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摸进歇脚铺
沮阳城，西门。
“呸。”
张有志在城门口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后掏出公验和一个铜钱，朝着城门走去。
一个小吏带着几个县兵，在门洞里支着一张案几，一一勘合公验，登记往来商旅过客。
张有志不舍的交了税进城。
作为上谷的郡治，沮阳对于乡下小子来说也算是个大城了。
但是他跟着二哥去过涿县多次，前几天还从蓟县路过，见过真正的雄关大城，对此一点也不稀罕。
此时已至正午，张有志在街上晃了一会儿，便找到了那家歇脚铺。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围着歇脚铺走了一圈。
这歇脚铺是个独立的院子，西厢三间屋子分别是柴房、灶房、卧房。
东厢和正屋是几间大通铺，还有个后院，大概是牲口圈和茅房所在。
从前跟着二哥跑货的时候，张有志住过歇脚铺。
这种歇脚铺乃是最低级的客店。
夏天的时候，穷苦人都是路边寻个避风处就能过夜。冬日里歇脚铺生意会好些，可也不过是勉强经营。
一个床位三个铜钱，屋里还有个火盆，倒也不算贵。
可昨天张有志着急赶路，又不愿多缴一个铜钱的城门税，便宿在了城西的野地里。
哪里想到......
铺子里没住客，也没有其余人，只有个伙计在收拾屋子。
张有志记得，老爹从前说：
打兔子的时候，看见一只先打一只，肯定会把其他的惊走，错失一窝端的机会。
那个赵三爷不在，自然不能就这么杀将进去。
张有志在引起人注意之前，迅速的离开了街面。
他准备到破庙去，借乞丐们的火堆先暖暖身子，再想想到底怎么找回场面，讨回公道。
坐在火堆边，张有志从背囊里拿出一张饼来，一边烤着吃饼，一边思考对策。
大周这些年天下太平，吏治清明，好手好脚能干活的人都缺不了吃穿。
这几个小乞儿大概是孤儿，以至于轮落到了街头。
张有志掏出几个窝头来分给他们，立即被请到了又靠里、又避风的位置上去。
看着满脸幸福和满足的几个小乞儿，他也笑了。
思维发散间，张有志想起了从前冬天，父兄带自己上山打猎的场景。
冬天里的时候，除了长身体的孩子，乡下人一般只吃两顿稀饭，可是打猎前不一样。
每一次打猎前，家里的男人们总是要加一大勺足盐的豆酱，畅畅快快的吃一顿干饭。
父亲和大哥甚至要喝二两黄酒才出门。
大家都说，就像打仗前上官会给肉吃一样，咱们老百姓进山打猎也是这个道理。
只有吃饱了，才能保证和野兽搏斗的时候有力气。
想到这里，张有志顿时来了主意。
他决定天黑的时候花五个铜钱，去城门口那家面馆吃上一大碗面，喝一碗烫呼呼的肉汤。
想到羊肉汤的香味，他居然连动手干大事的紧张都忘了。
“你们知道赵三爷吗？”张有志问道。
“知道知道。”得了好处的小乞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今早我们出去要钱的时候，看到他牵着一匹高头大马......”
......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张有志算算兜里的铜钱，把窝头和死面饼全留给了小乞儿，然后离开了破庙。
他走到先前见过的面馆，花五个铜钱吃了一木盆面。
还借口说反正都要打烊了，问老板多要了一碗羊肉汤喝下去，才趁着夜色走到了脚铺门前不远处的街角。
店里那个脏兮兮的伙计正在关门。
天已经黑了好长一会儿，街面上没什么人。
张有志走到脚铺门口，透过门缝看到了瘦削的伙计和有些壮实的掌柜赵三爷。
酒意十足的赵三爷正在顺着屋子收床铺钱，那个脏兮兮的伙计正在烧火，往有人住的屋里送个火盆。
眼尖的张有志甚至发现，厨房里的灶台上还放着自己下窝头用的酱菜坛子。
“王八蛋。”
张有志在心里骂道：“都是你们害的老子今早只能吞雪下窝头。”
委屈的少年走远一些，绕到歇脚铺后墙根下。
借着羊肉汤带来的热乎劲，他在墙角的阴影里，一直蹲到了院里彻底安静下来。
估摸着屋里的人都睡了，他才借着石墙凹凸不平的地方，翻进院子，绕到了前院。
动手前，张有志又迅速回忆了一下跟兄长们打猎的场景，突然想到自己连绑人的绳子都没准备。
他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才忙不迭的溜进了柴房和灶房。
摸黑找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绳子。
借着进柴房的经验，张有志摸清了门销的样式。
张有志捡起一块砖头揣进怀里，在门口蹲了好一会儿。
确定屋里的两个人都睡的直打鼾后，他才拔出匕首，轻轻的撬开了卧房门，进去后迅速轻巧的把门带上。
冬夜里的冷风吹进卧房。
借着月色张有志看到，两张榻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被子和草席，把脸缩进了被子里。
看看一张床上的破被子和破草席，再看看另一床的厚棉被和崭新的草席，张有志分辨出了谁是歇脚铺老板赵老三。
他估摸着留了几分力气，然后一板砖就敲在了赵老三的头上。
赵老三还没醒过来，脑袋就被开瓢，敲晕了过去。
对床的伙计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犹豫着要不要坐起来查看动静。
还没等他看清楚黑夜里的人影，一把闪亮的匕首就架到了他脖子上。
“别出声，否则捅死你。”张有志恶狠狠的说道。
伙计一个激灵，迅速把嘴里的喊叫声咽了回去，然后忙不迭的点头，眼泪都险些被吓了出来。
见伙计放弃抵抗，张有志先递给他绳子，叫他把赵三爷绑了起来，再亲自把他的双手也绑住了才开始问话。
“我的马呢？”张有志压低声音问道。
“什么......什么马？”伙计迷茫的问道。
赵三爷果然好本事，居然连自己铺子里的伙计都毫不知情。
张有志又朝着伙计问道：“我的马和甲胄呢？赵老三的钱呢？”
伙计闻言眼神有些躲闪，还是坚持道：“我不知道。”
张有志恶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扬着匕首低声吼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伙计讷讷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