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个地都在挑衅他的家主尊严呀!
但眼下他也不顾上生闷气,事情总要紧急处理。
“夫人,母亲那边……我也没想到。”陆天尧给陆夫人递帕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过微雨的行为还是有些冒失了,若她随你去林家庄,就住在林家庄上也能稳当一些。”
至少能将大事化小呀。
“周管家你且忙去,微雨说与你的,你照办便是。”
“毕竟微雨代我这母亲掌家已有半年,行事并无错处,老祖宗也是夸她的。”
言下之意,连老祖宗都认可微雨的掌家表现。
祖母到是为了两个本就犯错之人,拂了微雨掌家的权威。
若这事儿就这么悄悄揭过了,以后微雨还如何掌家?
便是微雨不再掌家,她这个母亲、伯府掌家夫人,以后还如何下达命令?
是不是以后只要认为求到老夫人同意,就可以无视她这个掌家夫人了!
之前杨氏在府里耀武扬威,不过是伯爷故意放纵的。
在她卧病之时制造这样的假象,对她安稳养病有好处。
不知暗中的敌人是谁,就会有一种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的不安。
但是微雨告诉他们,敌人下毒以病掩饰,费这般周章难道不是怕暴露身份?
这么多年了,下毒之人若还在府里早就该查出来了。
也可能是外来的暗手,早就不知遁哪儿去了。
敌人如此小心谨慎,自然不会留下把柄的。
因此,只要表面上维持这种现象,演给敌人想看的局面就行了。
不用真的熬着,苦的是自己,还怕哪天真的熬不下去……
而上个月的香云寺进香,既是为祖母寿辰准备的行程,也是一种试探。
陆微雨按照自己的猜测锁定了几个敌人目标。
既然进香去事,去庄子上应该也没有事。
毕竟伯府这么多年弃武从商、退出了朝堂也远离权力,府中女眷如何不能出门?
香云寺去年,庄子上自然去得。
她也猜测,老祖宗发话让祖母与老姨娘回娘家走动,大约也是这个意思。
因而,在她众所周知夏天能康复时,不趁机过问府中庶务、为自己立威。
难道等入了冬再次闭门养病时,再来费心?
去年冬天,微雨代母掌家,是在不得已的情势下。
但她表现很好,至今也只有人夸,没有人指责、闹事。
当娘的,自然是无条件为女儿撑腰,这个被老夫人拂掉的命令,必须执行。
周管家连忙躬身领命,却又偷瞥了一眼陆天尧。
周管家当然是要执行这道命令的,只不过他也想看家主的态度。
他要帮大小姐看看家主的态度,再适时提醒大小姐。
老夫人心软,突然搞了这一出,大小姐就有些被动了。
若是家主……
周管家也心疼大小姐,为府中大小事宜费心费力。
杨姨娘这么一闹,她就只能咽下委屈了。
“愣着干什么,微雨代母掌家,夫人本就掌家,她们说的话就是结果。”
“老夫人那边,自有我去说清利害关系。”
“你这些日子也盯着些府里,不可让今天的事,影响微雨以后管人管事的执行力度。”
“若有人敢轻视、怠慢大小姐,哪怕是族里的长辈,就说我的话,若不满伯府,可以不再往来。”
“若是下人不尊大小姐,阳奉阴违或忤逆,直接家法处置。”
“我伯府大小姐,是我与夫人交权让她掌家,她说的话就代表伯府、代表我。”
陆天尧本来没多想,但见周管家竟然没离开,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连忙表明态度。
周管家心里猛松一口气,连忙躬身领命,这才安心地走了。
就怕以后府里几个主子意见不一,让他这个管家如何行事?
就像刚才他执行大小姐的命令,结果被老夫人驳回了。
原本这种事若非发生在素心堂,他就能不禀大小姐。
直接带几个婆子过去将杨氏带离再关进春月院,之后禀明家主就行了。
但发生在素心堂,老夫人不让他管,他就只能不管。
谁知大小姐知晓后,就发生了后来这么多事儿。
他已知当初二小姐被禁足的原因,自然担心二小姐出来之后,又生新的事端。
但老夫人……
只要家主是明白人就好了。
周管家欣慰地走了。
这边徐姨娘也悄悄让焦奶娘回去守院子。
陆宋氏听到了这几批人的禀报,自然知道不能再说。
也悄悄挥了挥手,让那几个奶娘回西府去。
她明白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这边的杨氏的过错。
但闹成这样,却是自家姨娘有很大的责任。
姨娘不管是什么心思,干涉了伯府这边的庶务是真。
老夫人耳根子软,在老姨娘的劝告下定然想着家和万事兴什么的。
却忘了,她一个长辈随意驳回掌家命令的后果。
可不是这件事本身带来的后果,只会更甚。
就如刚才伯爷夫妇先后表态,就能知晓后果会有多严重了。
陆天尧正看着林平湛,想要发脾气又想到这小子一来就说代表林家。
这就让他有气也只能生生地咽回去。
“我自会带你姑母去林家庄,但也不能直接就去。”最后,他只能开口说道理。
“你在这里替微雨出头,可想过真将这件事情闹到林家皆知,你祖母与微雨的祖母之后在庄子上如何相处?”
“微雨的祖母无意让微雨受委屈,只是没想那么多,若这一闹,颜面何在?”
“我置新庄让她们去庄子上小住,与你祖母、母亲方便走动,可不是让她们方便吵架的。”
陆天尧说明利弊,又看向一旁板着脸的陆夫人。
“夫人,这事儿过错是杨氏,微雨责罚没有错。”
“母亲和周老姨娘只是无心之失,她们礼佛之人心软,被杨氏钻了空子罢了。”
“这件事情还是到庄子上再让母亲明白内情,之后我再让人将芊芊送回来,母亲那边也就不会再管了。”
“之后我再将微雨接回咱们新庄子,让她知道我们是支持她的,她也就慢慢消气了。”
“就当她带着妹妹们去给老祖宗请安,住上两天也就罢了。”
陆天尧细说解决之法,陆夫人沉吟一会便点了点头。
“平湛,你去护送微雨到老祖宗那里,我这边随你姑父先去新庄子,再去林家庄。”
陆夫人毕竟是做媳妇的,不能像孩子那样直接表达不满。
以婆婆的为人,显然是听了老姨娘的说劝,没想那么多。
若她因此置气,也拂了婆婆的颜面。
这也是伯爷担忧的吧,才说微雨冒失。
可微雨冒失吗?
若微雨不这么做,谁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林平湛见姑母做出选择,便匆匆离开了。
他是骑马来的,这时候匆匆追出去,应该能在街上追到表妹她们的马车吧?
此时的素心堂浑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
陆老夫人看着一脸憔悴更显瘦弱可怜的孩子,心下也不禁叹了口气,着实无奈了。
曾经也是活泼可爱嘴儿又巧的小丫头呀,怎么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了?
杨姨娘拉着陆芊芊在老夫人面前跪下磕头,泣声辩解自己这些日子心里的煎熬。
“老夫人,过往是妾恃宠生娇,只知贪心、炫耀,不知修心积善,更做了许多错事。”
“也没有好好教导芊芊,反而教了她太多不能示弱的想法,养成她如今这争强好胜的性格。”
“孩子年纪还小,不懂得反省过错,越责骂越听不进理儿。”
“在得知孩子在禁足时不思过错、竟苛待下人时,妾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错了。”
“妾争宠这么多年,滑过一个男娃之后就再也怀不上了,妾自知后半生就靠着这个孩子了。”
“身为女子,妾再怎样坏,也不可能去养歪自己的孩子。”
“这也是妾怀胎十月辛苦生出的一坨肉……如今看着孩子犯错,妾的心里如刀在割呀。”
“后来得知孩子在老夫人这里学规矩,变得懂事些了,过年有去看妾,解禁后也去看了妾。”
“妾心里是欣慰的,也叮嘱又叮嘱,让她莫要再行错事,有的路走错了可回不了头。”
“为了让这孩子明白是非、懂得心善。”
“妾能出院子时,就赶紧让人请了菩萨回来,安置了一个小佛堂。”
“也想着学老夫人这般虔诚礼佛,为自己修心、也为孩子积德。”
“谁知参加公主花宴回来,孩子又被禁足了,妾想去探望也不能进院子。”
“妾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害怕孩子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她小小年纪可背负不起这样的后果呀。”
“妾想找伯爷打听,伯爷也不理睬妾,妾也进不了夫人的院子。”
“只能每天在自己院中礼佛,想要求菩萨保佑。”
“前儿听说老夫人与夫人还有西府家人一起去进香礼佛,两房姐妹们都去了,只有芊芊被人遗忘。”
“妾心如刀绞,悔不当初,是妾害了芊芊!是妾毁了这孩子!妾罪该万死!”
“只求老夫人开恩,将这孩子再带在身边教导吧。”
“她本性不坏,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做了错事,她会想明白的。”
杨姨娘哭得梨花带雨、断气回肠。
一旁周老姨娘感动得直抹眼泪。
陆老夫人看着悔过的小妾又看向一旁也哭着磕头的孩子,到底是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