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张延礼准备结束讨论,与众人继续宴请之时,又有军士禀报之声从帐外传来。
“报指挥使,龙家家主求见。”
张延礼闻声,略感惊讶,看来肃州城内的局势又有一番变化,而更重要的是,之前战事被他看轻的龙菩萨,在政治斗争上倒是颇为果决。
若其对家族的掌控,对战事的判断上,有如今这样的果断,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局面。
尽管心中有所预估,但张延礼面上没有表现出分毫,而是连忙起身,迎了出去,众将亦纷纷跟随。
不过片刻,张延礼就到了营门口,他治军一向严谨,有昔年周亚夫细柳营的风范。
而龙家家主龙菩萨在营门旁边等待,和之前他在肃州城门相比,短短数日,变化颇大。
当日他前呼后拥,虽姿态极低,但敬的是归义军的实力,是归义军背后大唐的正统身份,仍然以肃州主人的身份自居,虽恭敬,但内中骄傲无法掩饰,虽然进献粮草,但也阻止了张延礼率军入肃州的想法。
此刻,龙菩萨带了百十人随从,人数虽然仍旧不少,但他整个人的状态完全不同。
龙菩萨皱着眉头,脸上愁思难以掩饰,和数日前相比,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此刻在寒风中站立,显得颇为落寞。
这是张延礼再次见到龙菩萨的第一反应。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而龙菩萨见到张延礼后,再次恭敬行礼,也许是张延礼的错觉,和数日前相比,这次恭敬了很多。
“龙家主不必多礼,何需彻夜来访。”
“若有急事,可遣一使者,某明日入城商议。”
张延礼客套道。
“二公子军务繁忙,某确有急事,需与二公子商议。”
张延礼准备将其引入帐内,出乎意料,从马车上下来两人,一個熟悉的身影,从身形上看,正是之前在宴席上见过的龙菩萨之女龙般若,另一位看身形应该是一名陌生的少女。
此刻的龙般若,看起来非常紧张,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感觉在瑟瑟发抖。
张延礼看过去,她的眼睛远没有之前那么灵动,黯淡了几分。
而另一名少女,虽看起来年纪更幼些,但却颇为大方,未显露出丝毫怯色。
此刻,张延礼心中有所预估,但并未说什么,而李弘定则看向张延礼,神色似笑非笑。
不一会,就到达帐内,之前诸将大半告退,只留副将以上将领,以及亲兵队正安敬思。
而慕容浑本欲告退,但被张延礼留了下来。
到了此刻,龙菩萨才继续说道。
“某今日思索良久,某才德有限,实无力抵御回鹘,镇守肃州。”
“而二公子今日大败回鹘,战功显赫。”
“且二公子出身显贵,德才兼备。”
“某欲向留后上表,请任二公子担任肃州刺史。”
“某愿率龙家,为二公子所驱,为留后抵御回鹘,镇守各地。”
和张延礼预计的差不多,龙菩萨直接表示放弃肃州刺史之位,但希望归义军能支持他坐稳龙家家主之位,也愿意为此全力配合归义军。
但张延礼的想法不止如此,龙家历史悠久,实力强盛,此次不过接连数败,丧其精锐,锐气尽失。
若是其修养生息,再出一贤明家主,整合全部力量,实力仍然不可小觑,而有此实力,无论其如何忠心,龙家都会逼其掌握更多的权力,侵蚀归义军的统治。
尽管内心有所想法,但他此刻可不会拒绝龙家主的妥协,只要有了主动权,后面很多手段可以慢慢施为,不必急于一时,现在龙家的配合,可以让归义军快速控制整个肃州,这点,对归义军对抗回鹘,非常重要。
“龙家主言重了,肃州刺史之位,当由留后上表,朝廷任命,岂可你我私相授受。”
张延礼首先大义凛然道,但紧接着,话锋一转。
“龙家世代为归义军栋梁,肃州基石,某愿向留后上表,请龙家主为肃州长使。”
“然回鹘狼子野心,不久必犯,某欲扩充赤水军,请龙家主为赤水军副使,请龙家率部族精锐,自为一营,共抗回鹘。”
张延礼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这个条件不算差,但实际执行下来吗,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对于现阶段的龙家,特别是如今的龙菩萨而言,已经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要知道了,经此大败,又失去了能征善战的兄弟,他的位置非常不稳固,族中权贵也伤亡大半。如今族中年轻一辈,要求处责他的声音非常高,又非常崇拜刚大胜的张延礼。
要知道,权力之争,向来你死我活,如果不能傍上归义军,他恐怕性命难保。
而张延礼也明白这一点,但非常乐意拉拢能力威望均不足的龙菩萨。
“大善,某愿领族中精锐加入指挥使大军,所命不敢不从。”
看来,龙菩萨瞬间想了个好办法,非常乐意将主战派的年轻人扔入赤水军,排除族内不稳定因素,也能借助军中职位压制他们。
“尚有一事,之前二公子宴会所言,某思索良久。”
“二公子少年英雄,又与安使君孙女订婚。某之小女,即使为二公子妾室,亦是小女高攀。”
“因小女年少不知事,故与舍弟之女龙梵音一起,愿为二公子妾室,请二公子切勿嫌弃。”
龙菩萨一口气说完,龙般若眼神躲闪,神色更加紧张了起来,拉了拉旁边女子的衣角。
而张延礼这才仔细端详起一旁另一名名为龙梵音的女子,她身形与龙般若接近,看样子也是一名难得的美人。
此刻的她,与她堂姐相比,神色中没有恐惧,但却有几分哀伤,但此刻,却故作坚强,甚至握住龙般若的手,抬头正视张延礼。
听龙菩萨所言,应是龙金刚之女,这是一名极为坚强的女子,这是张延礼初次见龙梵音,对她的第一印象。
想不到,一场胜仗,竟有如此收获。
不过数日前,张延礼为摆脱麻烦的戏言,如今反而被龙菩萨顺势靠了上来。
而之前龙菩萨对张延礼的态度非常愤怒,不过隐忍罢了,如今不但连夜过来攀亲,甚至连侄女也一并送了过来。
只能说,这是权势带来的好处,而乱世中,权势来自于手中的军队,来自军队的胜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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