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杜衡的屋中出来,由青黛领路,几人转向后院,来到一个独立的茅草屋前。青黛示意几人站定,自己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罗女侠,是我,青黛。有人来看您了,我们可以进去吗?”
许久才听到屋内淡淡地“恩”了一声,青黛这才回头招呼四人过来,缓缓推开屋门;江云江羽此时却迟疑了起来,站在门前一阵踌躇。安明川拉住二人手道:“见自己亲娘有什么好害羞的,来,跟川叔一起进去!”安婧绮紧跟三人身后,她心里也对这位名号响彻江湖却从未见过面的罗伯母充满了好奇。
屋内陈设极为简单,除了床外,仅有一张药台与三张椅子;整间屋子充斥着草药的味道,并不刺鼻,反而有一种沁人心脾、让人身心放松的感觉。
唯一的那张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女人,微闭着双目似在休息,身上盖着厚被,只留脑袋在外面,但见: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双颊红润,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丝毫看不出一点病态模样。此人正是“银枪侠女”罗环。
青黛莲步轻移来到床边,轻声唤道:“罗女侠……”
罗环缓缓睁开双目,虚弱道:“是你啊,青黛。怎么了?又该吃药了吗?”
“不是,是您的故友来看您了。您看看认不认识他们了?”
“哦?故友?”罗环诧异道,将头转向这边,正迎上四道炽热的目光,呢喃道,“你们是……”
话音未落,安明川迈前一步,激动道:“义嫂,你终于醒过来了!”
“义嫂?你是……”
看着罗环一脸迷茫,安明川急道:“是我啊!你不记得了吗?纳贤庄的安明川,我与竺兄结为异性兄弟,你自然是我义嫂啊!咱们还在纳贤庄把酒言欢,甚为开心啊!”
罗环闻言皱着眉头,喃喃道:“纳贤庄?安明川?好像……有点印象……”
安明川一把拉过江云他们三个人来,指着他们对罗环道:“义嫂,你看,这是你的一双儿子,老大江云、老二江羽;这个是我的女儿,安婧绮,她练的就是你当年留下来的‘素女掌’啊!你都不记得了吗?”
罗环仍旧紧皱眉头,似乎正在思索,却不料猛然间露出痛苦的神色;江云与江羽本自扭捏,见此情景却顾不得许多,一齐扑到床边大声道:“娘,您怎么了?”却见罗环紧咬双唇,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额头流下;一旁的青黛已从怀中取出一包针来,在罗环头顶施针。
此时,窗外传来孙杜衡平静的声音:“差不多了,罗女侠该休息了,除了青黛,你们都出来吧!”
不一刻,安明川四人重又坐在孙杜衡屋内。
安明川站起身来,向着孙杜衡问道:“义嫂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孙杜衡喝了口茶水,放下茶碗后淡淡道:“罗女侠之前受的伤除了全身经脉俱断外,头部也遭到重创。原本经过这么多年我已调理的差不多了。只是后来经历的那次发烧,导致病情复发;那‘舍阴还阳花’又药力强劲,因此便形成了现在的局面,罗女侠失去了之前的全部记忆,就连姓甚名谁都是我和青黛告诉她的。”
说到此处,孙杜衡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而且更为严重的是,每当罗女侠试图回忆过去的事时,便会引发头痛。那种痛如同万虫在啃噬神经,根本就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可是罗女侠每次都强撑着,甚至连声音都不曾发出,真的是女中豪杰啊!”
“孙神医,你告诉我,若要治好义嫂还需要什么东西?我安明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弄来!”安明川大声道。
“孙神医,之前都是我的错,我求求您,救救我娘吧!”江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孙杜衡哭喊道;江云亦跪在地上,朝孙杜衡边磕头边道:“孙神医,只要能您治好我娘,我江云以后随您差遣,绝无二话!”安婧绮虽是一言不发,却也跪拜于地,眼角含泪。
孙杜衡斜眼看着江云江羽道:“安庄主既把人交给了我,我自当全力救治,还用你们求我?要哭上一边哭去,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安明川闻言心中如获一丝清明,赶紧拉起三人,再次向孙杜衡问道:“孙神医既如此说,相必定能治好义嫂吧!”
孙杜衡苦笑一下道:“安庄主,实不相瞒,我确有一法可永解此病,只是……”
“孙神医但说无妨,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奇珍异兽,安明川必全力办到。”
“安庄主,我不是那个意思,”孙杜衡解释道,“刚才我也说过了,罗女侠的病根在脑中,那要想彻底治好,就要除根,也就是要开颅……”
“开颅?”四人闻言大惊。
孙杜衡早料到四人会有此反应,淡然的喝了口茶水才道:“不错,正是开颅。放净脑中淤血,不但可令罗女侠恢复记忆,对她身体的恢复也大有裨益。所以,这次我将你们叫来,也是要你们做决定,到底同不同意我的方法。”
安明川略作思索,看向江云江羽兄弟俩;二人心乱如麻,满面愁容,显然太过震惊,已失了心神。
安明川见状朝孙杜衡道:“兹事体大,孙神医可否给我们些时日考虑一下?”
“那是自然,只是以罗女侠的脾气秉性,她肯定想尽快恢复记忆而不断尝试,近几日这头痛的频率已是越来越频繁,你们最多只可考虑三日,超过了的话,即便是开颅也没用了。”
“那如果不开颅,会怎么样?”
“我当施针使其再度陷入沉睡,不过要是想再让其苏醒,除非大罗神仙降临凡间了!”
几人正说话间,青黛缓步进屋。孙杜衡向其问道:“罗女侠那边没事了?”
“恩,方才我已施针为其缓解,现在已经睡着了。不过罗女侠执拗得很,施针过程极不配合,非要想起过往的事,再这样下去真怕她会活活疼死……”
几人闻言俱是沉默不语,一时间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入夜,江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微挺起身,朝着江云的方向轻声喊道:“哥,你睡着了吗?”
江云闻声直接坐起身来,看着江羽道:“睡不着,走,出去逛逛吧!”
二人小心翼翼出了茅草屋,围着院子缓缓踱步。
江羽先开口道:“哥,你说孙神医说的那个……”
“羽弟,咱们兄弟俩好久没这么悠闲地散散步了吧?”江云打断江羽道。
“是啊!从离开小院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江羽诧异道。
江云苦笑一下,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怀念以前跟师傅一起的日子了,天天无忧无虑的,除了吃就是玩,因为练功的事没少把师傅气得不轻。”
提起“师傅”,二人不免心中缅怀。江羽道:“也不知道师傅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如果师傅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咱们的!”
“一定会的!”江云拍了拍江羽的肩膀继续道,“难道你忘了在小院的时候,师傅是怎么放纵咱们俩胡闹的了?”
江云的话似是把江羽的思绪也带回了过去,嘴角不经意间露出幸福的笑容,赞同道:“是啊!哪像现在,奔波了这么久,还遇到那么多的危险。被万无极带走算一次,天山上又一次,你可真是把我吓坏了!”
江云一把抱住江羽,正色道:“羽弟,你放心,哥会一直保护你的!”
“少来,谁用你保护啊!”江羽笑着打了江云一下道,“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哈哈”哥俩一起笑了两声,江云感慨道:“不过,这些日子的奔波,也让咱们找到娘了不是吗?”
江羽闻言,悲伤又涌上心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悲戚道:“只可惜娘没法认咱们,甚至连川叔都不认得了。”
“羽弟,你是想让娘继续沉睡,还是赌一把让孙神医试试他的方法?”江云猛然看向江羽,殷切道。
“我……”江羽一时语塞,沉思片刻后郑重道:“哥,我想赌一把。首先,以娘的性格她绝不会轻言放弃,也绝不会遇难而止;其次,为人子而不能尽孝,这将是咱们最大的遗憾;第三,父仇未报,没有娘咱们无法查出仇人是谁。所以,哥,赌一把吧!”
江云拍了拍江羽的肩膀道:“弟啊,你还落下一条,咱们要让娘亲眼见到咱们哥俩名震武林的那一天!”
“哥,那你的意思是……”
“恩,就这么定了,就按孙神医的方法办!”
江羽的脸上再度露出笑容,却不免担忧道:“不过看孙神医的长相,你说他的医术真有那么高明吗?不然怎么这种事还得咱们决定,他都没有把握。”
“别瞎说,娘可是他救醒的呢!想来应该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至于神不神医的,就那么叫着呗!”
“什么他救醒,那‘舍阴还阳花’可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才取回来的……”
“好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江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江云拉着朝茅草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