亲爹的感情风波当回事。天大地大烧烤最大,“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充其量是我冰妈选择在今天把事情挑明而已――爸,剩下的你来摆平嗷。”
我:“……”我摆平个毛线！我还混乱着呢！
但其他人真的就这么纷纷散开了,就连珊多拉她们也只是给了我个白眼便各自回去,只留下我跟冰蒂斯俩人在这儿各种风中凌乱,哦,也不光我们俩,姐姐大人和神族那俩大佬没走,但我认为他们好像是专门留下看我热闹的。
话说……说好的血雨腥风呢?说好的恩怨情仇呢?说好里外不是人的修罗场呢?你们这般态度以后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别的不说眼前这剧情都没法继续了好么！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那就是家里所有人其实在很早以前(令人震惊的一年前！)就知道冰蒂斯迟早有这么一出了,而且由于是未来某个熊孩子交的底,家里人丝毫不疑并且一直兴致勃勃地围观着我们俩的事态进展,但我仍然感觉难以理解的就是……珊多拉她们竟然这么平静就接受了?哪怕是未来熊孩子透露的“既定事实”,以正常三观来讲这也得是家庭动荡级别的大事吧?
“习惯成自然。所以冰蒂斯才是真正的高手啊,”姐姐突然在旁边轻声笑着说道,她老人家看的比谁都透彻,“虽然是个感情上的笨蛋,但意外的很有战斗力呢。她用四年的相处让自己变成这个家自然而然的一部分,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已经态度强硬地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家人,以至于晓雪给我们交底之后大家虽然惊讶了一下子,却立刻感觉一切都挺正常的,她好久以前就跟你、跟大家是这种状态了,现在唯一的区别只是她自己反应过来了而已。”
说到最后姐姐幽幽叹了口气:“战逗力高的吓人,但又是个实打实的感情笨蛋,怎么咱们家净出这种活宝级人物……”
“是这样嘛?”我挠着后脑勺,勉强算是把三观捏把着重组起来了,而对面的冰蒂斯听着我们说完,困惑地眨眨眼:“你姐说啥?为什么妾身听不明白?这跟战斗力有关系?谈恋爱需要打架的?”
“等一下！”此刻我突然福至心灵,终于意识到最重要的一件事,立刻大声打断了冰蒂斯那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先什么都别说,这事容我想想！”
可能是我这声音太大,已经各回各位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转过头来,几十道好奇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自己身上让人压力很大。但我还是表情严肃地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冰蒂斯,抱歉我得整理一下,暂时还不能回复你――给我点时间,很快,马上就好。”
冰蒂斯这时总算露出点女孩子的矜持来:“哦,没事。你不答应的话妾身择机强推就行了。”
我:“……”只有表情比较矜持管蛋用啊！这个女流氓说话怎么不带沙子就不成言么?
但我的态度仍然很认真,而且真的跑到一旁清静地方低头沉思起来,这下子现耻多人就都不解了。片刻之后依尔森被众人强行撵过来打探情况,他往我旁边一坐,用肩膀使劲撞了我两下:“他们派我过来确认一下……你真不答应啊?”
“不知道,这不正思考呢么,”我头也不回地答道,“让我想想。”
“我妹说了,你现在纠结要么是矫情,要么是真心。”依尔森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坐的更瓷实,“大姐头其实是个好女人……你别瞪眼,我要是不这么说肯定得被大姐头秒掉。但不管怎么说吧,不可否认大姐头是神界一花啊,我是个后辈所以了解不多。但即便了解不多我也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听见她跟人表白,这机会多珍贵,你犹豫什么呢?你家那几位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听到“神界一花”四个字我就想问一下,食人花是不是也算花――不过这太毁气氛了所以没说出来。等开口我说的是正经事:“我不是矫情,我是谨慎,这跟浅浅她们是不是同意没关系。冰蒂斯不是开玩笑,我跟她认识几年了当然看得出来,所以我更得认真对待,有漂亮姑娘对自己示好就立马魂不附体这是糊弄,我不想糊弄她――也不想糊弄自己。”
依尔森的表情略有点惊奇:“呀。还真让我妹说中了:她说虽然你有好几个伴侣,但你其实是个好人,正常男人遇上眼前这情况肯定早就乐呵呵点头了,但你肯定需要跟自己较劲半天。”
我:“……感谢你妹,但远程发个好人卡怎么回事?我惹她了?”
依尔森只是呵呵傻笑也不说话。而我则看向不远处的冰蒂斯,感觉看着她应该能让自己的心态更明确一点,但很快我就发现还不如不看呢:这位事件女主角以那不可复制的没心没肺心态正在跟一帮熊孩子抢肉吃,她好像已经忘掉刚才表白的事儿了……
“想通了没?”依尔森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故意揶揄了一句。
我没吭声,只是默默回忆着所有跟冰蒂斯相处的日子,一点点捋着自己的心情。
点头也需要勇气,得确认自己的真心,如果不能真心回应,那宁可摇头走开,这事情是需要负责的。但我发现一个问题:之前自己跟珊多拉她们确认感情都挺顺利,惟独面对冰蒂斯的时候情况就微妙起来了,不管我怎么回忆,冰蒂斯都始终以一个铁哥们的形象在自己这脑海里转啊转的。
我理解为什么这个女流氓亿万年搞不上对象了,所有跟她认识的人最终都被丫处成哥们了！
但随着我慢慢把心沉淀下来,不再考虑冰蒂斯是个什么形象,而专心思考自己对她是个什么感觉的时候,那个铁哥们的印象终于开始慢慢退去,最终……定格成一个脾气虽然有点古怪,但陪自己风风雨雨走了这么多年,称得上亦师亦友,奉献颇多而又没有名分的女性。
我觉得自己不能矫情下去了。
于是我大踏步来到冰蒂斯面前,伸手把这个正蹲地上和小泡泡抢肉串的女流氓拽起来:“我想通了,以后我会好好对你……”
结果冰蒂斯扭头看了我一眼:“你说啥?哦刚才那事啊,不是已经尘埃落定了么?原来搞对象还有这么多后续步骤呢?”
我:“……”
这个女流氓就不能好好让气氛浪漫起来么?而且感情方面经验稀缺反应迟钝也有个限度行不行,你这样蠢萌蠢萌的好么！
“真是史无前例的告白,”珊多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扭头看到女王陛下正带着颇有深意的笑容看着自己,自己这压力顿时蹭蹭往上涨,“当着希灵、星域、休伦三神系所有领袖和一大帮高阶神明的面告白,然后毫无自觉地跑去吃东西,整个过程还是我在场的情况下……阿俊呐阿俊,跟你在一起真是少不了遇上稀奇古怪的事。”
“呐,”我忍不住开口了,“对……”
“不要道歉,千万不要道歉,否则就真不好看了,”珊多拉摇摇头,“也算是个可以接受的家伙吧,否则你以为我和林雪她们会点头?冰蒂斯也真厉害,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干脆就让自己变成‘自己人’之后再告白……啧啧。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我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事情分情况,冰蒂斯我和其他人可以接受,不意味着你能再随便乱来明白么?”
我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呢?除了点头已经什么都不会了。
话说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现在看着好像变得跟闹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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