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亲沉默,陆微雨也无意再埋怨。
这一年来父亲肯放权与她,为她的行事撑腰,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再揪着以前的事情闹别扭,是孩子行为。
她可不是小孩子。
“对了,父亲对明年的生意有何打算?”陆微雨小声询问。
一听生意打算,陆天尧下意识反问:“你有何想法?”
见父亲不说,陆微雨也不在意,便说起自己的大略计划。
“今年开酒楼、酿酒作坊还不错,以后除了继续拓展生意线,到也不需要太过急进。”
“但我要做的是生意盘子,自然也要继续增加一些不同的买卖,比如……”
“明年我想开药材铺子,这个父亲应该记得我最初说过的。”
“只是本钱不够,这才先做了吃食生意,从小到大、由少而多赚取本事。”
“前两天与胜华叔商量了一下,明年我起步成本拿三万两现银出来不成问题。”
“但我们的计划是……”
陆微雨小声说了林胜华那两个法子。
而后目光殷切地看着陆天尧。
“到也不是非要将这笔买卖交与我,只是父亲名下的产业都是伯府的,太招摇了些。”
“没人想到我一个小姑娘能急速发展起来,三两年里就能形成气候。”
“因而,我是打算去接铮儿时,请示老祖宗。”
“若老祖宗同意我迅速前进,就要为我扫平南线的药材生意铺路。”
“我缺人手和进货渠道,老祖宗有。剩下的是迅速推进的本钱,父亲有。”
“父亲可以早作打算,是给我现钱,让我与老祖宗安排的人手自己去折腾这些生意。”
“还是由父亲自己安排人手与本钱,自去暗中拓铺。”
“毕竟伯府名下也有药材生意,熟门熟路,只是不能再放在伯府名下了。”
“而我想要自己去全力发展其他生意线的药材生意,比如北方各地的渠道。”
“正好这一趟胜华叔出去,已在杨城设立了进货的据点,通过水路运回东线的台城。”
“明年在台城再设立一个据点,包揽南下的凤城还有东线的徐城、临城、滨城。”
“将桃江、怀河一线连接起来,再在南线的怀城建一个据点。”
“这样,南线的药材也可以通过水路快速北上,运到杨城去。”
“我想,父亲经营这么多年,想必南北东三线早就通过水路打通了。”
“但我并不想用父亲的这些渠道,而是想自己另外再创一条路。”
“哪怕走着同样的路线,至少没人知道这是伯府的势力,下明暗棋的好处,不需我多言。”
“明年我的计划主要就是这些,剩下的有余力顺便再在各地买些田庄,稳定进帐。”
“生意好的地方再开家普通酒楼或是杂货铺、干货铺即可。”
“这些都是小本买卖,租铺或是买铺都无妨,是将生意盘子向各地延伸的一个据点罢了。”
“生意线扩张到各地之后,想做什么生意都要容易得多,人生地不熟才是麻烦。”
陆微雨想要父亲给钱,自然也要将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以免父亲误判。
若父亲不愿意给钱让她自己去折腾,也可以自己早作打算。
伯府的金山银山,也不是拿来摆看的。
“知道了,为父会好好思考你的计划,等你去接铮儿时,为父与你一同去,在庄子上住一晚再回。”
陆天尧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想花大力气做药材生意。
伯府当然有药材生意。
早期的药材铺子和医馆,是他的祖母开起来的。
他的祖母出身常山白氏,有医术和医药世家的加持。
哪怕祖母早早病逝,祖父与常山白氏也一直维持着密切联系。
香云寺后山的归云大师,同样出身常山白氏,是他的隔房堂叔。
回春堂的曲老郎中同样出身常山白氏,是祖母的师弟。
这些人都是很亲的关系。
也令伯府明面上与常山白氏走动不勤,药材行也是明面上生意往来,实则关系很铁。
能在京城立足的世族,谁还没些底蕴呢。
只是这孩子为何执着于做药材生意?
见他疑惑,陆微雨小声解释。
“我自幼熟读曾祖母的医书和医例手扎,又得曲太爷爷代收徒领入门。”
“我自认医术已有心得,实力可以去回春堂至少能做个小郎中。”
“奈何曲太爷爷却不让我行医,这让我失去累积经验的机会,老祖宗也总说要收敛,要做一个有才情的贵女。”
“武不能用、医不能碰,我琴棋书画和女红早已样样精通。”
“就连小吃铺许多吃食也都是我想出来的,说明我厨艺也不会太差。”
“做买卖的本事,我通过这一年的表现也够了,接下来我还能做什么?”
“就做一个只会花钱显摆富贵的世家大小姐?”
“或是与那些靠着家世和身份混吃等死的贵女们,喝茶闲聊顺便搬弄是非?”
“我自幼已定了亲,不需要展示才情或是什么博得名声,再谋个什么高嫁的好亲事。”
“我也不需要去混日子,或是显摆身份,更不想再遇上那些像花宴上遭遇的小伎俩。”
“我从小生活在庄子上,学习的是大格局、大抱负,明年便做药材买卖又如何?”
“就看我的投入能不能获利,若不能获利,能不能回收本钱。”
“若不能回收本钱,又能否亏得起那些本钱?”
“我明年起步本钱只有三万两,无法一次实现太远大的目标。”
“因而,我选北线去闯闯,而我刚说的那些,父亲可以与老祖宗商量。”
“就算不交与我做,也可以交与陆氏以外的可靠之人去张罗。”
“老祖宗是韬光养晦了,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不能跟着虚耗下去呀。”
“老祖宗只是不进京城,其实天大地大,只要他想走动,哪里去不得?”
“只是老祖宗不能动也有他不能动的理由,我也明白有些人等着设计他呢。”
“但这一年来,老祖宗为了帮我铺路,已派出了李爷爷。”
“还有帮我在别处买庄子时也连派了许爷爷和田爷爷出门。”
“这只是小打小闹,明年完全可以让这些爷爷辈的人物都动起来。”
“老祖宗又不是犯人,他也没说过他必须如何或是不如何,只不过是消除别人的忌惮罢了。”
“当然,我只是说这个意思,并不是要老祖宗一下就把人都调动起来。”
“老祖宗求稳,我同样也求稳,小心谨慎行事才是正道。”
陆微雨说着这些想法,看似急功近利,实则是在提醒早已习惯藏起锋芒的这些人。
路有千万条,让人知道你在打瞌睡就行了,不能真的打瞌睡啊。
陆微雨并不知道老祖宗暗中行事。
但以她前世的经验,觉得这一世是绝对不能让老祖宗一直袖手旁观的。
“知道了,你这孩子平日里怕是没少琢磨这些事儿,说起来都头头是道。”
陆天尧听明白了,心下无比感慨。
这孩子真的只有十二岁吗?这些话虽然急进,但也都是深思熟虑的想法。
族里任何一个十几岁的儿郎,都说不出这一番长远想法。
“这些事情你莫再与人说起,就是你大表哥、你舅舅他们也不能说了啊。”
“药材生意还是要听你老祖宗的,曲太爷爷那边不同意你做的事情,想必也是你老祖宗的意思。”
“我会与你老祖宗商量的,这是长远计划,不是一蹴而就的结果。”
“但若分几步去铺路,还是可以一试的。”
“有一点你说得对,人手和药材方面,还得找你老祖宗。”
“我就不单独再做药材生意了,明年给你些本钱,你自己慢慢折腾吧。”
“能折腾成什么样儿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但为父只有一点忠告,莫得意忘形,行事还是要多听人言。”
“林胜华的这两个法子,就很好。”
“但他一人难生四手,交给懂行药材生意的可靠人手去做,才是稳当的。”
陆天尧认可了林胜华对药材生意介入的计划,也是认可了陆微雨想要介入这行当的计划。
刚才陆微雨说过,她只有三万两起步的本钱,也说了做这买卖的利弊。
最后只有一个结果。
你亏不亏得起投入这行当里的本钱。
他陆天尧亏不起吗?!
只不过他也没有立刻许诺要拿多少出来,还得与祖父商议清楚了再说。
这孩子今年的表现,早已证明了她有这实力可以放手闯闯。
她没有本钱,但她开的这些铺子和作坊却一直在稳定进帐,无非就是多等个两三年罢了。
但她想去做的事情,做为父亲还是想扶持一把。
当然也是在看到孩子的努力和实力之后。
不然就凭一张嘴说得再天花乱坠,也只是败家行为。
陆天尧随后离开,回去春华堂与夫人说了会儿悄悄话。
当天就悄悄出了京城,去庄子上找老祖宗了。
等到第一场雪后?
他可等不及,有些事情当然要早作打算。
明年开春要做的事情,现在才做打算都已经有些晚了。
只是经验不够的孩子,并不知道这种常识。
陆微雨见父亲支持她的计划,一高兴又赶紧去绣花。
这次,为父亲绣一幅锦堂春,她心甘情愿。