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证外面完全听不见动静之后,宁曜才敢靠近望月。
文南说她闹,说她发酒疯,可这不是坐在这好好的吗?
他每动一下,望月的眼珠子就跟着他动,眼里的妖气便凝聚地更厉害。
“望月?”
文南和玉竹方才和她拉扯半天,也只能把她外衫解开一半,胳膊的衣服掉到臂弯,露出里头白色的中衣。
听见宁曜在叫她名字,望月缓缓地歪头,长发从肩上滑落下来,青丝于白衣之上,对比鲜明。
“郎君?”望月眼神无辜,嘴中吐出的词句却让宁曜脑袋轰的一声。
“你在唤我吗?”
此时此刻,望月那双鲛人眼眸如同被施了勾人魂魄的邪术,羽睫轻颤,好似随时有泪要从眼中落下。
究竟是他喝醉了还是望月喝醉了?
望月掀开被子下床,赤着如玉双足踩在地板上,烟紫色的裙摆拖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到宁曜面前。
“仙君是嫌弃望月是妖怪吗?”
她一脸委屈,每靠近宁曜一步,宁曜就往后退一步,活像是狐狸精半夜里勾引无辜书生那般,直到宁曜后背抵着墙,退无可退。
“仙君~”
这一声仙君,差点把宁曜仙根都给叫酥了。
他盼了这么多年,希望望月有一天真能主动投怀送抱,可并不是在这种时候,更不是在她毫无理智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来。
可望月什么都不知道,四肢跟水蛇一样缠在宁曜身上,抱着宁曜窄腰,让男人只能抬着双手,一脸无措。
美人送怀,宁曜却是惊恐大于喜悦,但一张俊脸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
他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望月,别闹了,去睡觉。”
小丫头却把脸往他胸口埋了埋:“我不要嘛——”
……
不行。
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真的不是时候。
“望月,你再这样,我就——”
他就……
宁曜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刚刚这小姑娘,攀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往他唇角亲了一口。
然后赶紧逃离。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些都是谁教她的……
现在轮到宁曜脑袋发晕了,对了,她三年前被人卖到花楼去过,定是花楼的老鸨教了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哪个花楼来着?
宁曜还在回忆望月有没有说过是京城哪个花楼,望月就嗒嗒嗒跑回床上,外衫也丢了下来,钻进被窝里,等宁曜过去看的时候,望月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嘟着嘴看他。
宁曜面部肌肉都有些许抽动,憋着满肚子气问她:“现在清醒了没有?”
望月摇摇头。
问她也是白问,宁曜索性不管她,下楼叫文南去熬碗醒酒汤。
再加一碗安神汤。
她这个样子,宁曜根本不敢回去休息,调戏他便也罢了,万一她发酒疯一时兴起,再变回原形,第二日整个宣荣府都该知道望月有条鱼尾巴了。
还好烛光昏暗,文南没看清他脸上发热,不然真不好解释。
宁曜吩咐完回了二楼,一开门就被望月差点扑倒,然后这姑娘挂在他身上,怎么都不肯下来,
“仙君~”望月吐气如兰,在宁曜耳边撒娇道,“仙君莫要丢下望月,望月怕黑嘛。”
屋里灯烛都点着,亮晃晃的,宁曜眼前却是一黑。
他都想一个手刀下去,让她直接睡到明天早上,等她酒醒了,想起来今天夜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不知道会羞成什么样呢。
“我的姑奶奶,我宁曜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你还没过门呢,咱们不急,乖,啊。”
这架势,像是在哄小孩子。
不过他到底是不舍得伤她,一直等到文南端来醒酒汤和安神汤,连英还把绿豆汤也一并带来了,怕望月口不择言,宁曜只能让两个丫鬟去外面等着。
他端着碗,嘴里哄着她,“来,张嘴,把醒酒汤喝了。”
望月往床里面缩了缩,撅着嘴道:
“不要!”
“我又没喝酒,我才不喝醒酒汤!”
宁曜深呼吸一口:“那绿豆汤喝吗?”
“喝。”
于是宁曜又给她端来冰镇好的绿豆汤,舀了一勺,用嘴唇试试温度,送到望月嘴边。
望月喜滋滋地张嘴,等着绿豆汤送到嘴里。
结果喝到嘴里的却是发苦的醒酒汤。
宁曜看她皱成一团的小脸,心道:我还治不了你吗。
望月觉得邪门,看了看宁曜手里的碗,里头确实是绿豆汤,宁曜舀了到她面前的也是绿豆汤。
“这绿豆汤好苦啊。”
宁曜连哄带骗:“不苦啊,不信的话再喝一口尝尝?”
再喝一口下去,确实是甜的。
宁曜笑着问她:“还喝吗?”
望月连连点头。
第三口,又是苦的。
“唔——”望月想吐出来,但宁曜把嘴里的勺子往上一提,望月的脑袋往后仰去。
看她喉咙动了,宁曜知道她是乖乖咽下去了。
就这样连哄带骗还有威胁,望月终究还是把醒酒汤喝了个底朝天,绿豆汤也只剩碗底了。
但安神汤还没动。
宁曜端着乌漆嘛黑的安神汤,笑眯眯地问望月:“这碗是我帮你喝下去,还是你自个儿来?”
这笑容在现在的望月眼里,就像鬼一样。
望月吸了吸鼻子,说话都带着鼻音:“我自己喝…”
这把她给委屈的。
安神汤也苦,望月喝完药,脸都几乎皱成一颗话梅,宁曜直接掰开她的嘴塞了颗糖进去,动作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宁曜拿了帕子给她嘴边擦干净,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从没想过你还有这样的时候,望舒。”
他好似在和她说话,又好像在喃喃自语。
望月眼神迷茫地看着宁曜。
“你等着,我一定会为你找到破解封印的法子……”
“只希望到时候你能原谅我,原谅我瞒着你做了这么多事。”
望月已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她的眼皮如有千斤之重,意识也如在云端漂浮,然后她将脸颊靠在宁曜的手掌上,缓缓闭上眼睛。
宁曜让她慢慢躺下,为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最后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他从来都没敢这么做过。
以前的望舒,从来都高高在上,冷如霜雪,从他出生到长大,只见望舒展露过一次笑容。
那一次,望舒微笑着对他说:“愿殿下安好。”
笑如冰雪初融。
自之后三百余年,宁曜再没见过她一面,世间只传神女望舒重伤不治,已经亡故。
但宁曜知道,她一直在南海之中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