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从卫承安的咯吱窝下方露了出来,
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马车外面黄肌瘦的灾民们。
小家伙的心蓦然一疼,扬起小脸,眼中有些茫然,
“锅锅,他们怎么了?”
小盒一转头就看见少爷跟小姐叠加起来的模样,两人四目相对,看起来倒也和谐。
卫承安低头看了眼探头探脑的卫宝宝,伸手将她按回马车内壁,放下车帘,语气凝重,
“加快速度,不要耽搁。”
“是,少爷。”
本来行驶缓慢的马车,在小盒的驾驶下,速度加快。
卫宝宝在马车内瞬间跟个滚地葫芦似的,滚成一团,
咚的一下撞在马车内壁,
泪花包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小手却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
“宝宝不疼,车车疼。”
卫承安由始至终看的清清楚楚,但只要她不滚出马车,他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随着小盒的一声厉喝,马车又急剧调转方向。
卫宝宝呀了一声,小葫芦状又开始滚了起来。
连撞两次,小家伙的泪花都要撞出来了,但她还是坚强的没有哭出来。
卫承安实在看不下去,伸出手指将她衣领勾住,
控制住她,不至于被马车甩飞。
“谢谢锅锅,”卫宝宝咧嘴一笑,十分有礼貌。
锅锅真得对她太好太好了。
卫承安没有理会她,修长的手指不时撩开窗帘,看着外面大批大批的灾民聚在一起。
他的心情也一点一点下沉。
“小盒,他们前去的方向是哪里?”
小盒正全神贯注的驾驶马车,来不及回答卫承安的问题。
冬菱却知道,连忙回道,
“回少爷,他们去的是临安郡。”
临安郡。
前世,临安郡有一官员名为薛建峰,
在卫承安高中状元那年,调往盛都任刑部侍郎。
而后几年,更是得陛下赏识,于天悦十三年升为刑部尚书。
印象中,薛建峰此时做事刚正不阿,为人不好女色,
待人接物也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除却没有妻子让人疑惑外,
无一人对薛建峰不喜。
不对,还有一人不喜欢薛建峰,那就是卫宝宝。
这些暂且不提,
但大批灾民出现在临安郡一事,却在前世一点风声都没有。
卫国公府虽在不朝堂有滔天权势,但在盛都人脉不浅,应当不会连消息都得不到。
唯一的可能便是。
前世,在临安郡有人将这件事掩埋下来。
“小盒,我们也去临安郡,”卫承安在马车内思衬半晌,出声说道。
哪怕这件事对他来说没有关系,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批灾民无家可归。
得到了少爷吩咐后,小盒便有了方向,与灾民们并行朝着临安郡而去。
彼时,
临安郡内。
一名国字脸的男人正在自家院中焦急的满地打转,
他抬头望了望天,灰蒙蒙的天色一如他的心情。
“临安郡,要完了。”
“说什么呢?”气质淡雅的燕夕雪从屋内走了出来,入眼就看见自家相公围绕着墙角,都快把那片地给踏平了。
“没什么,”薛建峰苦笑一声,府衙的事情,哪里能跟娘子说。
徒添一份担忧罢了。
他暂时放下心中的忧愁,大步上前握住娘子的手道,“你身子骨不好,怎么不好好休息?”
燕夕雪眉眼弯弯,带着几分柔和,纤细的手抹平薛建峰的眉心,柔声道,
“相公在外面为百姓忧愁,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管。”
薛建峰面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你知道外面的事?”
“自然知道,”燕夕雪叹息道,“百姓间早已流传灾民的事情,只是传言颇多,妾身并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所以并未问过相公。”
她不想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平白让相公担忧。
闻言,薛建峰眼神挣扎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让娘子知道。
燕夕雪也不着急,牵着薛建峰的手,来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让下人端上一壶热茶,放在薛建峰的面前。
薛建峰不懂茶,牛饮喝干后,眼中的挣扎之色消散了一些,声音低哑道,
“娘子,临安郡怕是要出大事。”
“临安郡下有一处县城毗邻山脉,十天前遭遇山体滑坡,半个县城被冲垮,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郡守他——”薛建峰咬紧牙关,眼中迸发出一股恼恨之意,
“郡守他不仅不派人安顿百姓,反而让人驱赶百姓,沿途拒绝给粮。”
“而今有百姓得知此事是郡守所为,纷纷朝着临安郡而来,想讨个公道。”
薛建峰的手逐渐握紧,面上肌肉紧绷,“郡守他已派人在四周埋伏好,若有灾民闹事,便杀无赦!”
燕夕雪的身躯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大人他怎么敢?”
那可是半个县城的百姓,强杀之下,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薛建峰苦笑一声,他也想知道,为何大人会做这种决定。
明明山体滑坡是天灾,郡守大人只需要上报,之后安顿好百姓便可。
但大人却从未想过上报,只想镇压百姓。
夫妻俩双双对视一眼,皆明白彼此的心意。
大人他有秘密。
“相公,你想怎么做?”燕夕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后,柔声问道,她心里也微微提了起来,生怕这件事为危及到相公的安全。
薛建峰眼底闪过一抹挣扎,
这事太大,仅凭他一人根本没办法扳倒大人。
而其他的同僚们,他也不敢完全相信。
为今之计,只能找人前往盛都,将这里的情景一一上报,期待朝中来人解决这里的事情。
否则,要么百姓认命四散离开,
要么百姓拼尽全力,与临安郡一同沉沦。
“我,我想……”薛建峰张了张口,他什么都不怕,只是担心娘子的安全。
一抬头,却看见娘子眼中坚定不移支持他的神色。
薛建峰忽然放下所有,握着她的手道,“今日,你便带着丫鬟出城,走的越远越好,除非收到我的信,否则不要回来。”
燕夕雪哪里不明白相公的意思,她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
“妾身会在外面等相公的消息,一直等。”
当即,两人都不耽误,收拾好细软之后,薛建峰就送燕夕雪上了马车。
“你要小心,路上千万不可靠近灾民。”薛建峰叮嘱着她,生怕她心软,被灾民连累。
“好,妾身知晓,相公你也要小心。”
恋恋惜别之后,燕夕雪才在下人的保护下,朝着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