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回到了脐洞,或者说只是回到了脐洞的洞口。
他身体没有动过,他还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是顶翼城录像中那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左大右小,左得厉害一些就是三十五岁左右了,比十五六岁的两倍还左。
他的手在动,把绳子搭在洞口的掩石上。
愣了一下之际,他做了一个半秒钟的梦,其间并没有睡去和闭上了眼睛的感觉,或者有,但自己并不觉得。精神恍惚了一下吧,一个念头冲击了他,他被念头带走,而这个念头很大,涵盖的范围很广。
也许是这个地方本来就有禁制的原因。
刚才的念头都是真实的,历历在目。
自然这个历历在目是脑子里的目,也是脑子里的历历,都是真实的。真实和虚幻的界限非常真实,非常虚幻,既真实又虚幻,这是三种态度。这三种态度不能是截然不同也就是一杆子扎到底的态度,而应该是态度的三个阶段。
不想离开衣老头和那两个人,但又不得不离开。这是一种真实的情况,但还是离开了。
自小衣老头就告诉他,往前走,莫回头。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得不到。这说明了人之间的聚散离合,事情一点儿也不虚幻,真实得流血流泪。
其实你走了,我们也走了。你待过的地方,你想要见到的人都和你一起走了,我们就在你的包裹中。
你的包裹就是你的意识,我们如果在你的意识里,甘露村那片地方也在你的意识里,你无所谓离开还是不离开。
中间怕的是抛弃和遗忘,一种是主动的,一种是被动的,这在于你。或者其反。你再也想不起我们了,这就是我们对于你的死亡。我们如果还想想到你,还想看到你,这在于我们是存活着还是已经死亡。
这在于我们。
其中间有一个障碍,我们一直努力要做的就是跨越这个障碍,或者说是深入这个障碍,进入另一片天地。
最明显的一条路是真实和虚幻的杂糅。
在真实里见证虚幻,在虚幻中求证真实。真实里有虚幻,虚幻中有真实。依此可以分出很多情况,这就是所谓的深度。我,真实虚幻,真实的虚幻,虚幻的真实,真实的虚幻之中的真实,虚幻中真实之中的虚幻,真实中虚幻的真实的真实,虚幻中真实的虚幻的虚幻。等等。
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十六分三十二,以至于无穷。但是无穷不了,义理是这个义理,但更加重要的是承载。
如果不能承载,贪多嚼不烂,是对于自己的戕害;如果不能当仁不让,手高眼低,闲云野鹤,也同样会遭到吞噬。
有人把这个叫做招唤或者命运。
这个承载也不能是固定的,是想和做的统一。
虽然一再说知道不如行道,悟道不如证道,但前者总是大于后者。人生有乐地,流水无尽期。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法无路的情况总是远远地大于有路无法的情况。
法言不传六耳,真传一句话、假穿万卷书的情况是存在的,因为担心真的会出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情况。
这其实是过虑了。
在于道的本身,人择道其实也是道在择人。这没有三六九等的意思,不是去否定自性圆融这样的话,对无根树花正幽、正微、正青这样的比喻唱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事”的态度说到了点子上,就是去做去服侍去敬畏去感恩去融合。道是一个对象,并且道是活的,是活道,要知道道有生命。
道是活的,它就会有自己的准则。
闭上眼睛,转过身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刘十三朝洞里张望。这是常识。不这么做也行,只是适应的时间长一些而已,叫做融入环境。
洞口附近一片平坦,不远处发现了一团黑乎乎的圆形草迹,年代久远,黑迹沾在了石地上。类似蒲团的形状,当初不是草就是柔软的树枝。趴下来自己观察的时候猛一抬头,竟然看到了亮光,虽然不是阳光,原来洞口的掩石上被穿凿了几个小洞。
外面看不出来,在里面往外看却非常明显。只是那些小洞是斜的,从外面往里斜。
打量和思考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些斜洞一是为了掩护,外面不能够直接看到里面,二是斜洞正对着百丈崖上空的一片天空,肯定是为了接受阳光。
有太阳的时候太阳当空照,在那一刻钟的时间内,阳光就会穿过斜洞把自己的欢乐洒在石地上。或者地上会有一个敞口的陶盆,或者是一些衣衫,或者是一些其他器具,或者是一本书籍或者语言,也可能一个人在袒胸露腹吸收太阳。
脐洞是人工所为,而且这里肯定住过人。十三的这个判断应该是准确的。继续往里探索,洞口虽然小,里面的过道却非常宽敞,而且高度很高,不用矮身子缩脖子什么的拥挤和尴尬,可以自然站立而不感觉到压抑。
过道中间的一边,有一个圆形的石桌,被底下的三条石腿支撑着。石桌不高不低,平胸。桌面并不平坦,没有打磨过,高低不平,直径得有接近两米。
桌子上摆满了小“人”。
根据类推的原理,是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都不高,两寸三寸的样子,材质也不一样。有木人,有石人,有泥人,有铁人,有铜人,当初也应该有草人或者布人。
草人布人都不复存在了,只剩下了一些高矮不同和杂乱无章的痕迹。木人都发了黑,但依然能看出神采奕奕的样子。石人很粗糙,有天然的,有雕刻的,有用几块小石头搭建的,风采依旧,情绪上似乎有口难言。
铁人和铜人都有了锈。
泥人干裂了,当初形貌的温馨变成了现在的龇牙咧嘴,但自己并不在乎。
说到过道,过道只是为了经过,过道后面才是目的。
一眼望去,前方的底部往右有一个拐弯,另有所在,这个过道或者称之为走廊是为了另一个拐弯的走廊或者过道而存在的。
小心翼翼,十三从石桌的右侧经过,走向那个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