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县人民医院的一间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鲁阳一动不动,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打着点滴。这已经是第四瓶了。
沭云初呆呆的看着鲁阳,露出来的半张脸浮肿变型,一点没有他本来的样子。已经过去两天了,鲁阳还是没有醒过来,拖的时间越久,越不利于恢复,也更危险。
鲁母抱着月月,推着傅玉婵都过来了。根据沭云初带回来的匪徒交待,县公安局抓了十几个犯罪嫌疑人,高月在安县的一个招待所被生擒活捉,从而破获了一个横跨三省四地的特大贩卖人口案。
沭云初连忙站起来:“娘,傅姨,你们咋都来了?”
鲁母回应道:“大妹子在家呆不住,非要过来看一看才放心。”
傅玉婵问:“还是没醒?”
沭云初摇一摇头,虽然假装很坚强,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月月看看鲁阳,又看看沭云初,不知道是没认出鲁阳,是被鲁阳的样子吓到了,还是被沭云初的泪水吓到了,小脸绷的紧紧的,忽闪的大眼睛里,那眼泪随时都要落下来。
沭云初抚摸着小脑袋,安慰她:“月月不哭,爹会好起来,娘也会好起来的。”
傅玉婵说:“你们一家人本来好好的,都是被我连累的。”
沭云初:“不是这样的。您也是受害者,我们要怪也怪那帮坏蛋,怎么会怪您。”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鲁母也表明态度:“初说的对,大妹子受的罪吃的苦并不少,我们一家虽没啥大本事,好赖是分的清楚的。”
沭云初在心里为婆婆竖大拇指,她的一萝筐安慰话,不及婆婆的一个态度。
傅玉婵告诉沭云初,高月被擒获之后,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见见她。
“您是怎么想的?”
“她不提见我,我也想见见她,问清楚我女儿的下落。”
既然傅玉婵决定了,沭云初表示尊重,什么时间想见,她陪着去。
县公安局的一间屋子里,高月和一直被她视为情敌的傅玉婵,再次见面了。
高月苦笑道:“今日始得君真面目,方知是你。”
傅玉婵可没有她云淡风轻,她女儿的失去,她浑身的数处骨折,沭云初母女遭遇的罪,鲁阳至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不必假惺惺的,使了这么多手段,会不认识我?谁信?说吧,为什么要见我?”
高月:“对,不说虚的了,我犯的错自有法律惩处。今天就求姐姐一件事:放过韦颖,念在她陪在你身边二十年,善待她。”
傅玉婵没想对韦颖怎么样,这孩子虽然不长进,好歹韦颖顶着她傅玉婵女儿的名头,生活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感情是有的,只是……
“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我就问你一句:凭什么?就凭我这一身伤,至今轮椅不离身?是凭鲁阳躺在病床上,至今还昏迷不醒?还是凭你偷走我的女儿,二十年了,我还不知道她在哪里?你真是……好大的脸!”
高月被傅玉婵一顿抢白,脸是红一阵紫一阵,煞是好看。
“要是你能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里?我肯定会放过韦颖。不然……你和韦爱党都进去了,你们的女儿……前途堪忧啊。”
韦颖是高月的命门,她处心积虑安排的偷梁换柱,为的就是给韦颖一个合法的身份,相对舒适的生活条件,不需要努力就能有的光明前途。
“孩子是我换的不假,是找人帮的我。你的女儿被那个男人抱走了,送到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傅玉婵有点失望,但还是接着问:“那个男人什么样子?”
高月努力回忆着,印象依然是很模糊,毕竟过去二十年,当初不是找的熟人,怕泄露太多,找的是一个陌生人。
“二十多岁吧?身高中等,很瘦。”
……这都不叫特点,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符合这个条件的。
高月在绞尽脑汁想,要是都是这种没有价值的线索,傅玉婵怎么会放下过往,善待韦颖?
“对了,我听爱党无意中说过,你女儿脚后跟上,有一块烫伤留下的疤痕。不大,有榆钱大小,是在韦颖奶奶家烫的,爱党去抓的药。”
傅玉婵悲喜交加。喜的是好歹有这么一个特征,省的母女见面不相识;悲的是女儿被烫伤了,才那么点的一个小人儿,受的罪她竟然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傅玉婵分外沉默。沭云初理解,因为上辈子的她,苦苦寻女十年,那种艰辛,那种看不到希望的绝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傅姨,别灰心,你一定会找到的。”
沭云初没敢说,她的脚后跟就有一个烫伤疤,是小时候跟着哥哥玩泥巴,无意中被小伙伴发现的,回去她还特地跑去问她娘,她娘居、然、不、知、道!
当然了,她们那辈皮孩子,成天在外面疯,磕着碰着是常事,再加上家家孩子多,不珍贵不注意很正常。可是烫伤不一样,它不是一两天就能好的,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她娘为什么不知道?
关键是她娘不是个粗心的,那是个视儿女如命的好女人。
……………………
这个版本的鲁阳虽然不认识小六,好在他资产雄厚,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他请了人,许重金广撒网,但是二十多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沭云初的丁点消息。
在这期间,让鲁阳压力山大的是,他和秦苗苗的婚事。秦绪民老两口,还有大嫚,都提前过来了,布置新房啥的,没有个亲人指导真的不行。
新房在市中心(容县升级为市)位置,是个三层小楼,其实是精装过的,现在是多加些装饰品,以突出新婚的喜庆气氛。
鲁阳不确定这个自己喜欢不喜欢秦苗苗,因为他没有记忆。离婚十年,如果秦苗苗始终陪在身边,日久生情大概是喜欢的吧?九十年代的年轻男女,思想行为上很开放了,大街上挽着手腻歪在一起的情侣不是个例。这个鲁阳,对人家秦苗苗,有没有越轨行夫妻之实?如果是有,他现在再不喜欢,也只能负责了。
天黑之前,鲁阳要送秦苗苗回到她住的地方。
“要不,我不走了,留下?”
鲁阳愣了一下,本能的抗拒:“你爹妈会着急的。”
秦苗苗坏笑:“阳哥怕什么?早早晚晚是你的人,不过是提前几天罢了。”
这是他们没有那个的意思吧?
鲁阳搪塞:“仪式还是要尊重的。”
送了秦苗苗回来,鲁阳就一直闷在房间里。鲁嫚找他吃饭时,才找了过来。
鲁嫚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打开灯,她哥抱着头,蜷缩在沙发上,人高马大的身躯纵使是蜷缩着,也是大块头。
“哥,吃饭了。”
鲁阳这才像刚醒来一般抬起头:“嫚,你嫂子,不,沭云初,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鲁嫚对这个名字很抗拒,她娘她哥,甚至是连面都没见过的小侄女,都被她害惨了。换句话说这个家被害惨了,家不像家,她哥人不像人。
“哥,你和苗苗姐快要结婚了,不要再提这个人了好不好?把她忘了,和苗苗好好过日子,你不能对不起苗苗,知道吗?人家陪了你十年,石头都能捂热了。”
鲁阳说:“我就想找到她问问她,孩子弄哪去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不知来处,连谁是她的父母都不知道。”
鲁嫚安慰道:“这么久了,找个人哪那么容易?让苗苗姐多生几个,你就把那个忘了吧。”
“再生几个,都不是她。”他的月月,他和云初爱的结晶。即使这个沭云初不爱他,可是月月就是月月。
“你不懂。”鲁阳总结。
举行结婚仪式之前,两个人的结婚证是要领的,领证才算是法律承认的夫妻。
秦苗苗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把车停好,秦苗苗才挽着鲁阳的胳膊走进民政局。
今天来领证的人不多,在他们之前只有一对人在里面办手续,鲁阳秦苗苗获准可以进去办理,因为不止一个办公窗口。
那一对先来的,正在检查要提供的证明材料。男人目测四十多岁,油头粉面的,看上去不像头婚,正在很不耐烦地喝斥:“告诉你别忘了别忘了,你脑袋被驴踢了?这么不好使?”
说实话,有的男人在家里大呼小叫的,出来还是要装装样子的。像这个男人这样的,不知道丢的是他自己的脸,还是女人的脸。
“对不起,都怪我,咱们回去取还来得及。”女人小小声劝着。声音虽低,可是鲁阳听起来那么熟悉,这是曾经温柔待他的那个人!
“真是服了你了。”那个男人妥协,就要回去了,正和刚刚进来的鲁阳和秦苗苗四目相对。
“沭云初?”喊出了这个名字,秦苗苗赶紧捂住嘴巴,目光看上鲁阳。
鲁阳面无表情。人还是那个人,除了有点卑微还有岁月的沉淀,没有别的改变;同时又是陌生的,这个人没有柔情没有爱意,是陌生人又连陌生人还不如。
鲁阳闪到一边,他的健步行走让这个沭云初有点诧异,仅此而已。
“走吧。”秦苗苗重新挽起鲁阳的胳膊。
身后,男人问沭云初:“你认识?”
“以前的邻居,很多年没见了,这会才想起是谁。”沭云初搪塞。
“那个男人好像混的不错,西服都是牌子的。有机会套套近乎,没准能捞点便宜。”
这个男人,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瞧瞧,这都说的什么混帐话?要不是她山穷水尽,怎么能想委身这样的人?! 17757/99226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