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绾和李斯的谈论,其实带着一种说笑的性质。
其实他们也不明白,淳于越好端端的买那么多药茶干什么。
就算身体不行,也没必要这么丧心病狂啊,他就不怕流言蜚语吗?
王绾心中有些纳闷:难道说,淳于越看到槐谷子凭借厚颜无耻四个字,混的风生水起,于是心生羡慕,想要模仿一番?
这……这不太可能吧?若说周青臣学习槐谷子的厚颜无耻,倒有可能。至于淳于越,他不是这种人啊。
唉,近年来,朝中的事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仆役气喘吁吁的跑来了,对王绾说道:“主人,淳于博士来访。”
王绾一愣:“淳于越?他来做什么?”
旁边的李斯一脸感兴趣,对王绾说道:“不如,把淳于博士请进来,我们三人一块把酒言欢?”
把酒言欢是假的,满足八卦心理是真的。
而王绾也的确很想知道,淳于越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于是他欣然同意,和李斯一块去大门口迎接淳于越。
淳于越满面红光,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随后王绾就发现,淳于越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站着扶苏公子。
这下王绾就更加纳闷了:若说淳于越豁出去老脸不要了,去买什么药茶。可是扶苏公子,一向是最守礼的啊,怎么也跟着淳于越胡闹?
王绾和李斯把淳于越迎了进来。
几个人坐下之后,气氛有点尴尬,众人有点沉默。
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李斯打破了沉默,他尽量一本正经的说道:“听闻……淳于博士买了不少药茶?”
淳于越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李斯干咳了一声:“淳于博士,买那么多药茶干什么?”
为什么买药茶,其实李斯心知肚明。就连他自己也买了,而且昨天晚上已经试过了。
怎么说呢?真的有效果。以前他见了府中美貌的侍婢,总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昨日却好好的享受了一把。
说来也奇怪了,李斯仿佛找到了年轻时候的感觉。
李斯之所以明知故问,是想知道淳于越用什么样的借口来解释这药茶。
结果淳于越说道:“老夫买药茶,自然是因为它效果显著了。”
王绾连连咳嗽。
李斯也有点诧异。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淳于越:“你……你试过了?”
淳于越说道:“当然。这茶,效果显著啊。老夫喝了之后,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气息。老夫觉得自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李斯差点疯了:淳于越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吗?这种事居然也摆到明面上说?呸!真不要脸。
结果扶苏公子也在旁边说道:“不错,方才我在府中刚刚试了药茶,效果真的很好,吾师所言非虚。”
李斯怀疑自己听错了:“扶苏公子,你……你试过了?你……你也需要药茶吗?”
王绾也快疯了,扶苏公子,年纪不大啊,而且身体也没什么毛病啊,也需要药茶的辅助?不至于吧?
王绾和李斯死死的盯着淳于越师徒俩,心想:这两位,整天把翩翩君子四个字挂在嘴上,这么……怎么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其中一个买了一车壮阳的药物,另一个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
忽然间,王绾和李斯的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四个字:衣冠禽兽。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二位大人,可了解这药茶的好处?”
王绾和李斯对视了一眼,含含糊糊的说道:“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淳于越和扶苏大喜,他们既然知道药茶的好处,那么推荐起来就方便多了。
淳于越微笑着说道:“既然二位大人知道这药茶的好处,方才说起来的时候,为何那么吃惊呢?”
李斯都无语了:我吃惊,不是很正常吗?换作任何一个人,听见你们大白天吃壮-阳-药都得吃惊啊。
淳于越这样坦坦荡荡问出来,李斯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王绾更是悄悄的掐了自己一把,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噩梦。
淳于越说道:“两位既然知道药茶的好处,为何不买呢?”
李斯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药茶虽好,老夫用不上啊。”
王绾也说道:“是啊,老夫也用不上。”
淳于越叹了口气,一脸诚恳的说道:“这你们就错了,怎么会用不上呢?这药茶可以调理身体,可以修身养性,你们是知道的啊。”
王绾和李斯心想:调理身体?修身养性?你说的倒是挺隐晦啊。
李斯和王绾干笑了一声:“我们确实知道,不过,真的用不着。”
淳于越点了点头,看来这两个人真的知道药茶的功效,但是又因为槐谷子的原因,不好意思买。
于是淳于越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二位大人都是要面子的人。所以不好意思去买。不过……为官者,要心胸宽广,豁达慷慨。那些闲言碎语,风言风语,何必在意?”
李斯和王绾都瞪大了眼睛。
淳于越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买了一大车药茶,其实就是为了分给诸位大人。你们不好意思买,老夫就代你们买了好了。”
李斯和王绾彻底懵了。
紧接着,扶苏公子拿出来两个木盒子,分别递给了王绾和李斯。
王绾和李斯连忙推辞:“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真的用不着。”
扶苏心想:果然啊,这些人真的想要推辞。
于是他板起脸来,说道:“二位大人,扶苏以诚待人,怎么?你们不肯给面子吗?”
王绾和李斯无奈,只能点了点头,十分委屈的把药茶收下了。
淳于越和扶苏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我们就不久留了,还要拜访其他朝臣,告辞。”
王绾和李斯像是做梦一样,精神恍惚的把这两个人送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王绾看了看李斯,李斯也看了看王绾。
王绾抱着茶盒子说:“这淳于博士和扶苏公子,倒确实是个热心人啊。只是……只是这方式也太粗暴了。”
李斯点了点头:“是啊,好人倒是好人,就是……有点无礼啊。”
这两个人打死都没想到,有一天“无礼”两个字,竟然会用到淳于越身上。
李斯干咳了一声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王绾哦了一声。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药茶。
李斯抱着自己的药茶,急匆匆地走了。
而王绾关上门,打开茶盒子看了看,嗅了嗅茶的香气。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种冲动。
昨天晚上,刚刚快意了一番,没想到今天又来了精神?
王绾心中欢喜:这药茶,真是神了。
这一天,很多朝臣遭到了淳于越的拜访,并且在淳于越和扶苏的威逼利诱之下,收下了药茶。
一时间,淳于越和扶苏彻底火了。
大伙摸不着他们的动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关心别人的夫妻生活。
思来想去,只能认为淳于越学周礼学魔怔了,觉得夫妻人伦之间的大事,也应该敦促一下……
…………
晚饭时分,嬴政淡淡的问在旁边侍候的小宦官:“今日,城中可有没有什么事啊?”
小宦官唯唯诺诺。
嬴政看他的态度有点问题,于是说道:“但说无妨。”
小宦官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说道:“今日,城中出现了一个传言。传得很邪乎,奴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传言说,淳于博士和扶苏公子买了很多有助于房-事的药,足足有一大车,正在四处登门,分发给朝臣。”
“有些大人不想要,博士和公子还生气了。强行把药留下……”
嬴政差点被嘴里那口汤给呛死。
这淳于越,疯了不成?
昨天朕还夸赞他,满朝文武,只有他是真正的方正君子,没想到一转眼他就做出这种事来。
荒唐,真是荒唐。
嬴政说道:“去,把淳于越和扶苏给我叫来。”
小宦官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叫人。
嬴政又说道:“等一下。”
小宦官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嬴政心中很乱。
扶苏,毕竟是自己的爱子啊。
平日里谦卑知礼,循规蹈矩,今天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如果朕责骂他一番,他一时羞愧,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不对,不对。淳于越和扶苏,都是恪守礼法之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们是受人蒙蔽,还是……
这一瞬间,嬴政就判断出来,他们两个应该是被人给骗了。
至于是谁骗了他们,嬴政略微一分析就明白了,应当是李水。
于是嬴政对小宦官说道:“去把槐谷子叫来,伏尧也叫来,还有那个什么王狡猾。”
小宦官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说的,是不是王老实?”
嬴政愣了一下,点头说道:“对,那个王老实。”
与此同时,嬴政也有点无语。这个人居然起名叫王老实,他也真好意思?
…………
李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正在自己的房间来回踱步。
房间里面,还有伏尧、王老实、石田、齐乐。
这几个人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到处乱窜。
李信坐在角落里,一边饮酒,一边看着他们走来走去,心里乐开了花。
哈哈哈,别人急的要死,自己却可以饮酒观赏,真爽。
只听李水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淳于越,怎么就这么热情呢?药茶你买了也就罢了,你偷偷的用不好吗?竟然分给其他人。这……”
伏尧也苦着脸说道:“完了,这下完了。长兄的名声算是臭了,臭不可闻。以他的脾气,定然不会放过我的。”
王老实更是要哭了:“和你们这些权贵做生意,太危险了。”
石田和齐乐两腿发软:“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坑杀?”
就在这时候,有仆役在门外说道:“大人,陛下派来了一位宦官。要请谪仙大人,伏尧公子,以及王掌柜,立刻去见驾。”
王老实扑通一声,瘫倒在地,脸都白了。
伏尧忽然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深情来,小声说道:“父皇,孩儿错了……”
他说了这话之后,看向李水:“师父,你觉得我刚才的表情,能不能让父皇心生怜悯,然后放过我?”
李水头都大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伏尧说道:“镇定,镇定。这件事,倒也没有走到绝路上面去。”
李水对石田和齐乐说道:“你们两个,立刻去茶楼卖茶。”
石田都吓傻了:“还卖啊?”
李水说道:“卖,趁着义渠城没有宵禁,趁着城中的人还没有睡觉,立刻给我卖。不过,卖的方式要变一变……”
李水吩咐了他们几句。
这时候,门外的小宦官已经有点着急了。
他的声音很恭敬,恭敬之中又带着一丝催促:“谪仙大人,伏尧公子。陛下等着呢。”
李水深吸了一口气,对伏尧和王老实说道:“见了陛下之后,不要乱说。一切由我来应付。”
伏尧和王老实都点了点头。
随后,这三个人跟着小宦官走了。
李信看着他们的背影,颇有一种一去不复还的悲壮。
李信一口将酒喝光,然后跳了起来。
他大踏步地走到街上,从小贩那里买了很多麦花,然后兴冲冲的跟上了李水一行人。
…………
伏尧见到嬴政了,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一脸干笑着站在墙角。
嬴政看了看李水,又看了看伏尧:“是谁的主意?”
伏尧牢记李水的嘱咐,不敢乱说话。
李水则一脸沉重的站出来。
他先一脸慈爱的看了伏尧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是臣的主意,陛下责罚臣就好了。”
嬴政顿时生气的瞪了伏尧一眼。
伏尧:“……”
他感觉自己被师父套路了。
这事本来就是师父的主意啊?自己顶多是没有阻拦,是从犯,是知情不报。
怎么现在搞的,好像自己是主谋,好像师父在背锅呢?
伏尧很委屈的说道:“父皇,这事当真是师父的主意。”
嬴政一拍几案:“闭嘴。”
伏尧快委屈哭了。
嬴政对伏尧说道:“你也太胡闹了。”
伏尧眼泪都要下来了:“我没有,不是我……”
嬴政又对李水说道:“槐谷子,我知道你授徒有自己的方式。不过,严师出高徒,你也不能一味纵容了伏尧。”
李水连连称是,然后说道:“此事,当真是臣的主意。”
嬴政叹了口气,说道:“到了这时候,你还袒护着他?真是……唉。”
嬴政的斥责之中,竟然带了几分欣慰,带了几分不忍,带了几分同情。
李信一边偷偷嚼着麦花,一边敬佩不已:槐兄,高人啊。
伏尧则偷偷抹着眼泪,心想:师父这一课,上得太生动了。
就在这时候,有小宦官进来了。
他神色古怪的说道:“陛下,淳于博士和扶苏公子来了。看他们的神色,似乎极为生气,说是要找谪仙和伏尧公子。”
嬴政看了伏尧一眼:“看看你做的好事。”
李水心想:看来……这两个可怜的家伙知道真相了。
李信狠狠地嚼着麦花:妈呀,太精彩了。这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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